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也明白其中的關鍵了,畢竟能讓葉相刮目相看的人,想來也不是什麽迂腐之輩。”


    見劉武閉目不言,王忠嗣慢慢收回了放在碳盆上的手。


    “烽燧堡之戰,牽扯麵甚廣,當年先帝病危,繼承人始終未定,不提並州軍的名望是否有損,


    但凡這個消息傳入蜀王耳中,你覺得當時局麵會變得怎麽樣?”


    劉武睜開雙眼,接過話:“當年,先帝自太子謀逆被處死後,遲遲未立儲君,朝中各位皇子為奪東宮之位不擇手段,


    這其中,蜀王背後勢力最大,更是有將門一方在背後大力支持,如若得知烽燧堡真相,必然會借機把手伸到並州邊軍,


    而並州軍一旦握在蜀王手中,必然引發一場前所未有浩劫,那當年坐在太極殿上的,必然是蜀王無疑。”


    王忠嗣:“所以,當時換做是你,能怎麽辦?”


    “不知道。”劉武搖搖頭,“我對軍事一竅不通,但也能從這些隻言片語中,體會到當年局勢有多麽艱險,


    先帝走的每一步,都可謂如履薄冰,如果往更深層次想,其實這也是先帝早已準備的一步棋,


    為當今陛下掃清障礙的一步棋,所有人,包括葉相在內的江南世家,甚至是靖王殿下,都在先帝布局當中。”


    王忠嗣自顧自倒上一杯熱茶:“當年七位皇子奪嫡,鬧得天下不得安生,


    最終結果卻是四死二貶,帝都受牽連官員士族多達兩千餘人,


    原本最有希望得到太子之位的蜀王,最終也被封為郡王去往了蜀地,若是沒有這場奪嫡戲碼,


    以當時陛下身上幾乎為零的籌碼,是斷然不可能坐上皇位,可見先帝對陛下真的是寄予極高厚望。”


    劉武接過話:“於是,先帝臨終前特意囑托葉相從旁輔佐,又曾密信於將軍對於烽燧堡之事不予追究,


    等同希望將軍能安心站在陛下這邊,哪怕隻是中立不表態,也是一種變相的支持,


    如此一來,陛下身上也有了籌碼可以運作,不至於權力被世家門閥完全架空,


    如若不然,也就沒有今天的陛下獨攬皓月的風采。”


    話畢,劉武也起身走向正中的火盆內,提起茶壺往杯子裏倒了碗粗茶。


    王忠嗣捧著杯子暖手:“但這些還遠遠不夠,陛下初登基,先帝走的又急,很多事都來不及交代清楚,


    單靠相國府和邊軍從旁協助,沒有屬於自身直屬勢力,依然無法鎮服官場世家的覬覦,


    所以,陛下組建精衛司時,由葉相暗中支持,就是在變相扶植陛下的勢力得到擴張,


    當然這其中風險也很大,若是葉相並不支持陛下,即便陛下坐上皇位,也勢必會被當做傀儡擺布,


    如今精衛司已經擴大到大江南北,更是把手伸到了鄰國,跟葉相在背後運作放縱,有著莫大關係。”


    劉武喝了口茶:“也是陛下勵精圖治結果,登基短短數年間,大楚已顯中興之相,當然這其中更離不開鎮國公的鼎力相助。”


    “你以為,沈浪是碰巧加入精衛司的麽?”


    王忠嗣忽然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先帝早有先見之明,單靠外部力量是無法幫陛下穩固皇位的,為了避免各地藩屬和世家反撲,


    特意派其皇弟靖王殿下巡視並州軍營,這一待就是將近三年,敢問什麽樣的巡營會在邊關待上三年?”


    劉武眉頭一緊:“你是說?”


