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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淚水自眼中奪眶而出,她緊緊地咬著嘴唇,那張清冷的麵容哪怕在哭泣的時候都繃得緊緊的,還想要維持身為王女的尊嚴。


    那雙搭在桌上的手十指指尖都快戳進她自己的手心中,阿納斯塔西婭半仰著頭,想盡力扼製自己淚水的湧出。


    但那積蓄已久的情緒,卻並非如此簡單就能壓抑住的。


    她隻能這麽無聲地哭泣著,在自己的臣子麵前——


    而年輕的伯爵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哭泣的公主,坐在她的身邊,一言不發。


    沒有那些言情劇裏會有的旖旎情節,英俊的騎士在公主哭泣時將後者擁入懷中好好安慰——就算是博覽群書的海洛伊斯·特雷維爾都不會產生這樣的聯想。而阿納斯塔西婭·赫爾曼一貫的作風以及她的性格,就注定了她不會向自己的下位者做出依賴的動作。


    她是上位的主導者。


    而且,將是今後這個王國的女王。


    她似乎早就在為這一天的到來做著準備,但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方式,卻絕對不是她所想要的。


    這份來自凱爾森·赫爾曼的殘酷的溫柔,在最後也隻能化為無盡的悲傷,加倍地堆壘在她的身上。那顆溫和地照耀在拉羅謝爾上空的星悄無聲息地斂去了他的光澤,為她騰出了一片空蕩蕩的、沒有幹擾的夜空。


    阿納斯塔西婭·赫爾曼的淚水讓西裏爾知道,占星術師格裏利·斯達德的預言再一次得到了現實的承認。


    過去數十年拉羅謝爾的國王,凱爾森·赫爾曼。


    去世了。


    但那顆等待著接替星空的新星,在此刻,卻連為了前人的去世放聲哭泣的資格都沒有,隻能以這樣無聲的方式抒發著自己的悲痛。


    西裏爾隻能靜靜地看著她,直到阿納斯塔西婭的淚水終於收住,深深吸氣後靠在椅背上,胸脯隨著身軀的顫抖而起伏,那張精神本就不好的麵容更顯憔悴。


    而後她就這麽半仰著頭,抬起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


    “亞德裏恩卿,今天的事情,你不要……”


    “我知道。”西裏爾輕聲應道,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連海洛伊絲也不用?”


    “你知道是什麽事情了嗎。”阿納斯塔西婭用手臂蓋在眼前,嘴裏喃喃道。


    “應該是陛下……”


    西裏爾不再說了。


    屋內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隻能聽到來自阿納斯塔西婭吸氣長出氣短的沉重的呼吸聲。


    片刻之後,她放下了手臂,低垂著頭,輕輕點了一點。


    “沒有告訴別的人嗎?”


    “隻有佛提烏冕下知情。”阿納斯塔西婭深深歎了一口氣,“我,哎……”


    “殿下是在憂愁,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情嗎?”西裏爾想了想,慢慢問道。


    回應他的,是阿納斯塔西婭苦笑的神情。


    王國確實做好了替西裏爾扛下新奧威港事件後一切可能的後果的準備,但是前提是王國本身要保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程度。


    而凱爾森·赫爾曼此時的離世,便給了這個相對穩定最最沉重的一擊。


    凱爾森·赫爾曼為自己的死做了很多的準備,北疆的戰役消耗了大量貴族私軍的同時,緩解了北疆的危機。


    而在北疆戰役之前,拉羅謝爾政體一直以來中央與地方的平衡已經無法維持,地方貴族的力量逐漸強盛到索爾科南無法對其進行抑製,每年都要苦於如何穩定地方。


    征召令的發布,使得凱爾森·赫爾曼為自己的女兒掃清了不少的障礙。


    如果阿納斯塔西婭能夠穩打穩紮,一步一步地繼續降低地方的影響,擴大索爾科南的影響力,那麽當她繼位之時,將會得到一個非常穩定的王國,哪怕在混亂時期也可以保持國家的安定。


    但凱爾森·赫爾曼的身體卻沒能扛到那個時間的到來,而更不巧的是。


    佩拉吉奧斯·赫裏斯死在了新奧威港,奧聖艾瑪在新奧威港虧了不知道購買下多少個國家的魔晶石,卻連一根毛都沒撈著,全軍覆沒。


    而參與新奧威港事件的三個非新奧威港勢力,奧聖艾瑪使節團、努達裏亞使節團以及拉羅謝爾使節團,隻有前兩者人員盡失,最後的拉羅謝爾就和逛了個春遊散步回家一樣輕鬆自在,頂多算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褲子上沾了點泥。


