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久,吳懿,蔣琬,費禕等文武陸續入宮覲見。李蘭見人至齊,乃將適才與劉禪之言,再當眾說了一遍,眾人聽得孔明消息,莫不驚異萬分。李蘭說罷,蔣琬遂出列道:“敢問將軍,方才所言諸葛孔明挑起南方叛亂,可有真憑實據?”蔣琬受有孔明提攜知遇大恩,雖然現在李蘭把持朝政,但聽到有損孔明的言語,也不禁挺身而出,開口質問。


    李蘭頓時覺語塞,孔明在南中種種不過是自己憑著其妻之言的猜測,怎麽一時心急給說將出來?豈不是給人惡意中傷之嫌?再者黃月英既然不肯名言,自然更不可能會出來當眾作證。再看殿內眾人,都有疑惑之色,李蘭便將心一橫,答道:“此乃本將軍在南方設下密探所報,斷無差錯,哪位大人要是不信,但可隨吾出征,到時便有分曉。”蔣琬卻也不甘示弱,挺胸道:“下官正有此意,願從將軍征討。”


    “不可,不可。”費禕急忙出來勸止道:“先帝過世不久,國家新喪,不宜用兵,且魏吳都不懷好意,李將軍與蔣大人同往征討南中各郡,二處聞之,必來相侵。將軍大軍遠遠在蠻夷之地,不能及時回援,則國家危矣,誠不可取。”


    李蘭也知費禕說的有理,但卻總不能就此聽之任之,蜀漢帝國本來幅員不闊,怎麽能容忍數郡之地叛亂不臣?遂道:“先帝新喪,蠻賊乘機興起,便是對先帝之大不敬,若我等不能竭力平定,不僅愧對先帝之靈,更失百姓之心。南方蠻夷乃是跳梁小醜,若都不能果斷鎮壓,豈不讓魏吳輕視?正當以雷霆之勢討之,示國家之強盛,展朝廷之威儀。”


    “將軍言之是也。”張紹也出列道:“但蠻荒之地,不服王化,遣一上將討之即可,將軍身負國家之重,切不可再輕身涉險。”李蘭也不是情願前往,看著旁邊吳懿,笑問道:“子遠自忖能勝孔明否?”吳懿為人向來謹慎,那夜酒醉請命之後,便有些悔意,但也知南方蠻族遠不及蜀軍精銳,遂應承下來,現在聽說孔明在彼,更不敢獨往,聽李蘭問起,急忙答道:“某不如孔明多矣。但將軍能親自征伐,破之必也。”


    李蘭又複看著那幾名武將道:“列位有自覺用兵能勝孔明者,但可開口請命,都可領兵出征。不過此戰幹係國家社稷,若有差池,便是滅族之禍。”諸葛孔明謀略聞名天下十數載,豈是殿上諸將能及?眾人看著李蘭目光掃來,都低頭默不作聲。


    李蘭見無異議,便向劉禪奏請出兵。劉禪自無不允,卻又問道:“將軍與蔣大人帶兵遠去,朝中之事卻托於何人?”李蘭心中又稍感不悅,劉禪言外之意,莫非是說自己在朝中獨攬大權?遂奏道:“朝中之事自然是陛下做主,更有文偉,子非等人輔佐文事;臣已傳調李車騎回朝,主管內外防務,也必可保成都無恙。”劉禪隻是點點頭,又道:“便依將軍所奏,可回去整備。等出兵之日,朕親為將軍餞行。”李蘭遂與眾官行禮告退。


    回到府中,已快三更,想著不日便又要戎馬征戰,李蘭頓時覺得精神疲倦,便要回房間休息。誰知李蘭前腳進門,後腳張紹便來求見。對方現在是國舅之尊,李蘭也不得不親自來迎。兩人入內之後,賓主坐下,李蘭便問其來意。張紹並不說話,隻是目視左右之人,李蘭明白其意,乃命左右退下,複問道:“國舅大人有話請講。”


    本來隻是想取笑一下,鬆懈氣氛,張紹卻慌忙站起身來,作揖道:“將軍這樣稱呼,豈不是折殺下官?”李蘭見他如此,心中甚感欣慰,自己馬上就要離開成都,劉禪身邊很多事情都要靠他幫忙,既然對自己如此的恭敬,也就能放下心來。遂笑道:“玩笑之言,子非不需如此看重,快快請坐。”張紹又是一揖,道:“下官能有今日,皆是將軍恩德,日後萬不可如此相戲。”


    真是人與人不同,花有別樣紅,張飛,張苞都是火暴脾氣,卻不想有子弟如此。張紹坐定之後,見李蘭詢問的目光,便道:“下官此來,便是為將軍出征之事。如今大局剛定,將軍實不宜遠征,還請將軍三思。”


