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裏爾感覺自己行走在一片灰色的迷霧之中,周圍的每一團霧氣都在空中虛浮地舞動著,交織出一張張灰白的圖像。他看到布裏克廣場前大聲喊著下本組隊四等一的牛頭人戰士,看到星礁海峽那滿載著物資、揚帆穿過海怪揮舞的巨大觸手的商船,看到月光下低頭飲泉的獨角獸、飛馬與沐浴的精靈少女……


    畫麵一幅幅走過,不知道何時突然畫麵轉到了王都的西馬特爾大鍾樓下,大鍾震撼的鍾鳴聲中,一名灰棕色頭發、有著長耳的少年接過了一柄劍——


    他意識到那是他“自己”,他不由得想湊近一些,更多地看一看“自己”的故事。畢竟他對西裏爾·亞德裏恩的未來的了解遠遠超過幾乎空白一片的過去,那倒黴催的原主靈魂消散地幹幹淨淨,沒有給他留下絲毫身份的相關。


    但那一層濃厚的霧氣在他靠近的一瞬忽然消散,他一瞬間走進了一片空白,堅厚的城牆,高聳的法師塔的高處,他徑直穿過牆壁。


    緊接著,西裏爾睜開了眼。


    這大量的畫麵帶來的信息量混雜著他遊戲中的所見與現世界的些許畫麵,讓他不禁稍稍暈眩了一會兒。等他徹底清醒,才看到窗外那厚重的似乎能把一座城都壓塌的雲層,昏昏一片的天隱約透著的白光。


    天已經亮了。


    他嚐試著坐起,卻詫異地發現身體沒有任何一處傳來受傷的疼痛——這並不科學,要知道不屈之魂的一段時間無視傷勢帶來的debuff可是愈合時間加倍,他此前所受的傷如果隻接受一環的水愈療傷治療,至少得躺三個月。


    當然不是他看不起米婭小姐的實力,他在失去意識前當然分辨出那個聲音的主人正是分別了一段時間的米婭·克裏斯蒂安。可哪怕對方的進展非常神速,說到頭也不過隻是一個一環的水係法師。


    但此刻傷勢卻盡皆愈合了,他相信打開係統麵板,看到的人體結構圖也一定是一片代表健康的綠色,而非重傷或是受傷的紅色與黃色。


    隻不過此刻的他並沒法活動自己的右手,雙腿也沉重無比——他稍稍抬起身側過頭看去,卻發現一頭柔順的棕色長發正散落在自己的右側,米婭小姐正枕著自己的右臂。


    而腿上的沉重卻是來源於卡羅琳和艾莉娜,兩隻身高差不多的姑娘一左一右躺在他的腿上,睡得正香。


    絲毫不顧他西裏爾·亞德裏恩才是此前受傷最重的一個。


    這裏是大氣係六環法師哈維·瑞澤的房間,西裏爾在此前已經有幸睡在這裏過一次。這個身居高位的法師顯然手底非常不幹淨,居然給自己弄一張奢侈豪華而柔軟的大床,絲毫沒有法師應有的頭懸梁錐刺股的研究精神——


    “醒一醒卡羅琳,艾莉娜小姐,還有米婭小姐——”他無奈地喊道。


    米婭率先醒來,她的臉上還留著被單與手臂壓出來的印子,棕發如瀑一般垂落至胸前。此時的她並沒有穿著法師袍,起身時身前浮現出姣好的弧度。西裏爾目光一掃,匆匆移開,仰起頭不動聲色道:


    “米婭小姐,還請去把躺在我腿上的這兩個叫醒——”


    “啊,維先生,實在抱歉!”


    法師少女匆匆站起身,將兩個姑娘都推醒。艾莉娜坐起身呆了一秒不到,連忙跳下了床。


    而卡羅琳坐起身後上半身搖搖晃晃了半天,忽然蒼白的小臉上滑過兩道淚痕,緊接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亞,亞德裏恩先生,我又做噩夢了,嗚嗚嗚,好多骷髏,還有巨人它們在朝我扔雪球……”


    西裏爾聽得雲裏霧裏的,而米婭似乎已經熟門熟路了,自然而然地抱住卡羅琳,等到少女的抽泣停止,她才帶著些歉意地向西裏爾開口道:


    “維先生,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做噩夢了。而且夢到的東西,都挺糟糕的……”


    西裏爾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在意,接著問道:“離我昏過去,過了多久?”


    他話音剛落,閉著的木門被人推開,炫彩的電光閃爍間,一個聲音響起:


    “你睡了十二個小時,現在是下午。”


    “才十二個小時?”西裏爾一愣,但當他意識到進來的人是哈維·瑞澤之後,不由得麵色一沉,伸手便從手環裏喚出了自己的斷劍。


    但瑞澤卻絲毫不露緊張之色,徑直拉過一張座椅,翹著二郎腿坐下:“沒必要,你我沒有什麽利益衝突。”


    “你背叛了拉羅謝爾。”西裏爾冷冷地說道,而他這句話一出,米婭與艾莉娜盡是擺出了一副敵視的神情。


    “不,我從未背叛拉羅謝爾。”瑞澤擺擺手,並不在意西裏爾的言論,也沒有絲毫爭辯的意思。


    可西裏爾怎麽會信他?他可算是知道為什麽前世這個六環法師根本不出名了——他早在1440年就成了鳶尾的狗腿,估計老早跟著鳶尾跑到遠遠的地方潛修,就沒有在玩家麵前露過麵。


    “但我聽到了,城防結界由你負責,但是城防結界卻破碎了,難道你是想說城防結界無緣無故就被瓦解了?”


    他這句話一出,卡羅琳和米婭的臉色都顯得蒼白了幾分。


    “我已經向你解釋過,城防結界本來就已經處於勉強維持的狀態了,它的魔力一直在被不知名的存在吸收,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破碎了。”瑞澤聳了聳肩,“你愛信不信,我不在乎。我隻能說我從未做過對北風之塔有害的事。”


    西裏爾歎了一口氣,將斷劍收了起來。在此和瑞澤對峙顯然得不到任何的結果,隻是單純地浪費口水而已。而既然那位銀刃騎士團的團長大人默許了其“存在”,那他也無權多去問責。


    “我想你們的傷應該好了。”瑞澤站起身,“北風之塔的源初祭司大人上一次親自治療可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如果不是克裏斯汀團長的囑托,你現在還得躺著動彈不得。”


    源初祭司?西裏爾恍然,如果是這個水準的祭司為自己治療,那傷不好才說不過去。


    那是源初之神最忠誠的仆人,能夠動用一部分源初之神的權柄——


    “可以動的話,就和我去教堂吧,祭司大人在等你們。”


    “等我們?”西裏爾一愣。


    “確切地說,是等你。”瑞澤糾正著自己的話,“克裏斯汀團長要為你進行晉升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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