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塔,第四十六層,六環大氣係法師哈維·瑞澤的研究處與休息室的所在之地。


    西裏爾微喘著氣,一口氣從城牆趕到北風之塔,再登上四十六層,對此前幾乎沒怎麽休息的他來說實在是一種體力的壓榨。


    想要改變此時的局勢,他所能指望的,隻有法師塔本身的力量。


    可不要忘了,北風之塔是以法師塔為核心擴建出的城市。它最大的依仗從來不是城防軍,不是城頭的煉金器械,而是法師塔本身。


    這樣的城市構造其實並不罕見,包括未來的尼克爾·羅德裏克,他的領地便是以其巫師塔“星之塔”為核心擴建而成的。


    而在現在的北風之塔,唯一可以發動法師塔的,隻有哈維·瑞澤。


    房門半掩著,透出一絲裏麵的光亮。西裏爾緩緩平複著氣息,他原本想要直接開門進去,但聽到裏麵傳來的一聲屬於女性的聲音之後,又停住了腳步。


    “你找錯方向了。”那個女聲慢悠悠地說道,“你要清楚一點,在北風之塔下麵的是一座黑龍的地宮。”


    “黑龍的地宮?”哈維猶豫了一下,隨即是一片翻箱倒櫃的聲音,而後紙張唰啦啦地翻動著,很快他開始念著什麽:


    “黑龍格裏修斯追逐著更強大的力量,生命力,魔力,他貪圖這一切。他將他的貪婪傳給他的子民,他們為此甚至願意走向世界的陰暗麵……”


    “隕落,隕落是結束亦是開始,它們刻下獻祭的法陣,等待著力量將其複蘇的那一天……”


    哈維的聲音一瞬間提高,他高聲叫道:“你是說,黑龍的地宮抽走了城防的魔力?”


    “沒錯。”女聲幽幽的說道,“這座地宮原本已經被封死了,但巫妖將其重新啟動了,可能有三十年?五十年?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而且無可逆轉。”


    “所以北風之塔城防的魔力才會日漸衰弱?”瑞澤驚異地問道,“你,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女聲輕哼了一聲,表示他說的對,隨後回答他的下一個問題:“哈維,巫師知道的遠比你對他們想象的要更多,如果你能登上阿哈姆,你會知道更多的事情——”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西裏爾猛然間覺得有一點不妙,隨即便看到房門向裏用力撞在了牆上,而一股力量抓著他的胸口,直接將他甩進了屋內,扔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原來這隻小老鼠是我們親愛的……我想想,西裏爾·亞德裏恩?沒錯,是這個名字,我沒有記錯。”


    西裏爾一個翻滾起身,沒有抽出武器——抽出武器也不會有任何用,在一位巫師的麵前,他的任何抵抗都是徒勞。


    他看著屋內,前方的地麵上是一大攤鋪開的書籍,深藍色長袍的哈維毫無樣子的蹲坐在那一堆書前,正愁苦地抓著腦袋。而向他動手的女人慵懶地靠在火爐旁的座椅上,正翹著一條長腿——


    鳶尾。


    西裏爾內心歎了一口氣,剛才從聲音中他就已經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如果不是他所能指望的隻有法師塔,他早就拔腿開溜了。


    “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這是第幾次見麵了?”


    鳶尾輕笑著問著,還指了指旁邊的座椅,做了個手勢:“不必那麽拘謹,坐下來,我們可以慢慢聊。讓我猜猜你來這裏是想幹什麽——你想讓哈維啟動法師塔,幫一幫那個可憐的騎士團長,對不對?”


    西裏爾原本不想和鳶尾多言,但聽到她這句話,還是皺起眉問道:“你知道克裏斯汀團長正在和骨龍戰鬥?”


    “我當然知道。”鳶尾慢悠悠地說著,“可惜的是,你寄予厚望的法師塔並不可能幫到你,那座地宮抽空了整個北風之塔的魔力,不隻是城防,還有法師塔本身——”


    “法師塔本身的魔力存儲都被抽空了?”


    這下西裏爾都不由得叫出了聲,他轉頭看向哈維,而蹲在地上的法師滿臉愁雲地向他點頭,示意鳶尾所說的絲毫沒錯。


    “除非有外來的能量,否則法師塔不可能給予你任何的幫助。不過想要能夠支持法師塔發動一次攻擊,需要多龐大的魔力,我想你也應該清楚。”


    少年靜靜地看著鳶尾,而後他拉過了椅子,坐了下來。


    她的聲音是如此的悠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她似乎為北風之塔的安危驚慌過,但也隻是短短的一瞬而已。她似乎也很關心拉羅謝爾,但好像又不是那麽在意拉羅謝爾的存亡。


    從那座名為塔林的小鎮開始,她似乎就在執行著什麽秘密的計劃,這個計劃關係到跨過梅特蘭山脈的亡靈,從塔林鎮蘇醒的巫妖“山德魯”,北風之塔出現的腐化寶珠的碎片,以及這一座地宮裏的骨龍。


    那張麵具下究竟是一張怎樣的麵龐,她究竟在籌劃些什麽?


