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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晃沒有死,但卻生不如死,威鎮天下的堂堂武將,現在卻隻能躺在床塌之上,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顧。一代良將落得這樣的結果,李蘭的心中也不好受,但李蘭明白,如果徐晃還是清醒的,還能看到自己的孩兒投降敵國,看到曹魏的江山土崩瓦解,必定比死還難受。這樣的結局在旁人看來,徐晃是不幸的,但又何嚐不是大幸?


    李蘭沒有失言,將徐晃送回洛陽療養之後,便兌現了與徐蓋的諾言,將所有該封賞的官爵,一樣也沒有省下。有了這樣的一個向導,李蘭隻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便平定了整個並州。與此同時,東吳北上的大軍,也攻入了青、兗二州,曹植不得不再一次將曹魏的都城北遷到冀州。曹魏的十數萬大軍連戰之下,減員十分嚴重,曹植又隻好下令征兵,所謂征兵,便是強拉壯丁。曹魏本來國中已是怨聲載道,現在又抽丁入伍,自然激起不少地方民變。先是一縣,而後是一郡,再後來便遙遙與蜀漢,或者東吳相呼應,此起彼伏,使得中原大地再此陷入亂戰之中。


    在這樣的一片大好形勢之下,蜀漢的大將軍李蘭,卻又帶著大軍回到洛陽,並且傳出重病的消息。東吳的孫權知道李蘭不是盞省油的燈,也猜不透他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隻好又派遣使者到洛陽探望。這名使者恰恰又是東吳的新貴寵臣諸葛恪。


    一路上諸葛恪可謂是馬不停蹄,不論李蘭是真病,還是裝病,他都急於想知道內情。剛到洛陽,諸葛恪便馬上求見李蘭。事情比想象中的順利許多,並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就進了大將軍府。而李蘭的氣色也比諸葛恪預想的好很多,隻看了一眼,就幾乎可以斷定,李蘭是在裝病。可是以諸葛恪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揭穿李蘭的謊言,隻好說了一大堆的客套話,然後告辭出來。


    諸葛恪前腳進入館驛,後腳嚴鵬就跟了進來。兩人都曾代表本國出使,相互之間極為熟識,也無須太多客道,便各自落座。嚴鵬知道諸葛恪探病是假,打探消息是真,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大人可看出我家將軍病情如何?”諸葛恪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一問,乃笑道:“既然大將軍說是病了,那便定是病了。”


    嚴鵬哈哈大笑,道:“大人說的是,我家將軍確實病了。隻是這病乃心病,非尋常藥石所能治。”諸葛恪聽他說的奇怪,頓時心念直轉,開口道:“李將軍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能有何不如意之事?”說到這裏卻又突然禁口,猛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嚴鵬銳利的眼光也似乎看到了諸葛恪的心裏,含笑道:“大人是聰明人,下官也不必把話講得過於明白。隻是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坐起來也是相當的辛苦。此次吳侯能派貴使前來探病,大將軍十分感激,也要派下官隨大人返回吳下,當麵向吳侯致謝。”


    諸葛恪是何等樣的人物,稍加點撥便能明白。李蘭獨攬蜀漢大權,但畢竟名分上隻是臣子,曹魏滅亡,天下大定之後,這大將軍的位置坐起來倒也確實辛苦。既然辛苦,那麽就是想換個位置,至於換哪個位置?諸葛恪心裏自然十分有數,當即笑道:“大人能與下官同行,下官深感榮幸。”


    嚴鵬知道諸葛恪已經有些明白,複輕拍兩掌,但見門外進來兩名下人,抬著一隻大的木箱。“大人這是何意?”諸葛恪話音剛落,木箱已經打開,隻見裏麵珠光寶氣,堆放的全是些讓世人為之瘋狂的珍寶。諸葛恪身在官宦之家,又倍受孫權恩寵,見過的奇珍異寶也不在少數,可是看到這箱子裏麵的寶貝,卻仍舊心中砰砰直跳。


    嚴鵬看到諸葛恪目光之中的貪婪,輕咳一聲,道:“大人,諸葛大人。”諸葛恪頓覺失態,急忙正色道:“大人這是何意?”嚴鵬遂笑道:“我家將軍知大人在吳侯麵前說話甚有分量,所以希望大人……”話未說話,諸葛恪卻先道:“下官雖然不才,卻不能做下那賣主求榮之事。”


    “大人這是哪裏話?”嚴鵬急忙道:“大人滿腔忠義,我家將軍早有耳聞,怎會自取其辱?區區薄禮隻是希望大人能勸言吳侯……”說到此處卻是稍稍一頓,轉而問道:“大人可知吳侯此刻心中最想做的是何事?”諸葛恪不意他有此一問,微微搖頭,暗道:我身為臣下尚且不知,難道你這外人還能知道麽?


    嚴鵬哈哈一笑,隻附耳在諸葛恪耳邊細語幾句,諸葛恪頓時神色大變,分不清究竟是歡喜,還是氣惱。末了,嚴鵬又道:“大人若能進言此事,非但吳侯感念大人之功,便是我家將軍也不能忘大人之德。”諸葛恪又是不解,問道:“這事卻又與大將軍何幹?”問處之後,方又恍然大悟,隨即笑道:“大將軍果然好心計。隻是不知大將軍何以料定下官會勸言吳侯?”嚴鵬也跟著笑道:“此皆大歡喜之事,大人又不是傻子,怎會不願意?”諸葛恪神色微微一變,隨即又笑道:“正是,正是。”


    在笑聲之後,嚴鵬匆匆告辭,趕往大將軍府。書房裏,李蘭正在練字,頭也不抬,便問道:“事情辦得如何?”嚴鵬行禮答道:“諸葛恪極為動心,必能按將軍之意行事。”李蘭點了點頭,複道:“那你回去準備吧,明日隨諸葛恪前去吳中。”


    嚴鵬告退之後,呂容又推門而入,也不說話,隻是靜靜上前為李蘭研墨。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李蘭竟然也有了練字的習慣,而翻來覆去隻寫著一個“疆”字。“是打算向孫權動手了麽?”呂容本不想問,也不該問,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李蘭點了點頭,仍舊一筆一畫地寫著。呂容又問道:“以前你極力避戰,現在卻一心求戰,為何?”李蘭又寫完一個“疆”字,棄筆道:“以戰止戰,難道我還真要讓子子孫孫都生活在戰亂之中麽?”


    “不是。”呂容直直地望著李蘭雙眼,道:“你心中必然還有其他的苦衷。”李蘭哈哈一笑,移開目光,道:“哪裏還能有什麽其他的苦衷?你下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考慮。”呂容雖然明明知道李蘭心中有事,卻也無可奈何,緩緩走出房間。


    李蘭又複提筆,隻寫了一個“疆”字,便又重重擲筆在地,跌坐在木椅上,口中喃喃細語。聲音極為細小,幾乎隻有他自己能聽見:“遇土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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