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四合,空寂草原上一輪圓月將整個大地映射成銀白之色,不知從哪裏傳來陣陣淒厲的狼嚎,但又好似受到了驚嚇,隻這一聲過後再無半點兒聲響。接著是厚重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為男子一身銀白鎧甲,黑得剔透的眸光中是一抹焦急之色。他一揚馬鞭狠狠的抽在馬背上,心中是從未有過的煩亂與恐慌。


    兩日前他到了斷涯穀,等待他的除了滿地屍骨外再無一個活口,心中的驚惶與不安撕裂了他的心,當他翻遍所有的死屍卻未現拓拔寒的影子時,便馬不停蹄往女神峰趕去。


    緊隨其後的千亦驅馬與他近了些,大聲說道:“殿下!休息一下吧!再這樣下去,這馬怕是不行了!”


    子堯眼角往下一看,那馬身上全身一層厚重的汗水,馬嘴中不停吐著白色的沫子,雙目赤紅。雖心中不甘,他也知這已到了極限,無奈中隻得停了下來,讓跟隨他的五百人馬原地休息。


    他一言不走上一處突顯的山坡,濃重的夜色靜默的沒有一絲聲響,極目遠望,他好想能穿透這夜色,看看在那不遠的女神峰下,那個美麗的女子是否還含笑挺立於天地之間。


    思緒似乎又回到了與子沐對峙的那個下午,他獨自一人在千軍萬馬中冷冷看著那個與他越來越近的淡泊男子,他的臉上是極淡的輕笑,在與他相距不到十米的地方淡淡開口道:“三哥這是做什麽,想與我動手嗎?三哥一向聰慧,怕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如此自尋死路的事吧?”


    細長的眼睛默默望著他,子堯眸子裏閃過很多思緒,最終輕歎口氣彎起嘴角緩緩道:“子沐,你看我離你可近?若是突然難,你認為你有幾成的機會逃命?”


    子沐麵色微變,他微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再揚起臉時有著不帶感情的冰冷:“你想去幫拓拔寒吧?三哥可知月兒在女神峰下獨自麵對蒙族大軍異常凶險,你若真要對我動手,哪裏還有機會去救她?你也看到了,我這次為了攔住你可以說是將蒼墨精銳盡出,月氐來求緩的人就算到了,也沒有一兵一卒給他!”子沐說出這些話竟有些微微的心痛,從什麽時候開始,妒忌的火焰已將他轉變,其實,他並不想這樣。隻是,從子堯將惜飛若拋給自己之後;從水月望著他時再沒有那絲柔情後,他便開始恨。他深深明白沒有權力與地位,他就連強占的資格都失去了,那他還剩什麽?這種空落落的孤寂滋味他永不願品嚐,他要她,他要天下,他要擁有主宰一切的力量……


    “你?”子堯心中猛得一跳,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他萬沒想到,子沐竟敢做出這種欺君的事來,“你既然一意孤行,我便成全你又如何?”突兀揚起的笑意異常妖冶,但冰冷的語氣裏透著絕決和凜冽:“子沐既知我做事隻求自己安逸,便知我最恨威脅,今日我已將兵權交出已是給足了你太子的顏麵,但你若是仍要想留住我,那好!……”他輕緩中帶著深厚內勁的語氣劃破空氣直逼子沐麵門,渾身上下燃燒著強大的戰意舉起了手中金槍:“那就看看你的本事,但我要提醒你,除非殺死我,否則休想讓我罷手!”


    心底掠過淡淡的悲涼,他賭吧!就賭子沐不敢真正對他下手,賭他在乎他的身份與地位……


    “三皇子這是何苦!”空氣中忽然多了一股強大的力量,渾厚的內息將沉重的語氣清晰傳到所有人的耳裏,子堯眸中透出精亮的冷色,銀白的披風無風自動。


    淡薄的霧氣中緩緩踏出四騎,他們全身都似隱在灰色的長袍中,隻是這四人心意相通,同時暴出的冷冽氣勢讓人膽寒。


    子沐眸中先是閃過一絲喜色,隻是那笑容還未擴散開來便凝重起來:這四人與父皇從未分離,而如今卻隻身來到極邊草原,那父皇身邊何人保護?難道說帝都有了異變?


