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滾!”阿爾文怒不可赦,手中長劍已然抬起,絲毫不顧力量的壓抑,數條與浪間翻湧的觸手在頃刻間並成了一束——


    仿佛潛藏於深海的海怪浮現出海,它的一舉一動都令得浪濤翻湧,緊接著那粗壯的觸手便鋪天蓋地地,向著這群去而複返的拉羅謝爾人直劈而去。


    然而這一股巨力尚未砸落,卻見那已經捅穿了阿德萊海衛軍側翼的劍士群中,領頭處飛起一道褐黃色的劍芒。阿爾文不自禁瞳孔微縮——那名身著怪異盔甲的騎士手中的巨劍此刻赫然間是暴漲了一截長度,於半空中卡住了他攻勢的“支點”!


    “注意躲避!”萊昂納多嘶吼著,手中巨劍發力,尖端土元素附著之處此刻如同一枚巨釘一般深深捅入空中那粗壯的觸手之中,隨著他的發力而橫向拉扯,卻聽“哢嚓”一聲脆響,就像是玻璃破碎了一般,半空中那根倉促間凝聚的觸手刹那間崩碎成了數百片破碎的冰晶,向著四周直落而去。


    阿爾文的眼中頭一次浮現出了驚懼之意。他剛剛的一擊非是所謂職業級對力量的運用,而是貨真價實的高環法術——可這名穿著古怪的騎士居然一擊便命中了法術模型的支點,令其刹那間便分崩離析!


    這是何等的洞察力!


    可這名未來奧聖艾瑪的名帥臉上隨即浮起的是無限的戰意,那張向來冰冷的麵部隨著嘴角的咧起而變得扭曲。他緊緊盯著那破解了法術之後馬不停蹄直奔而來的萊昂納多,再一次揚起了手中的直劍。


    那滑稽的盔甲有著不符合其外形的靈活,萊昂納多單手拖著巨劍而行,大地與其劍鋒摩擦,卻聽得莫名的金屬摩挲之聲刺耳響起,而那方才隨著法術破碎的土色劍殼再一次包裹於其上。


    “正好讓我會會你這冰麵章魚!”


    圓滾滾的頭盔下,萊昂納多同樣戰意昂然的雙目緊鎖著在西裏爾口中有著不堪綽號的奧聖艾瑪將領,但當其目光與之相對的一刻,萊昂納多心中卻莫名地一慌——


    那人明明也陷入了狂熱的臨戰狀態,但那雙眼睛卻為何沒有任何的情緒,像是盤踞在蛛網中央的蜘蛛,正陰森森地注視著自己。


    萊昂納多沒有任何猶豫,手中巨劍再次掄起,三米餘長的劍光與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直愣愣地劈向持劍而立的阿爾文·布裏奇斯。


    大地係的騎士有很多走向,萊昂納多選擇將土壤的力量化用於自己的攻擊之上,並且專精於此,而此刻土元素完美附著,這無疑是完美地一擊。


    那弧光似是倒塌的城牆一般,向著阿爾文砸去。萊昂納多似乎看見對方的肢體在這一刻向下一沉,立刻知道自己的攻勢已經起了效果——


    土元素為劍附加的厚重能夠製造出類似禁錮的效果,麵對低級的對手甚至能夠直接將其壓倒在地,哪怕是在職業級走了很遠的阿爾文,也沒法立刻從他的禁錮之中脫身而出。


    他所為的,無非是在正麵徹底牽扯,令阿爾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而真正的殺招,則是——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一道閃耀的電光,自阿爾文身後的側翼出現。那道火紅色的長發似是奔行的烈焰,像是要將阿爾文徹底吞沒。


    謝爾——這名“阿瑪西爾的赤色雷霆”,才是他們準備的對阿爾文的真正殺招!


    他絲毫不留力地將大劍一壓而下,那鋒銳的劍芒似乎就足以將阿爾文從中間斬斷。而其背後亦是一道閃亮的劍光,那不帶任何掩飾的雷屬性附著攻擊,絕對不可能放過阿爾文那空門大開的後背。


    可偏偏在這一刻,他看到阿爾文那方才還頗為扭曲的麵部上,表情一瞬間都消失了,嘴唇開合著,一段生澀至極的拉羅謝爾語傳入他的耳中:


    “我在這裏殺了你的部下的話,你會怎麽做?”


