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氣似乎凍結成箱,水月咬著唇倔強的不去看他突然白的臉。這是第一次,她竟對她前世深戀的男子說出如此絕情的話,話出口後心中異樣平靜。原來,心中隻能承載一份無缺的愛,自己也能如此殘忍。


    “不、是、我、的?”緩緩收攏細長的手指,子沐聲音中帶著一絲寒意:“你,你竟敢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你怎麽可以如此隨便?難道,難道你非要把自己變成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麽?你,你還有沒有禮義廉恥?”他扯住她烏墨般的絲強迫她揚起臉來望著自己的眼,看她隻是靜靜地望著遠處卻沒有任何羞愧,翻湧的怒火再也克製不住,他狠狠將她提起往牆角扔去。


    豔紅的身影仿佛沒有什麽重量,水月的頭重重砸在石牆上又翻滾到地上,她咬牙縮在角落裏沒有呻吟出聲,可腹中異樣的痛卻讓臉色猛的蒼白。她條件反射般捂住小腹,眼前一花又被子沐抵在冷硬的牆上,滿臉戾色:“既不是我的,留著有何用?讓我來替你結果了這個孽種!”


    騰出右手按在她溫暖滑膩的小腹上,隻要輕輕一用內勁他便會立刻結束她腹中幼弱的生命。隻是那手掌剛剛接觸,他卻猛地顫抖起來,無論如何也無法痛下殺手。


    水月唇邊揚起一絲嘲諷,她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忽然覺的悲傷,感到他貼在自己小腹上的手灼熱得厲害,心頭一痛緩緩閉上了雙眼。


    “你,你太無情了!”頹然垂下手臂,子沐倦怠的臉上寫滿濃濃的哀傷。他為她放棄了那麽多,甚至放棄了將子淵一舉製伏的絕好機會,可這個女人卻毫不領情?他靠在她身旁神色黯然,心中竟也有一絲淡淡的心灰意懶。


    兩人沉默著再沒有說話,水月身體內的燥熱逐漸退去,她看著子沐孤寂寥然的背影咬牙別開了臉。她注定是要負了他,就不能再給他一絲一毫的希望,那隻會讓他們都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密室的門忽然打開,子淵一臉春風得意站在兩人麵前。他深思的眼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了半晌,這才笑道:“讓四弟受委屈了,剛才父皇傳了聖旨,要你我兄弟去接見月氐來的使者,四弟快些回去準備一下,我想月氐會非常滿意你的決意的。”


    子沐麵無表情往外走,在經過子淵身旁時遲疑半晌,他看著子淵不為得意的臉冷聲道:“你要的我都給了,讓我帶水月走。”


    “唉,四弟不用擔心,”他笑眯眯地看著他越來越青的臉開心道:“水月姑娘我會好好照顧的,隻是現在還不是跟你離開的時候,我要的,你也沒有給完,不急,也不會太久了。”


    “二哥還想要什麽?”他幽幽歎了口氣,斜睨著他的臉,略過一絲嘲笑:“還想要這太子之位麽?我隻怕二哥承受不起這般福份,反而招來禍事!”


    眼裏怨毒之色一閃而逝,子淵唇角又揚起了笑容:“你我都是皇室貴胄,怎會承受不起?我看四弟還是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吧,父皇若是知道是你親自將子堯送上死路還不知會做何感想呢,想想都讓人期待!”他非常滿意子沐瞬間變色的臉,轉頭對身旁白嬰說道:“把水月帶走,要好生伺候著,免得我四弟心疼。”


    水月神色木然任白嬰帶自己離開,她沉默著,仿佛魂魄已離開身體,任由幾個丫頭為自己梳洗幹淨換上溫暖舒適的衣衫,長長絲柔順地貼在腦後,她用一種癡妄的眼神幽幽望著遠處,在她心中一直相信,那個神樣的男子定會來把她帶走,一定會的!


