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沅後來去了哪裏,曉霜不知道。她跟著宮女太監一同去了芙柳院。這兒的環境寬敞幹淨地多,可是她擔心。景媛到底去了哪兒?那個一直害她的人,現了不對勁,所以想要真正痛下毒手了嗎?


    她好擔心。是自己太欠考慮嗎?若是當時將她直接帶到大王麵前,也許就不會有這般波折了。


    傍晚她到建旭宮求見耶律沅。宮女帶她進去的時候,耶律沅正在呆。她行過禮,耶律沅隻淡淡瞥她一眼,不言語。曉霜心想,他必是沒找到景媛,他必是……在怪罪她。她幽幽歎息一聲,“對不起。若是我早些將她帶上大王麵前,就不會……”


    耶律沅揮了揮手,“既然找不著,便罷了。是朕與她無緣。”


    “大王不曾差人在宮中尋找嗎?”


    “找過了,沒現。”又或者,現的事實太殘酷,他不得不忌憚於處理。景媛妃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他沒有辦法再多伸張什麽。他歎了口氣,終於站起來看她,“你是否也覺得失望?”


    “是我做事太欠考慮。”


    “你怕朕被嚇到,想先匯報一事並沒有錯。”


    “她一定還在皇宮內的……不可能逃得出宮吧?”


    “整個皇宮都找不到,應當是出宮了。”耶律沅無奈地道,“罷了,她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在朕心裏死去了。”


    曉霜張了張唇,欲言又止。然而,皇帝都不再找,她能做什麽?或者景媛還在宮裏某處,正在忍受折磨。可是,她能做什麽?她連自己都保不住,何況保別人?她不會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心裏有無限感慨,都說生在帝王家薄涼無情,她此番才是真正了解了。她問耶律沅,是否可以讓自己出宮去尋找玉水滴的下落,耶律沅卻道:“這事過一陣子再說吧。”


    還要再過一陣子?她怕她等不及啊!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耶律沅問她,“還有事?”


    她搖搖頭,隻能退出建旭宮。她不能指望皇帝能放她出去尋找玉水滴的下落,她要找另外的法子出宮!否則肚子逐漸大了,她不知道要怎樣收拾殘局……


    耶律赦聽著眼前這個身材矮小的男子的陳述,擰在一起的眉泄露了他此時正嚴重不愉快。他喃喃低語,“不在了?”


    “是啊。所有地方都找過了,沒找著。也沒有凶猛野獸到過那兒的痕跡。”


    他的心咚咚跳動。不在那兒,她會去了哪裏?他還是錯了嗎,應該要帶著她走的,不管在哪裏,總好過讓她一個人在那兒。他的心湧出劇烈的感傷,可是現在還來得及嗎,在他走之前,她就不想再活下去,已經那麽明顯地想要離開人世,他卻將她放任自流。


    現在他還可以去哪裏找她?


    他獨自站到城牆高崗上,望著前方不清晰的景象。心中惆悵茫然。他是不是很自私?她已經什麽也沒有,他卻不能留她在身邊。她會恨他的吧?


    一個人孤立無援地住在那兒,怎麽可能忍受得住那樣孤單寂寞。她會去了哪裏?不管她去了哪裏都好,他最怕的是,她會想不開,結束生命。


    “將軍。”鍾毓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耶律赦沒有回答。鍾毓走到他身旁,“將軍,你是在為染姑娘的事煩惱吧?”


    耶律赦別過頭看他,“想說什麽?”


    “認識將軍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將軍這般,”鍾毓淡淡地說,“可惜染姑娘也許這輩子都與將軍無緣了――她進了宮。”


    仿佛一枚火藥在腦海引爆。他看著鍾毓,“你怎麽知道?”


    “營裏有個士兵才從上京赴喪回來,”鍾毓道,“他說那名和親的郡主被大王找到,並且已經帶回宮去了。”


    耶律赦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她真的被帶回宮去了?大王是怎麽找到那裏的?古毅風那個小屋夠荒僻的,他怎麽能找得到?難道一早他們就被跟蹤了?他伸手按了按額頭,思緒好混亂。要怎麽辦?她已經進宮了,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已經生……


    鍾毓冷靜地看著他,“將軍,還是由她去吧,也許這是命。大王幾次三番地尋找染姑娘,我相信他會對染姑娘好的。”


    耶律赦的眸子冷冷瞥著他,“欠的意思是說讓我不要再去找她?”


    “將軍,你可曾給過染姑娘什麽,又能給她什麽?將她隨便安置在哪一處,自己回軍營來。既然你不能給她幸福,就不能霸占她!”


    就不能霸占她。是啊!他太自私,這不是霸占是什麽?可是為什麽會感到這麽苦澀這麽難過,她進宮了,會對大王千依百順嗎?依她的性子,不會!她曾經想過自盡,那進宮後她可還好?


    他迷惘了,從未覺得自己原來是這樣無力,處事也欠考慮。他知道她不願進宮不願苟活,也出自私心,才將她搶回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給她一個安定的未來。搶來的和親郡主,大王四處尋找的染曉霜,一旦現,都是君臣反目的罪名。可他要怎麽做?放任自流?


    他做不到!從第一次下召要將染曉霜送進宮去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她就像滲進了他的血液裏,不能割舍,不能沒有!他自以為讓她回江南她會過上安靜幸福的生活,可是兜兜轉轉,她還是到了遼國皇宮。真的是命嗎?


    他們,真的是無緣嗎?“她在皇宮裏好不好?”出聲才現,聲音如此幹啞。


    鍾毓歎氣,“深宮之中,我們怎麽會知道呢。”


    他可以進宮一趟嗎?或者這次把她擄出來,從此隱跡?他放得下拚搏多年換來的成就嗎?


    他知道自己仍然放不下,太根深蒂固的信念,男人事業重於山河,而女人,長久以來在他的腦海


    裏,是可有可無的。染曉霜顛覆了他對女人的信念,他幾乎想要舍棄一切,隻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很無用?那一句詩怎麽說來著?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性命都可不要,何況前程乎?


    何況,很多東西,他都已經擁有了。他想要的權利,地位,都曾有過滿足;然而夜深人靜,這東西能撫尉他嗎?能讓他抱著渡過漫漫長夜,能捧著它渡過一生?


    耶律赦說,“我進宮一趟。”


    鍾毓攔住他,“將軍,何必還是看不透!除非你能放棄一切帶她走,否則你進宮做什麽?”


    耶律赦隻拋下一句話,“我可以放棄一切帶她走。”


    鍾毓看著他的身影消逝,臉上有著不可置信。是嗎,將軍還是決定放棄一切了?他苦笑一聲,原來英雄難過美人關,古人的話說得一點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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