    李蘭也知道此時此刻,自己並不應該輕易離開成都,而且隻是憑著黃月英短短的幾句話。雖然隻有幾句,可是李蘭心中卻有中感覺願意去相信,或者在他的潛意識中想要除去孔明,這個人的存在,始終對他都是一種威脅。隻要有一點點孔明的消息,李蘭都願意去試試,遂道:“吾意已決,子非不必再勸。倒是吾出征之後,成都之事便要多勞了。”


    張紹再次起身,道:“下官敢不盡心竭力?但隻恐才疏德薄,有負將軍重托。”李蘭嗬嗬笑道:“子非過謙了,國中才俊之士非你莫屬。以成都之事相托,吾十分放心;再者此番南征少則數月,多則一年,必能凱旋。”張紹見李蘭胸有成竹,不禁道:“將軍能有如此信心,下官也當盡力而為。”


    雖然可能有諸葛孔明在彼,但畢竟那些蠻族武器裝備,遠遠不及蜀漢軍隊,而且人數上川軍也大占優勢。李蘭隻需小心謹慎,未必就不是孔明的對手,是以並不十分畏懼,又複對張紹叮囑幾句。成都百官對李蘭還並不十分滿意,真的率軍遠去,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張紹也都唯唯應諾,神色之間十分恭順。


    將想說的,該說的,能說的說完之後,三更已過,李蘭更覺疲憊,便欲讓其先退。張紹起身告辭,卻又有些猶豫,並不就去。李蘭看得生疑,便道:“有話但講不妨。”張紹微微點頭,才緩緩道:“朝堂上列位大人,都是誠人君子,隻要將軍一心為國,日久必然釋疑。但尚有一人,常在陛下身邊,卻是小人得誌,將軍還需防上一防。”


    說到小人得誌,李蘭便知道張紹所指何人,心中雖然對那人也十分鄙夷,但看在其對自己還算忠心,而且劉禪身邊也確實需要一雙眼睛,是以並不成在意。既然張紹說起,李蘭隻得笑道:“閹宦小人,何必在意?黃皓隨先帝日久,也算有些苦勞,隻要不犯大錯,就不必太過細責。”


    “將軍言之是也。”張紹卻複道:“黃皓隨先帝日久,先帝最後時日之事都十分清楚,是以言語之間多有不檢點之處。”微微頓了片刻,看李蘭臉色並無大礙,再道:“前幾日陛下大婚之時,黃皓酒醉之時,曾言……”卻又不繼續說下去。


    李蘭知他行事素來小心,遂笑道:“你今日如何這般吞吞吐吐?把話一次說來便是。”張紹於是附耳上前,道:“黃皓酒後曾言,將軍能有今日,皆他之功,不然先帝……”


    “不必說了。”李蘭心中怒火頓時上竄,當初劉備之死,確實是黃皓動的手腳,一時不曾將其除去,居然敢胡亂說話。張紹看著他臉色沉下,便住口不言,退開道:“這等小人言語,旁人自然不會相信,但傳得多了,怕對將軍也是無利。”


    李蘭再打量張紹上下,如果黃皓真的說過弑君的言語,他作為張飛之子,怎麽會反而來幫自己,想要將其掩蓋?張紹也似乎看出他的疑竇,再道:“下官以為能安漢室者,非將軍莫屬。陛下雖然少年聰慧,但先帝大喪期間,便公然娶後,雖然下官深受皇恩,卻也不以為然。將軍雄才大略,自然不能為這些宵小之言中傷才是。”


    古今能有多少忠義之臣?孔明尚且要為自己爭奪權勢,張紹能為自己籌謀將來而擇人侍奉,也在情理之中。李蘭便不多想,隻問道:“黃皓此言,有多少人聽見?”張紹答道:“隻有他身邊兩個小太監,下官隻是無意之間聽見。事後黃皓也似乎發覺失言,已經將那兩名小太監借故滅口,將軍不必擔心。”


    既然有這一次,難免沒有下一次,黃皓終究隻是一個小人,留著始終是個不定時的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炸。李蘭本來還沒有殺心,現在卻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人,遂問道:“先帝陵寢修繕如何?”張紹不明其意,答道:“此非下官職權內事,並不十分清楚,大約七月底可以完工。”


    現在才六月,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李蘭要帶兵南征,劉備下葬之時,自己恐怕不能在場,於是道:“先帝素來寵信黃皓,在泉下也需人服侍,這事就交與子非去辦如何?”張紹何等精明,頓時聽出李蘭言中之意,是要讓黃皓給劉備陪葬,忙道:“下官領命。”遂再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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