    萊昂納多瞪大了雙眼。


    晶藍色的寒冰吞隨著對方手中那柄長劍豎直下落而湧現而起,一瞬間包裹住了他的雙腿並攀爬而上,甚至將他鎧甲的麵部都凍結。而阿爾文的身後,水藍色觸手已然拔地而起,隨著謝爾的悶哼聲響,其尖端貫穿了謝爾的腹部,將其挺舉在了半空之中——


    這瞬息的攻防轉換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幾乎所有的拉羅謝爾劍士都認為自己的兩名教官已然要將敵將斬殺,但誰能想到眨眼間,兩名教官居然一重傷一被困?


    “萊昂納多!”


    此時落於後位的西裏爾才剛剛從樹林中衝出,便看到了麵前這不可置信的一幕——被觸手穿在空中的謝爾無力地扭動著,肢體已然開始垂落。而萊昂納多身周冰晶攀附而上複又破碎,卻也無法從禁錮之中脫離!


    “盾兵上前,擋住回頭的敵軍,掩護劍士後撤!弓箭手掩護!”


    阿茨克亦是一愣,但指揮聲緊隨而至。可當阿茨克再找向西裏爾的身影之時,卻發現方才還在身側的半精靈少年,隻留給他一道漸去的殘影——


    他已然踩入了暗影界之中。


    萊昂納多麵目抽搐地死死盯著麵前的奧聖艾瑪將領,努力回應著對方那輕蔑的眼神。他此刻慶幸對方並沒有繼續進攻的後手——那威力驚人的觸手並無法再去危及其餘的劍士,而禁錮住自己的冰晶也僅僅能夠與自己的力量相持平。


    此刻的他清晰地意識到對方的力量確實在自己之上,但毫無疑問對方有所顧忌,無法全力施為。但這畢竟是一處林地,相較之他所需求的冰元素、或是水元素的濃度而言,土元素的力量顯然要更加的渾厚——


    如果說能夠一直這麽耗下去,那自己或許還有脫困反擊的可能。


    可是謝爾——被觸手穿在半空中那道矯健如雌豹的身軀已經不再有反抗的動作了,鮮血順著觸手汩汩流下,恐怕不用阿爾文多做動作,謝爾的生命就要被奪去!


    “拉羅謝爾人,你的領主,就是這麽讓你們來送死的嗎?”


    此刻的阿爾文依然麵無表情,話音中卻帶著輕蔑的上揚。萊昂納多麵甲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盡力地嗤笑道:


    “你的拉羅謝爾語說的真他媽的爛。”


    他話音剛落,卻看到對方眼珠忽然滴溜一轉。緊接著那保持著雙手將長劍插於地麵的動作突然改變,其右臂用力地向一側揮出,同時暴喝道:“滾出來!”


    萊昂納多似乎聽到一股風聲自自己身側疾掠而過,但目光卻隻來得及追著阿爾文的動作:刹那間寒冰順著他的揮出而凍結了數米的土地,然而那寒冰卷過之處,卻空無一人。


    但萊昂納多此刻卻險些要叫出了聲——他清楚地看到一道殘影帶著冷意自自己的右側,也就是阿爾文的左側出現,那飄揚的灰棕色長發下,半精靈少年手中長劍上青光匯聚,沒有任何生澀地轟在了阿爾文的左臂之上!


    “砰!啪!”


    驟然間浮現的冰晶化為小盾,格擋在阿爾文的左臂旁,將那突進的劍鋒短暫擋住,卻隨即破碎。阿爾文雙目圓睜,匆忙間要起劍揮向身側莫名出現的少年,但劍鋒已經撕開了他的肩甲,在其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而少年渾然不打算貪刀,迎風一刃這破甲成功的一擊已經足以獲得成效。他餘光瞥見受困的萊昂納多再一次恢複了對身體的掌握,方才落空的巨劍再一次抬起,自己便旋身而出,劍隨身走,輕風卷過,將那根穿刺住謝爾的觸手一削而斷。


    “萊昂納多,後撤!”


    他穩穩接住下墜的謝爾的身軀,腳步不停地向後撤去,風元素池內魔力傾巢而出,長劍空指處已然是數柄青色巨錘高懸,向著阿爾文急砸而去。


    西裏爾也來不及看自己這一通亂錘能夠取得多少成效,隻聽得身後風聲鼓蕩,餘光都能瞥見那青色的風刃幾乎化為了龍卷,將阿爾文徹底吞沒入其內。


    他目光迅速掃過全場,看到那些劍士已經成功在盾兵的掩護下向後撤去,而巨蛛極其給麵子的再一次攔住了奧聖艾瑪人,令其無暇回頭截住他們——


    “阿茨克,全速撤退,撤退!”