    奧聖艾瑪想打拉羅謝爾嗎?毫無疑問是想打的,拉羅謝爾建國四百年以來,奧聖艾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鬧出一點事情,而算算上一次奧聖艾瑪掀起禍亂至今,正好有將近三四十年的時間了。


    在這樣的事態之下,佩拉吉奧斯·赫裏斯的死,就給了奧聖艾瑪一個完美的對拉羅謝爾發起進攻的借口。


    而更關鍵的是,凱爾森·赫爾曼,這個國家的國王死了。


    群龍無首、外敵來襲的狀態下,阿納斯塔西婭慢慢擴大索爾科南統治力的計劃瞬間破產。外界在這個時間給來的壓力最能讓那些本就不穩定的小貴族冒頭,如果奧聖艾瑪想在此時進犯,將會像推門回家一樣順利——


    拉羅謝爾確實做好了與奧聖艾瑪開戰的準備,但絕非是現在的這個時間。


    “所以……您才召集了那麽多的軍團長,來索爾科南開一場軍事會議?”


    凱爾森·赫爾曼的死訊並不能公開,這是一個完全隱私的事項,用來製造給外人看,拉羅謝爾的國王什麽事情都沒有。


    別看索爾科南越來越繁華,越來越穩定的架勢,有不知道多少雙耳朵藏在後麵,等著聽索爾科南傳出的任何訊息。


    因此,王都沒有紀念死去的國王的縞素,晨會也沒有任何人問阿納斯塔西婭如何繼位、以及繼位的安排。


    假如凱爾森身死之事傳出去,都不用傳到普通外城居民那裏,恐怕消息剛到內城城門口,就已經有內鬼在開始向自己所屬的勢力傳遞消息。


    “索爾科南的內鬼”,這是遊戲當中非常著名的梗,據說這座王城中蟄伏著近百名來自各個勢力的密探,他們潛伏的時間之長遠超過人們的想象。


    甚至還有比凱爾森·赫爾曼在位時間要更長的間諜,一直潛伏在索爾科南這座王城之中。


    他們可能從一個非常普通的身份扮起,一輩子都沒有進展,聽不到一點兒有用的訊息。但他們就像是一根根深深埋入拉羅謝爾腹地的針,當這頭巨獸動起來了,才會狠狠地發揮其穿刺的作用。


    前世身為玩家的西裏爾·亞德裏恩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在混亂時機一名間諜傳播的謠言、隱瞞甚好的深夜行動因為一個普通人的目擊而徹底曝光在對方的眼皮底下,哪怕隻是身為普通人,他們就已經掌握了如許多的、恐怖的能力。


    而更恐怖的,則是那些如正常的索爾科南市民一樣,一直潛伏著的間諜。


    他們逐漸地有機會接觸到高層、聽到高層的消息,可以從衛兵口中、從大臣的口中得知種種可能即將發生的事情……


    如果情況允許,或是阿納斯塔西婭·赫爾曼有所需要,西裏爾現在就能出王宮到內城城門口附近,逮住王宮腳下的一名間諜。


    這倒不是說拉羅謝爾本身沒有任何反間諜的措施,但反間諜切忌打草驚蛇,隻能放長線釣大魚,才能夠一口氣撈起更多的魚……


    而阿納斯塔西婭·赫爾曼也知道公開這個消息會帶來什麽後果,因此她直接召開軍事會議,繞開那麽多牆外的耳朵,在王宮中部署應對可能到來的奧聖艾瑪的進犯,以及地方的混亂。


    事實上西裏爾今天看到的軍團長們,已經和公主殿下開了三天三場會議,這已經是第四場回憶,隻剩下一些收尾的事項。


    “商討的結果如何呢?”