    他無暇去猜測,那些疑似存在的陰謀都不重要,因為亡靈的入侵已成定局,無論是在這個時空還是遊戲裏的時空,都是如此。


    他現在所關心的,隻有如何讓曆史的走向,比遊戲裏的稍微好那麽一些——至少讓簡·克裏斯汀可以活下來,讓銀刃騎士團不那麽早的覆滅。


    “我有一個問題。”西裏爾忽然開口,“鳶尾小姐,你認為巫妖摩多附身的骨龍,與銀刃騎士團長簡·克裏斯汀相比起來,誰的實力更強。”


    “這個問題還用說麽?”鳶尾笑著道,“雖然那位騎士團長在法則之上有所領悟,或許她也推開了那扇‘門’,但龍族的肉身力量帶來的絕對差距,哪怕化為了屍骨,也不是這點法則能夠抹消的。”


    但西裏爾搖頭道:“我記得矮人酒館裏,團長的法則似乎要比你的要更強?”


    “你不用刺激我,從法則的角度而言,她不是我的對手,彼時我也未曾發力。”鳶尾回應道,“不過我可以承認,那些騎士都有著一般人難以擁有的精神力與毅力,在這樣的力量加持下,抱著必死的決心,她有希望擊敗那條骨龍。”


    “也就是說,你認為她不死不可能獲勝?”


    “當然。”鳶尾的目光停留在西裏爾的臉上,而後轉至他的脖頸,目光順著向下,忽然吃吃地輕笑了起來,“你不會是在希望我能出手幫她一把吧?死了這條心吧,拉羅謝爾的騎士,死多少都和我沒關係。”


    西裏爾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承認他動過這麽一瞬的念頭,如果有鳶尾助陣,哪怕不出全力,簡的贏麵都要大上許多。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有法師塔呢?”他提出另外一個問題。


    “法師塔?這倒確實行之有效。畢竟你不知道,這座法師塔便是以殺死那條黑龍的力量碎片為核心建造而成,對它可以說是特攻——但同樣的,你也供應不起它需要的魔力。”


    可西裏爾仿佛沒聽見她的後半句話,目光緊緊盯著她:“那我如果讓哈維發動法師塔,你會阻攔麽?”


    “阻攔?如果你希望我這麽做的話,我沒有意見。”


    “那就是不會了。”西裏爾點了點頭,隨後轉身看向哈維·瑞澤,“瑞澤先生,如果要啟動法師塔,我應該將能量運送到哪裏?”


    哈維眼也不抬,手裏嘩嘩地翻閱著書籍,嘴上回答道:“四十七層,和我操作法師塔在同一層。”


    “我明白了。請你到四十七層待命。”西裏爾微微欠身,而後又朝向鳶尾。


    “鳶尾小姐,我們做一個交易吧。”


    “交易?”


    麵具下那雙眉毛此時不由得皺起,鳶尾心裏盤算著西裏爾手中還有什麽籌碼,而片刻之後,她猛地挑眉,可西裏爾已經開口:


    “我和你提過我還有一塊腐化寶珠的碎片。”


    “我帶你去,你把它提出來,用碎片的力量供應法師塔,事成之後,碎片歸你。”


    ————————


    藍色的流炎將多茵平原切割的四分五裂,那如海一般的幽靈之火緩緩流淌著,向著遠處的城池流去。


    女騎士團長撐著手中的長劍,半跪在支離破碎的大地之上。


    她的騎槍早已斷裂,不見蹤影,而她的愛馬嘶鳴著側躺在地上,蹬著蹄子,被流炎逐漸吞沒。


    她用力摘去自己的頭盔,額門上血流如注,汙濁了她的視野。一頭栗色的長發被狂風吹拂地亂舞著——那是方才還結為堅實的盾牆的風之騎士團最後的痕跡。在巫妖的精神法術與流炎的雙重侵蝕下,這一道堅固的盾牆已經被腐蝕殆盡。


    簡·克裏斯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她的腰間,連身鎧碎裂了一大塊,下麵是一道深深的口子。


    被龍翼劃破的傷口。


    有多久沒有這麽狼狽過了?十年?十五年?


    簡·克裏斯汀記不清了,從她離開冒險團,隻身創立銀刃騎士團開始,她就沒有再輸過。南方的海寇,奧聖艾瑪的騎兵,都是她的手下敗將。


    此刻的她是如此狼狽,鎧甲下的小腿肌肉都不由得打顫,而胳膊更是幾乎用不上力氣。


    可她那張被血汙濁了的清冷麵龐上,嘴角卻不由得勾起:


    “巫妖?骨龍?也不過如此而已。”


    在她身側不遠處,是一截被砍下來的龍尾,而那條巨大的白骨巨龍,此刻正“滑稽”地在她頭頂拍打著雙翼,發出一串串惡毒的聲音——


    “我會把你煉成死亡騎士,你的身軀會任我擺布,我要讓它們用手指戳進你身上每一個洞,讓你拿著你自豪的劍去砍死你的家人!”