    他高呼著奔回人群中,此時負責殿後的已然成了一直沒有出動的戟兵。而萊昂納多、盾兵與劍士們成功回到了陣中,接著在弓箭手的又一輪拋射下,一眾人急急奔走,再一次鑽進了樹叢之中,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阿德萊海衛軍的視線裏。


    那青色的龍卷沒過幾時便徹底消散,阿爾文揮舞著長劍將那些麻煩的風刃撕碎,大踏步自風的亂流中走出。他劇烈地喘息著,目光死死盯著那來去如風的拉羅謝爾人留下的撤退途徑,長劍倏地指向己方的陣前——


    數條觸手驟然間拔地而起,在剩餘的阿德萊海衛軍的前方一陣攪弄,瞬間將最後的巨蛛攪成一灘爛肉。


    腥臭的味道彌漫在林間,那些筋疲力盡、心力憔悴的阿德萊海衛軍們搖搖晃晃地險些摔倒在地。但當他們回頭看到自己的指揮官那一臉冰冷的模樣——雖然一直是如此,但此刻的他顯得更加可怕,似乎隨時會讓他們連同巨蛛一同被撕碎一般——便還是勉力站著。


    而阿爾文再次目視著拉羅謝爾人消失的方向幾秒,便隨即收回目光,開口時聲音居然出乎意料的溫和:


    “檢查傷員,帶走屍體,我們迅速撤退,別逗留在這裏。”


    他指令落下,阿德萊海衛軍們便立刻行動了起來。而他也彎腰扛起兩具死去的士兵的屍體,帶著士兵們,向著另外一個方向撤退而去。


    輕重傷者過十名,死者過十名,戰力直接減員過半。


    他們栽大了。


    而就在奧聖艾瑪人離開這一片血肉模糊的林地後沒幾分鍾,一團黑色的陰影,悄然出現在了這裏。


    它在這兒逗留著,吸溜哧溜的聲音一刻不停。


    當它消失之時,留在這片林間的巨蛛屍體、血液,或是奧聖艾瑪人、拉羅謝爾人留下的血跡,全都消失了。


    隻剩下一攤流動的、深紫色的液體,流淌在其間,將一切林木土壤悄悄腐蝕。


    ————————


    林地的空地中,西利基軍已經搭起了簡單的營地——雖然不想在黑森林中紮營,但隊伍的狀態已經不允許他們再前進下去了。


    “奧聖艾瑪人追上來了嗎?”


    “這已經是你第三次問了,羅德。”阿茨克拍了拍堅守著站崗的騎士羅德,安撫道:“哨兵確認過了,沒有他們的蹤跡。而且領主也說了,那些奧聖艾瑪人絕對不可能再追過來。”


    “是的,他們不會追過來的。他們的損傷太重,阿爾文要的是比賽的勝利,而非這一時對戰的獲勝,因此不會不計代價地撲滅我們。”


    西裏爾的聲音適時地響起,讓站在這臨時營地口子上的二人紛紛轉身行禮:“領主大人。”


    如果不是西裏爾那神妙的攻勢“困住”了敵將,恐怕這次奇襲會讓他們自身付出慘痛的代價。而現在從戰果來看則是大獲全勝——在殺死了十餘名阿德萊海衛軍的情況下,自己這卻隻有少量的傷員。


    這無疑是一次近乎完美的自側翼發起的突襲,如果不是敵方主將的實力太強,戰果還能更加豐盛,甚至直接將對方打廢都不過分。


    “謝爾呢?她的情況怎麽樣了?”阿茨克開口問道。


    他隨即看到半精靈少年麵色一沉,接著搖了搖頭:“還不清楚,我剛剛給她治療了一段時間,但是還不夠。現在米莎小姐在給她繼續治療。”


    “她的傷口太大,比手臂還粗,而且洞穿了內髒,時間太長出血太多,至少……得陷入昏迷。”


    西裏爾盡量委婉地說著,但神色已經出賣了真實的結果。


    或許是因為萊昂納多對戰力的錯估,又或許是因為他們二人的決策太過冒進,給了阿爾文一個反攻一擊致命的機會,總之二人的這一次進攻是以慘敗告終的。


    此時的萊昂納多意誌低沉地坐在營地的最角落,悶悶地在發呆,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西裏爾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讓萊昂納多自己先靜一靜。


    他們也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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