薛蕙微微一歎氣:“就在你昏迷的那段時間。”


    楚懷興皺了皺眉,“世軒也同意讓她搬走?”


    薛蕙瞪眼看著他:“他還能有什麽辦法?您可是他親爺爺,他那麽孝順的孩子,您都氣得暈過去了,他隻能放任讓他最心愛的女人離開了。”


    “這孩子……”楚懷興忍不住啐了一聲,“該聽話的時候不聽話,傻得時候又這麽傻。我都糊塗了,他不正好可以逮著機會把那個女人和她那個賭徒老媽留下來嗎?”


    “他倒好,我身體好好的時候,他和我對著幹。現在我快不行了,他又聽我的話來了。”


    楚懷興長長地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糾結。


    “那你現在到底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啊?”薛蕙問他。


    楚懷興靠在輪椅靠背上,仰頭看著蔚藍的天:“世軒喜歡那個女人,我心裏明白。但我已經答應天上的老夥計了,一定要讓他柳家人嫁到我們楚家來。現在柳家已經不如以前了,要是沒我們楚家幫忙,恐怕早就……”


    “老爺子……”薛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即使您那位戰友還在世,他也希望看到他的孫女開心幸福吧?世軒根本不喜歡她,即便她嫁過來也不會幸福的呀。您忍心看到自己生死兄弟的親孫女受委屈嗎?”


    楚懷興麵露難色,看上去有些難過。


    他仰著頭對著天空嘟囔著:“家國啊,你說……我是不是堅持錯了呀?”


    天空沒有給他回應,薛蕙給了他答案。


    “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你這身體就不要再去操心了。您心裏記掛著在天上的戰友,您怎麽不想想,要是哪天您突然走了,我怎麽辦呀?”


    說著說著,薛蕙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楚懷興見狀,急忙直起身體,一臉心疼地撫摸著她的頭。


    “哎呦,怎麽說孩子們的事還把你給弄哭了。別哭了,你這一哭,我心疼啊!”


    薛蕙見狀,朝他抱怨道:“您現在知道心疼我了?您因為別人的事一次次傷到自己的身體,你不想想我多心疼,多難過啊?”


    楚懷興急忙哄著她:“好,好,好,以後不管是世軒、世啓還是柳家的事我都不管了,好不好?我多陪著你,趁我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多陪陪你,好不好?”


    這一刻的楚懷興,一點不像七十多歲老態龍鍾的老頭,倒像個活力四射的小夥子。


    無論是眼神、行動還是言語都像是陷入熱戀那般青春洋溢。


    薛蕙抬手擦拭著眼角的淚,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那您可要說話算話?”她笑著看他。


    楚懷興像個孩子般地舉起右手,“我發誓,從現在開始我的眼裏隻有你,我什麽都不管了,隻陪著你,能陪多久就陪多久。”


    薛蕙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難過的是剛剛薛天陽說的話,高興的是眼前的男人終於想明白了。


    薛蕙起身站了起來,從輪椅下方拿出一條毛毯披在楚懷興的身上。


    “天氣轉涼了,蓋上毛毯暖和一點,我推您去公園轉一轉吧!”


    楚懷興見薛蕙的情緒還有些低落 ,便逗趣地開始和她講起笑話來。


    在去公園的路上,楚懷興講了很多他年輕時候的糗事,包括他剛剛創辦楚氏時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


    一路上,他們一邊欣賞深秋美麗的風景,一邊聊著天,嬉笑著,逗趣著。


    這一幕看著好溫馨,好幸福。


    古稀老人奢求的幸福最簡單,能有人陪著說說話,能有人陪著吃個飯,就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幸福了。


    隻可惜啊……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


    今天的太陽很好,暖洋洋的。


    單洪泉和齊敏趁老爺子外出遛圈,便開始收拾東廂房,並將他的被褥都抱出去曬曬太陽。


    齊敏在前院裏一邊拍著被子,一邊問:“老舅,顧小姐這是真不打算回咱們雲溪苑了?”


    單洪泉正搬著桌椅,氣喘籲籲地說:“會回來的,楚總是不會讓她一直待在外麵的。”


    “我看老爺子現在也不提楚柳兩家聯姻的事了,楚總為什麽不趁著這個機會和顧小姐結婚呢?允諾這孩子最近表麵上風平浪靜,但每到夜裏還是會做噩夢,嘴裏喊著媽媽,媽媽。”


    齊敏歎了一口氣。


    “大人之間的情愛糾葛,傷到的總是孩子。”


    單洪泉驚訝地問她:“允諾常做噩夢這件事,楚總知道嗎?”


    齊敏搖了搖頭:“不知道!”


    “這事你都不告訴楚總?”


    齊敏無奈地說:“允諾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讓人心疼。”


    單洪泉放下手裏的重物,歎了口氣:“大人的事,一個四歲的孩子能有什麽辦法。允諾這孩子打小就懂事,好不容易見到媽媽,這又……又見不到了……”


    說著話呢,前院大門打開,楚世軒的車開了進來。


    齊敏急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迎了上去。


    “楚總,您這麽早就回來了?”


    楚世軒應了一聲,從車內走了出來,將鑰匙遞給齊敏:“幫我把車停到車庫裏,謝謝。”


    齊敏原本鼓著勁想說幾句有關允諾夜裏鬧覺的事,楚世軒卻轉頭直接進了東廂房。


    單洪泉朝他使了個眼神,讓他先把車停到車庫。


    齊敏剛開車離開,楚世軒便急匆匆地從東廂房走出來。


    “爺爺不在?”


    單洪泉說:“今天薛醫生來過了,老爺子也醒了,薛大姐推著他去公園遛彎了。”


    “爺爺醒了?清醒著嗎?”楚世軒顯得格外意外。


    “清醒了,不過……”單洪泉有些猶豫要不要說。


    楚世軒看著他,眼神淩厲:“單叔,有什麽話就直說。”


    “楚總,您和顧小姐、柳小姐之間的事,我沒資格多說什麽。但我覺得,無論大人之間有什麽情感糾葛都不要牽扯到孩子。允諾這孩子是我和齊敏看著長大的,他雖然才四歲,但卻比同齡的孩子穩重成熟許多。”


    楚世軒微微皺眉,眼神犀利:“單叔,你到底想說什麽?”


    “自從顧小姐搬離雲溪苑以後,允諾這孩子表麵看上去不吵不鬧,但心裏卻很難過不安。他隻是不說,不代表他真的願意接受媽媽的離開。”


    “楚總,連一個四歲的孩子都知道,他的媽媽住在這裏不幸福,所以他寧願自己難過都要放媽媽離開。您怎麽就……不明白呢?”


    楚世軒原本淩厲的眼神頓時變得黯淡無光,臉色也逐漸變得冰冷無色。


    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喉結上下抖動著,像是在壓抑著什麽強烈的情緒一般。


    半晌,他問:“齊敏發現的?”


    單洪泉點點頭:‘這些天,顧小姐不在雲溪苑,您又時常早出晚歸。陪著允諾的不是他的爸爸媽媽,而是齊敏。允諾什麽都沒有說,但齊敏一直陪著他,他什麽都看得出來。”


    楚世軒的心劇烈地疼痛著,當初同意讓若卿離開,是為了不讓她為難,不讓她不開心。


    他的心思完完全全地放在若卿身上,完全忽略了這個隻有四歲需要父母疼愛的孩子。


    他忍著心痛,低聲說了一句:“單叔,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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