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你們在這裏等候。”


    掌燈時分,薑夢璿來到了西城點將府。


    看著府內亮著幽暗的燈光,她不由輕輕歎了口氣,遣退跟隨的侍從,獨自進入了府門。


    點將正廳前,早已掛起了白幡,廳內,一條略顯佝僂的身形正身披喪服,跪在一棺木前往燃燒的火盆裏丟著紙錢。


    葉墨,已經守在韓羽棺木前足足三日,就這樣不眠不休。


    直到薑夢璿入廳,葉墨都沒察覺,依舊麻木的往火盆裏丟紙錢。


    “唉~”


    看著擺在正中的韓羽屍身,回想起數日前他在金陵郊外自盡的場麵,女帝忍不住輕歎一聲。


    “老臣不知陛下到訪,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葉墨這才察覺女帝來到了靈堂,立馬向她拱手欲要行禮。


    “葉相不必多禮,連著三日未見葉相上朝,朕心甚是掛念,你這三日,一直都在這裏?”


    葉墨點了點頭,隨後繼續麵向韓羽的遺體。


    “陛下啊,老臣求您一件事,韓羽臨陣脫逃固然有違大楚軍律,但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如今他走了,還請陛下莫要牽連他的家人,以免寒了守軍將士的心呐。”


    薑夢璿不語,默默走到靈位前,撚起三根燃香,在燭台上點燃。


    接著,向韓羽的遺體欠微微身鞠躬行禮。


    最後將燃香插入香案之內,重新走到了葉墨身邊。


    葉墨向女帝極其疲憊地頜了下眼簾:“多謝陛下,韓羽要是知道當今女帝親自為他上香,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說著,他情緒激動,扶著棺材無聲的哭泣起來。


    “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倔啊。”


    “我就提及若是大楚能收複舊都,便能重現巔峰輝煌,結果,這孩子居然就真的記下了,足足記了十三年!”


    “他有才,我本想為他請最好的先生,將來好入廟堂為國效力,可他執意要去洛陽邊關從軍。”


    “沒成想,他這一去十年,現在就這麽走了,連個香火都沒來得及留,我對不住他,對不住他啊……”


    這一刻,葉墨嘶啞的聲音不斷在點將府內回蕩。


    一旁的薑夢璿一言不發,靜靜等著葉墨情緒穩定。


    此時此刻,她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個自己一心想要扳倒的權臣,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很快,葉墨吸著鼻子穩定了情緒,向女帝拱手致歉。


    “陛下,是老臣失態了,還請見諒。”


    “葉相,你和韓羽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可否跟朕說說?”


    “韓羽,是我當年從人牙子手裏無意間救下的孩子,老臣見他為人機靈,就打算將來給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當個書伴,


    可誰曾想,這孩子竟是是文武全才的苗子,才八歲就能看懂兵書,甚至能指出我大楚朝政弊端,


    當時老臣就在想,隻讓這孩子當個書伴實在太屈才了,就想請先生教育其成材,


    再後來啊,這孩子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抱負,他想盡老臣多年未盡的遺願,


    那就是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大楚舊都重回朝廷,


    就這樣,他不顧我的勸阻,硬是前往了洛陽從軍,


    可沒曾想,韓羽居然先一步,就這樣走了,


    陛下,他才三十二歲,再培養幾年,就能為我大楚再添一員能征善戰的大將了,實在太可惜了……”


    薑夢璿一驚:“也就是說,葉相你這麽多年,為的就是看到大楚收複舊都長安的那一天?”


    “陛下一定很意外吧?”葉墨換了個跪姿,“老臣知道,在陛下心裏,老臣以及葉家,都是權勢滔天的人,


    但老臣可是從未做過禍害大楚社稷的事,老臣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驅逐胡奴,看到楚國收複長安那一日,


    老臣也是這麽做的,陛下剛登基,老臣就脅迫陛下與燕國議和的目的,就是為了保存實力,


    等待時機與夏國決一死戰,為了這一天,老臣也準備了許久,隻是大楚內憂外患,


    陛下又還年輕,老臣不得不暫緩跟陛下明言,默默等待最適合的時機到來,


    隻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夏國胡酋居然先一步發難,致使洛陽失陷,讓我楚國陷入不利的局麵。”


    說到這裏,葉墨好像想起了什麽,立馬追問道:“陛下,今日可是夏國使臣來見?”


    “嗯。”薑夢璿應了一聲,“夏國使臣張狂無比,絲毫不把我楚國君臣放在眼裏,已被沈浪當場刺死在皇極殿內。”


    “什麽?夏國使臣死了?”葉墨滿臉不可置信。


    “連同隨行十三位副使,盡數為沈浪以及精衛司所殺。”


    “殺得好!”


    不想,葉墨竟是語出驚人。


    “如此一來,徹底斷絕了言和之意,可以安心備戰了。”


    葉墨艱難爬起身,向女帝說道:“陛下,洛陽絕不容有失,當趁夏國兵馬立足未穩,速速派遣大軍奪回。”


    薑夢璿:“朕已命沈浪回上林苑調動近衛軍集結,不日即將西進,朕今日此來特意來詢問葉相,令郎是否暫且領回家中?”


    “不!”


    葉墨當即拒絕。


    “犬子既然已是近衛軍一員,一切就該按軍規辦事,不能因為他是老臣之子,就享受法外特權。”


    “可是葉相,葉輝可是你的親生兒子,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萬一有個閃失……”


    “陛下不必再勸,犬子入近衛軍不是去享福的,該有的戰事,


    他也無法幸免,陛下不必在乎老臣,隻管按自己意誌去辦便是了。”


    薑夢璿怔怔地看著葉墨,對他所說的話,感到十分意外。


    隻聽葉墨繼續說道:“何況,陛下不也心中煎熬麽?近衛軍出動,唯有沈浪可鎮服這群驕兵悍將,


    沈浪這一走,怕是又要錯過與您的婚事了。”


    經葉墨這一提,薑夢璿也是心中一片酸楚。


    多事之秋,又能奈何。


    “葉相,朕也跟你說句心裏話,朕真的很中意沈浪,或許一開始朕隻是想利用他,


    彼此也是因為利益一致相互扶持,事實上,朕什麽都沒做,都是他一人替朕扛下了所有,


    可現在,朕對他的感情,已經不僅僅限利用了,是真的想和他永遠在一起,這種心思你能明白麽?”


    “沈浪年輕有為,陛下正是妙齡芳華,乃是人間絕配,等他凱旋而歸時,


    陛下再為他舉辦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往後一定可以更好的輔佐陛下。”


    薑夢璿抿嘴一笑:“葉相,朕還是第一次聽你說出這樣的恭維之詞。”


    葉墨也是會心一笑:“一切都是老臣肺腑之言。”


    君臣二人在這一刻,彼此是隔閡緩解了不少,不再跟剛登基時那般劍拔弩張。


    “陛下,近衛軍出征需要什麽,隻管和老臣提,老臣一定會竭盡所能,助沈浪大軍奪回洛陽。”


    看到葉墨如此表態,女帝微微點了點頭。


    “葉相節哀,故人已逝,莫要因此傷了身子,朕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葉相。”


    “臣,願為陛下,肝腦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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