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裏爾承認,在這一刻,他的身軀僵硬了。


    那長袍下雖然並非是不著寸縷,但也隻是絲質的睡衣。隨著“米婭”大膽地貼了上來,


    不知何時,他長得已經比米婭高了。那濕熱的鼻息正好輕輕打在他的脖頸上,讓他感覺身體都要軟將下去。


    西裏爾甚至不敢側過頭、低下頭去看,不知是怕那濕潤的唇太過致命,亦或是敞開法袍下的風光太過勾人。


    喂喂喂,我記憶中有對米婭小姐如此誇張的欲望麽?讀取記憶要實事求是,你這讓我很難辦啊。


    西裏爾頗為為難地保持著那僵硬的姿態,而“米婭”卻也保持著那個動作,沒有再過多地侵入——


    “怎麽樣,你的決定呢?”那溫軟的聲音鑽入耳中,“這裏隻有你和我,沒有任何其他人會來。”


    像是少女穿著暴露的衣服敞開了門向你發出邀約,毫無疑問,她的話的吸引力已經到了頂峰。


    可回答她的,卻是少年發出的一聲輕輕的歎息。


    “雖然但是,米婭小姐此時還在索爾科南認真地修行法術,等著到西利基來幫我打天下,想來不會有你這樣激進的想法——再說了,米婭小姐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行為?你的表演,太浮誇了。”


    他抬手,將“米婭”推開,後者則順應著他的動作輕飄飄向後蕩去,落在他身側幾米之外,臉上表情瞬間變得平靜如常。


    “而且,葛佳絲塔芙女士——不,我想確切地來說,你應該隻是那位女士留在她的寶瓶中的一道意念體?你覺得在我識破了你的身份之後,還有可能再次被你魅惑到麽?”西裏爾抬眼看向她,語氣輕快,神情卻無比堅定:“以及最關鍵的一點,葛佳絲塔芙女士,你不明白的是——”


    “純愛戰士,必殺牛頭人。”


    他看著“米婭”的表情定格,接著少女抬起頭,臉上露出誇張的笑容,隨後放聲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她毫不掩飾地笑著,那張臉同時迅速地變化著,片刻後就化為了一張標準的精靈的麵龐。


    而笑聲,也隨之止息。


    “恭喜你,精靈一族的後人。”她緩緩開口道:“你成功通過了考驗。”


    “考驗?葛佳絲塔芙女士,哦,或許我應該稱呼你為瓶子女士?”西裏爾反而將劍垂了下來,微笑道,“你似乎在說笑?”


    “堅毅的心性與意誌,不會被過往的記憶或是其餘的事物所束縛住,這樣的品質,是通過考驗的關鍵。”


    那名精靈——不,應該是“葛佳絲塔芙”的殘魂,瓶子女士並沒有因為西裏爾的話而改變自己的敘述節奏,繼續如常見的精靈那樣優雅地闡述著。


    “你知道你的那位同伴,被你……收起來的那一位?”她此時微微皺眉,似乎才意識到西裏爾此前手上那本大書有著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你知道他看到了什麽嗎?”


    “他沉溺在他過往的記憶中。”西裏爾隨口回答。


    “沒錯,他看到了他的青梅竹馬,並將她牢牢地擋在了身後。”瓶子女士補充著西裏爾的回答,“黑森林會賦予你類似的幻境,甚至會變本加厲地去欺騙你。這樣的品質,是抵擋黑森林的關鍵。”


    “哦?抵擋黑森林?”西裏爾的表情變得慎重了起來:“所以說,你所說的考驗究竟是什麽。”


    “難道你猜不到麽?”瓶子女士歎了一口氣,她轉過身,邁著優雅的步伐踱步到石桌邊坐下,一手端起那放在桌上的瓶子:“繼承葛佳絲塔芙,也就是我的過去的意誌,繼續抵抗黑森林。”


    “可據我所知,葛佳絲塔芙一生都在為複蘇生命之樹而奔波,她的故事被精靈們所傳頌,她努力的精神被如今的精靈們繼承。現如今的精靈們,依然在日以繼夜地尋找著生命之樹種複蘇的方法。”


    西裏爾每說一句,便看到瓶子女士的嘴角不自禁地勾起一下,他的聲音無比地慷慨激昂,但隨後又轉為了疑惑:


    “但是,葛佳絲塔芙女士,這和抵抗黑森林又有什麽關係呢?”


    “因為——因為生命之樹的存在,可以穩固森林的陣線,通過增加生命之樹的數量,能夠反攻黑森林。你知道的,月之泉雖然消失了,但生命之樹的樹種遺留至今的可不少。如果有足夠的生命之樹,整片森林當中將再也找不到黑森林的存在。”


    她說著說著,忽然站起身,雙手將瓶子捧在胸口,快步走到西裏爾的麵前:“你聽得到麽,我的過去,我的原身的呼喚,將所有的黑森林都驅逐出去——”


    她的雙目與西裏爾的雙目相對。


    這無疑是一雙非常美的眼睛,那晶藍色的雙眸仿佛倒映著天空,而瞳孔中又映著少年蒼綠色的眼眸,層層疊疊地,似乎能夠互相看到互相的心靈。


    “我的後人。”她緩緩開口,“黑森林是諾拉大人最為自慚的存在,她無比地想要將其抹除,但又無能為力,因為確實,這是她負麵情緒的象征。她或許是因為愧疚而離開這個世界的,由於自己的行為給自己的子民帶來了不必要的負擔,由於讓子民承擔了不必要的責任——”


    “但如果我們能夠將所有的黑森林都驅除,如你所知,諾拉大人,她一直注視著我們,注視著我們的世界,如果然她知道自己的子民居然一直在為她而努力,並且終有所成,喜悅的她,必將重返世界。”


    “啊,諾拉的恩典,諾拉的福澤,我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一幕,我曾經努力過,但我的能力不足,我失敗了。”


    “而你,我得後人。你擁有這份品性,擁有堅定的意誌,你是我所見過的,最有希望讓諾拉重返的精靈——”


    她的每一個字音都帶著真誠,和煦的風吹過西裏爾的耳畔,讓他幾乎要沉醉於這份在文字中承載的責任與榮光之中。


    西裏爾看著葛佳絲塔芙女士雙手向前遞出,那枚晶瑩的瓶子已經就在他的身前,隻要他伸出手,就能將其接過——


    “所以,接過我,你將成為諾拉大人福澤的恩賜者,整片森林,沒有黑森林存在的森林都會呼喚你的名字,你的名字——”


    “西裏爾·亞德裏恩……”他喃喃地說著,而後緩緩將手抬起。而葛佳絲塔芙的雙手更加地遞向前方,幾乎就要主動將瓶子“塞”到西裏爾的手中。


    “是的,西裏爾,西裏爾·亞德裏恩,接過我,接過我,你就將擁有那份力量——”


    按捺不住狂喜的聲音在此刻戛然而止。


    隨之響起的,是一聲“砰”的炸響之聲。


    青色的光照亮葛佳絲塔芙的神情,也照亮了西裏爾·亞德裏恩那淡漠的臉,更照亮了那在半空中高飛而起、方才還被葛佳絲塔芙視若珍寶捧在手中的瓶子。


    長劍斜指向空中,直到青色的弧光散去,都保持著那個姿勢。


    “忽悠誰呢,汙染這片森林的罪魁禍首?”


    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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