    “雖然我隱瞞了父王的死訊,但軍團長們似乎都察覺到了,想再瞞下去並不現實。”阿納斯塔西婭搖了搖頭,“他們基本都同意了將駐軍向著東側轉移,布防阿瑪西爾的戰略,隻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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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德裏恩卿。”阿納斯塔西婭一手撐著頭,頗為費勁地說道,“無論奧聖艾瑪做什麽打算,如果他們要想將入侵的計劃付諸實際,那麽他們必然要從阿瑪西爾開始……”


    西裏爾臉色一僵——


    他此時才意識到,如果奧聖艾瑪真的朝拉羅謝爾發起進攻,那他的領地便是最前線。


    自然之地,阿瑪西爾,與奧聖艾瑪之間隻有一座雄山與一大片的精靈居住的森林。雖然有地形環境的阻礙,但如果奧聖艾瑪人真的發了瘋的想要進攻,那單憑森林是絕對無法攔下他們的。


    而內陸海阿德萊海,則給了奧聖艾瑪人一個更加方便的、向拉羅謝爾發起進攻的方向。


    他們可以直接乘坐戰船跨過阿德萊海,對阿德萊海周邊的城鎮發起進攻,拿下城鎮後作為進攻支點,源源不斷地向阿瑪西爾輸送自己的士兵——


    一百年前的那次奧聖艾瑪發起的侵略戰力,他們就是這麽做的。


    雖然西裏爾的西利基位於整個阿瑪西爾的最北邊,可以說是完美地避開了奧聖艾瑪人進攻的直線路線,但那終歸也在前線區內。


    “我……”西裏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殿下,北疆戰爭中我也出力了,從戰果上也可以看得出,我們西利基有心殺賊,但想成為一個戰略支點顯然還不足夠……”


    但他的話,卻迎來了阿納斯塔西婭奇怪的眼神:


    “亞德裏恩卿,你是在和我裝糊塗,還是在裝糊塗呢?”


    “啊?”西裏爾呆了一下,這次是真沒聽懂阿納斯塔西婭話裏的意思。


    而阿納斯塔西婭的麵色也愈發古怪,片刻之後她以一種驚訝的口氣,不可置信地道:


    “亞德裏恩卿……你該不會……還不知道阿瑪西爾發生了些什麽吧?”


    “阿瑪西爾……發生了些什麽?”


    西裏爾是真的還沒什麽機會了解阿瑪西爾相關的事情,他從南方一路坐船回來,聽到的最多的便是北盟現在又怎麽怎麽樣了,東邊的消息可是一點都沒有。


    “原來你還未曾有所耳聞。”阿納斯塔西婭慢慢吐出一口氣,懶懶地又靠在座椅上,一手在空中輕輕揮動,“聽好了,達爾西·奧康納,也就是奧康納公爵,病死在了阿瑪西爾的莫拉格爾。”


    “嗯……嗯?奧康納公爵已經病死了?”


    西裏爾依稀記得,自己離開阿瑪西爾之前,奧康納公爵還未病死,而他的兩個兒子彼此之間已經開始爭奪奧康納公爵這個位置,大打出手。


    當時他對西利基的吩咐是“作壁上觀,坐山觀虎鬥”,賺兩邊的錢,又同時敲打兩邊。


    “我……”西裏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殿下,北疆戰爭中我也出力了,從戰果上也可以看得出,我們西利基有心殺賊,但想成為一個戰略支點顯然還不足夠……”


    但他的話,卻迎來了阿納斯塔西婭奇怪的眼神:


    “亞德裏恩卿,你是在和我裝糊塗,還是在裝糊塗呢?”


    “啊?”西裏爾呆了一下,這次是真沒聽懂阿納斯塔西婭話裏的意思。


    而阿納斯塔西婭的麵色也愈發古怪,片刻之後她以一種驚訝的口氣,不可置信地道:


    “亞德裏恩卿……你該不會……還不知道阿瑪西爾發生了些什麽吧?”


    “阿瑪西爾……發生了些什麽?”


    西裏爾是真的還沒什麽機會了解阿瑪西爾相關的事情,他從南方一路坐船回來,聽到的最多的便是北盟現在又怎麽怎麽樣了,東邊的消息可是一點都沒有。


    “原來你還未曾有所耳聞。”阿納斯塔西婭慢慢吐出一口氣,懶懶地又靠在座椅上,一手在空中輕輕揮動,“聽好了,達爾西·奧康納,也就是奧康納公爵,病死在了阿瑪西爾的莫拉格爾。”


    “嗯……嗯?奧康納公爵已經病死了?”


    西裏爾依稀記得,自己離開阿瑪西爾之前,奧康納公爵還未病死,而他的兩個兒子彼此之間已經開始爭奪奧康納公爵這個位置,大打出手。


    當時他對西利基的吩咐是“作壁上觀,坐山觀虎鬥”,賺兩邊的錢,又同時敲打兩邊。


    第二章. 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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