    窗外細碎的風不時將嫩綠的柳枝吹拂的‘沙沙’作響,忽然,原本寂靜的園子裏傳來極輕的響動,水月眼神微動,帶著絲絲期盼怔怔盯著門框。


    門框被一陣大力猛地掀開,她欣喜若狂中站起身來,又呆呆對著那四五個蒙麵黑衣人不知所措。不是子堯?她有些緊張的往後退去,而那幾人隻是相互一望便如鬼魅般飄身到身前,在她無比錯愕的眼神中點上腦後穴道,又極快裝入麻袋中飛快離開。


    她的神誌還是那麽清晰,隻是麵前黑暗一片讓她無法分清到底是要到哪裏。途中似乎聽到白嬰驚慌地喊聲,然後刀劍相交不絕於耳。而自已使終在一人背上以極快的度往前奔去,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被放下,扯開麻袋的瞬間她猛地眯起眼。


    四周回複寂靜,水月似乎已經習慣於這樣被人搶來捉去,她不以為意的緩緩抬起眼簾,正好看到麵前寬大的龍案和明黃色雕龍坐榻。


    屋內好聞的龍誕香讓她漸漸回複了一絲清明,她強忍著一路上飛起落下的不適感緩緩站起身來,這裏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她心中沒來由一陣緊,到處都是明黃的色彩,那寬大屋架上盤桓生動的龍圖騰不無在向她說明一件事,“養心居?”她呐呐地張著唇,驚濤駭浪向自己襲來,自己竟還是又回到了這個皇宮?回到了她最不想呆的一個地方。


    “月兒,朕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真是天意啊!”略有些嘶啞疲憊的噪音在她身後響起,水月渾身一抖豁然回頭。軒轅燁溫和淡泊地站在不遠的紗幔前,他的樣子仿佛老了許多,青黃幹癟的臉上帶著病容,原本意氣風的昂揚眸子也渾濁起來,隻是身上那股不容輕視的帝王氣魄仍舊讓人無端生出一絲懼怕,他穿著厚實的黑色龍紋袍子,一頭花白的攏在腦後。水月心中猛地湧起一絲酸澀,才過了多久?皇上竟老成這個樣子了麽?


    “皇,皇上!”她喃喃的開口,僵在當場竟忘記了禮數。


    “你這孩子到是清瘦了不少!”溫熱的大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軒轅燁拉著她坐在溫暖的榻上不由皺了皺眉頭:“怎麽這麽涼?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唉!若朕早知月兒竟有如此卓越的領軍才幹,當初還真不舍得讓你離開。”見她仍是蒼白著臉神色呆滯,軒轅燁搖搖頭隨口道:“阿寶,去讓禦膳房做一碗雪燕羹。”


    暖榻上傳來的溫熱讓水月舒服了些,她掀起眼簾,異常認真地看他淡泊無波的臉,忽地開口說道:“月兒早就說過,皇上才是最後的贏家,知子莫若父,您怎麽可能讓他們在眼皮底下變了天?隻是,皇上,您的心不疼麽?都是血肉相連,您高高在上地看著他們鬥得你死我活竟也能無動於衷?”


    看似渾濁的眼裏忽得升騰起一點精光,隻是刹那後又回複如初,他輕聲歎了口氣,猶豫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月兒還是改不了這妄議聖意的毛病,你看得清楚,卻也不是全對。至少,朕的確是中了慢性毒藥,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見她麵上一震,輕輕笑道:“有些奇怪吧,其實朕也是想看看,若朕真有了什麽事兒,孩子們會怎樣?朕知道月兒深愛著堯兒,隻是他的心似乎已走得太遠,朕用了畢生的努力來讓他快樂,可他卻一次次讓朕失望、、、月兒,你說朕要把他怎麽辦呢?”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極淡的苦澀,眼光幽幽落在漸沉的暮靄中,唇邊露出一絲不意察覺的溫暖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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