    它那拙劣的辱罵技巧對女騎士團長來說構不成任何殺傷力,她讓風將那些聲音都吹走,而後雙手撐著長劍,慢慢直起身。


    “呼……”


    一口濁氣緩緩吐出,她複又重新吸氣,而後將插入地麵的長劍再一次拔出,劍尖直指骨龍。


    “你以為你還有力氣麽!”骨龍嚎叫著,它振動著巨大的雙翼,失去龍尾帶來的弊端在此刻顯露無疑——摩多顯然和這具身軀的融合還不徹底,失去龍尾後保持不住平衡,飛得搖搖晃晃的,就連想要直接向著女騎士發起撲擊都做不到。


    但摩多的法術在轉瞬間便已成型。它尖厲地嚎叫著,靈魂的聲音震顫之中,一圈圈淡綠的波紋於骨龍的身上散發開,向著地上的女騎士籠罩而去。


    死亡波紋——


    簡隻是抬眼一瞥,便認出了它所使用的的法術,以她現在的狀態,如果被死亡波紋命中幾乎是必死無疑。


    但她穩穩地站立著,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劍上。


    而後她微微閉眼,魔力緩緩灌注於長劍。


    刹那間,風息。


    她聽到遠處奔馬的蹄聲,號角長鳴中,銀刃騎士挺起長槍,向著數倍於他們的叢叢白骨與亡靈騎士發起衝鋒,將想要聚集在巫妖骨龍翼下的亡靈阻截。


    那麵大旗獵獵於風中,旗上銀色的線交織出閃亮的光輝。


    “銀刃騎士團,衝鋒!”


    銀刃騎士團,不退——


    銀刃騎士,死戰!


    簡·克裏斯汀緩緩睜開眼,劍上已是一片閃耀的銀芒。


    而後她張開幹澀的唇,兩個沙啞的音節輕輕道出:


    “風——”


    “來——!”


    一字一頓間,無數的氣流忽地停滯,而後自她身側呼嘯著掠過,在她的身後聚集。轉瞬間,一道道豎直的騎槍又呈一行排列在她的身後,齊刷刷筆直地像是東部的青鬆,高大的馬匹上騎士昂首,而這一次他們的手中沒有巨盾!


    長風複起!


    他們騎槍向前!


    衝鋒!


    一行騎士自簡·克裏斯汀的身後狂奔而出,前一次他們支起重盾,是守禦的騎士,而這一次,他們向著死亡波紋發起衝鋒,騎槍與巫妖的法力一碰即碎,但他們根本不停步,連人帶馬地撞上去,直到重新崩碎為離散的風。


    而在他們破碎的身影之後,是簡·克裏斯汀那柄銀亮的長劍,被她雙手持握於身側。當騎士團的最後一人崩碎在死亡波紋下之時,簡猛地邁步向前。


    那方才還離散的狂風一瞬間又聚集在了她的劍上,化為延伸而出的劍刃,刹那間近乎十米長的風之劍刃凝聚而成,而簡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將其用力地向前劈出——


    青色的劍刃在空中劃過一道圓潤的弧線,劃過死亡波紋,也劃過空中那沒有反應過來的骨龍。眨眼間,死亡波紋的法術模型破碎在半空中,溢散的魔力中滿是怨魂的哭嚎。


    而振翅的骨龍在空中停頓半晌,緊接著發出了一聲更加淒厲的尖嚎:那風刃劃過之處,它的左翼有一半正自它的身軀上脫落,讓它險些直接從半空中墜落!


    隻要再來一劍,就能砍下骨龍的頭——


    簡·克裏斯汀強撐著抬著頭,想要再揮出一劍,但是風已經散了,她的身軀當中所有的力道都消耗在了那一劍之上,法則的過度使用極大地透支了她的身體。


    她勉強地撐住長劍,讓自己不直接摔翻在地上。雙眼一片昏黑,她已經開始看不清那道巨大的白骨。


    那混亂的罵聲響徹在靈魂的深處,她緊蹙著眉頭,努力地想要將其摒棄在外,集中了一點精神再抬眼,看到的卻是那道巨大的白骨急劇向下,如巨鷹捕食一般向她撲來——


    要結束了麽?


    簡·克裏斯汀心想著,意識已經順延著,摸索到了那個藏在內心深處的開關——


    她還有一劍的機會!隻要骨龍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她的下一劍一定能夠將它帶走!


    她眯著眼,用盡最後的力氣站穩,緊緊盯著那道下落俯衝的身影——


    三,二,一!


    拔劍,然後——


    那個開關還未被打開,她的動作忽然停住了,昏黑一片的視線一瞬間亮如白晝:


    那是一道金色的雷霆劃破長空,撕開厚重的黑雲,自遙遠的北風之塔,一直到她所站立之處。


    而後貫穿了巫妖摩多骨龍的頭顱。


    ————————————


    卡卡卡卡卡卡卡!


    寫了七千刪到四千多……


    雖遲但到,希望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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