    腦海中疑惑越來越多,他看著子堯忽然變得有些激動的臉,看著那眸中燃燒起一團雄雄的火焰。


    “好,連你們都親自出馬了,父皇終是要對我下手了?”他的臉蒼白的異樣,略有些顫抖的唇還是出賣了心底的痛苦。子堯猛得仰天大笑,說完這句話便閉了眼,靜了心神,也許看不見便不會痛吧,極輕的語氣裏淡泊如煙:“來便來吧,也省的我再去找你們了,今天,我要讓你們全部死在我母親的劍下!為她報仇!”


    他忽得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那劍晶瑩剔透不染纖塵,通體散著柔和溫潤的光澤,映襯著那張奪目的臉越清幽豔麗。


    “三皇子,劍可不是你的強項!”陰影中的人緩緩步了出來,蠟黃的長臉上似笑非笑,宛若天生便是這副樣子般,待所有人將他們看清楚,正是龍魂四兄弟。


    說話的是不怎麽露麵的花蓮子,他的臉上永上那副溫暖的笑容,隻是用起毒來,便是笑裏藏刀,殺人於無形之中。龍魂一臉陰鬱之色,他看著子堯,眼中的神色讓人費解。他遲疑著,終是歎了口氣緩聲說道:“三皇子,我等並不是來與你決戰的,我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帶你回帝都。還望殿下體諒。”


    “體諒?”纖細的手指細細劃過瑩瑩冷光的寶劍,子堯淺笑:“要我回去?可以,我的屍骨,龍魂大人可滿意?”


    天一與魅影相視一望,蹙起眉峰。龍魂表情一滯,沉思半晌後決然道:“殿下要怎樣才願回去,隻要殿下願意回去,我兄弟四人的性命便是你的。”


    子堯眼神微動,他掃了眼旌旗飄飛,密密麻麻的戰馬與士兵,不覺猶豫起來。他還不甘心,他胸口還貼身帶著月魂草,他還要去救月兒,他不能現在就回去。雖然他很想現在就手刃仇人,可他終究是忍住了,他要正大光明的贏了他們,他望著龍魂,一字一句道:“我如今已沒了兵權,你們若執意要留下我,也會付出慘烈的代價。我如今隻有一個心願未了,等我去完成心願之後便會回帝都。隻是,我到帝都的那日,便是我們決戰之時。”


    他的話剛一落下,子沐猛的變了臉色厲聲道:“龍魂,你有什麽資格放過他?這裏本太子說了算,你們若想放他離去,就別怪本太子不客氣!”他早已暗中派了人馬去女神峰,又怎可讓子堯再去?月兒是他的,永遠都是他的!


    子堯側臉望他,竟失聲輕笑:“原來你竟在害怕?子沐,你是太子又如何?有些事情,並不是你能左右的,我勸你還是另找時間,今日,你留不住我的。”清淡的語氣裏是強大的自信,他看著他,猛得透露出強大的氣勢,冷聲道:“子沐,不要逼我現在對你動手!我必須走,就是現在!”


    迎上他殺人般的眸子,子沐心中一狠,子堯越是如此自負驕傲,他就越想毀了他。上天既讓他軒轅子沐在世,又何必再有軒轅子堯?天下間隻有一條真龍,子沐漆黑的眼眸中越來越明亮,子堯氣勢逼人,武功高強,是個可怕的對手,就算他隻是站在那兒,仍給人一種如神詆般的神聖感覺。子沐忽得輕聲笑了起來,淡淡的說了句:“你走不了了,三哥!”話剛一落,從兩側便湧過來上百兵士,個個麵色凜然,毫無表情將手中長刀指向子堯,隻等太子一聲令下,便會衝上前去。


    龍魂麵上一變,翻身下馬攔在眾兵士身前大聲道:“太子三思,臣有一事要與太子說,還請讓玄武衛士們讓一下!”他不顧子沐驚疑不定的目光,隻身往他身邊走去,眼裏的自信和執著讓子沐遲疑半晌,揮手撤開了擋在他身前的衛士。


    龍魂在子沐耳邊極低了說了兩句話便垂立在一邊,子沐眼神中閃過很多情緒:驚訝,震動,還有強烈的不甘、、、,他看著子堯,卻閉上了雙眼。他實在是不甘心就這要放了他,不甘啊!“好,我今日便放了你,除了你朱雀堂的人外,一個士兵也不能帶走,走吧!”咬咬牙,子沐猛得回頭揚鞭離去。


    長長舒出一口氣,子堯終是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不知道龍魂都對子沐說了什麽,也無心過問,他現在隻想快些趕到女神峰,隻想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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