    王忠嗣點點頭:“沒錯,靖王殿下來我並州大營監軍真正的目的,就是為陛下尋找完全可以自己支配的治國治軍人選,


    現在想來,先帝的局布的太過高深,為陛下順利登基大統和未來所要麵臨的局麵未雨綢繆,可見先帝對陛下真的是十分器重,


    隻是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靖王放著軍中來曆練的權貴不選,


    卻偏偏選中了沒有背景,僅僅是庶族出身的沈浪,最後還協助其成為了大楚帝婿,


    讓他順利幫陛下快速穩固了皇位,我隻能說,靖王殿下的眼光十分老辣,跟他生平的所作所為完全不符。”


    劉武:“先帝生性多疑,卻唯獨對靖王殿下十分信任,可見靖王殿下自然有我們不得而知的能力,


    拉攏沈浪,引導其為精衛司效力,最後更是撮合與陛下的婚事,所走的每一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


    隻能說,靖王的識人能力確實過人,絕對不似外表看上去慵懶無能,沒有他,陛下未必會有今日之勢。”


    王忠嗣道:“沈浪在我軍中效力時,就展現出過人的能力,不光在軍事上,即便對政見和國勢發展也有極其獨到的見解,


    區區一個尖刀營,根本施展不了其才華,我早就想上疏朝廷表其為冀州郡守,主管地方軍政,也可以震懾遠東各郡,


    但可惜他出身太低,要是這麽做隻會害了他,更會害了並州軍,也唯有靖王出麵引導,事情才有轉圜餘地。”


    劉武眼一眯:“看來鎮國公能成為大楚帝君,將軍在其中也是功不可沒。”


    “可造之材,我又豈會甘心其這般埋沒。”王忠嗣歎了口氣,“隻是尖刀營的背叛,給了他生平前所未有的打擊,


    自那一戰以後他變得極其冷漠,變得沉默寡言,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了,可我知道,越是冷血的人,越是在乎身邊人,


    冷漠隻是偽裝內心的悲傷罷了,其實我知道,他隻想不讓相同悲劇在自己身上重演,不願再遭受那樣的折磨,


    畢竟,十四歲的沈浪和十七歲的沈浪,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了。”


    劉武:“看出來了,鎮國公處事雷厲風行根本不給人留後路,


    但那隻是針對敵人而言,隻要他信任的人都會展現熱情溫和的一麵。”


    王忠嗣:“所以,烽燧堡一戰,你調查出結果了?”


    劉武點點頭,看向帳中碳盆:“百裏平原為黑石所焚,多謝將軍沒有除去相關痕跡,我才能如此順利理出整場戰爭前因後果,


    我是沒想到,鎮國公居然能在那種局麵下,單人阻隔北燕大軍足足一個多月,換常人而言,根本難以辦到,


    至於鎮國公吃人,更是經不起任何推敲,倒是好奇殲敵詳細過程。”


    王忠嗣:“以草木遮掩碳火化作煙熏,再借助風向驚動鐵騎營坐騎,導致馬匹燥亂自相踐踏,


    再用石脂火攻,趁勢一舉全殲北燕鐵騎營,沈浪,當真是詭計多端,一人守一堡,一人屠萬兵,


    可惜這場戰鬥真貌注定無法公之於眾,否則必然載入史冊。”


    劉武起身拱手:“多謝將軍解惑,這些時日多有叨擾,如今真相已然調查清楚,我也該回京複命了。”


    王忠嗣看著他:“記住你答應我的。”


    劉武:“放心,此事我隻會私下稟報陛下,兵部那邊我會找理由搪塞過去。”


    王忠嗣起身:“既然你來了,那順便給沈浪再帶點東西回去。”


    “何物?”


    “隨我來。”


    王忠嗣帶著劉武來到一側偏帳,從一口箱子內端起一把由白綢包裹的直刀,遞到他麵前。


    “這是?”


    “這是沈浪從軍時所帶佩刀,名為兵誅,是他用天外隕鐵混合熾陽蓮心火親手鍛造,


    此刀自沈浪從烽燧堡歸來後就棄之不用,因為上麵沾染了他昔日同袍的鮮血,


    而自他離開後,軍中再無人能駕馭此刀芒中散發的血意,這些年我一直保存在身邊,如今五年過去了,


    他也該從當年的陰影裏走出來了,找到合適機會親手轉交給沈浪,


    告訴他,當年烽燧堡他做的沒錯,不要再自責了。”


    劉武接過直刀,感覺沉甸甸的。


    “好,等時機到了,我會親手轉交給鎮國公,告辭了。”


    劉武收起兵誅,轉身出了軍營。


    目睹劉武的馬車逐漸駛離軍營,王忠嗣不由長歎了一聲。


    “沈浪……”


    (今天還是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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