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心情吃飯?”莫老夫人冷哼一聲,扔掉拐杖就開始哭,“你那個好媳婦都要把我送到養老院去了,你竟然還有心情吃飯,我真是養了隻白眼狼!”


    她拍著大腿,哭天抹淚的樣子好像下一秒就活不下去了般。


    莫瑞景習以為常地笑了下,摸著自己鼻子,將視線落在應悅媛身旁的鹿小路身上。


    終於在現實裏見到他的寶貝女兒了!小家夥比照片裏還要漂亮可愛,明明受了那麽多苦,卻長成了這般讓他驚豔的模樣,他的女兒就是最棒的!


    “小鹿路?”


    莫瑞景將腳步挪過去,俊臉上露出一抹討好的笑,“我是爸爸……這段時間公司太忙了,我說要回來見你,你媽一直攔著不讓,她說你剛回來,本來就換了陌生環境,需要時間適應,再加上家裏人多,她怕我回來會讓你有壓力……”


    說到最後,莫瑞景低沉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哀怨,好似在控訴一般。


    鹿小路抿起唇角,很乖地和莫瑞景打招呼,眸光卻下意識躲閃著。


    ‘爸爸’這個詞在她記憶裏並不是多好的詞,特別是在聽到應悅媛提起她曾被拐到山區的事後,一些塵封的記憶讓鹿小路身體不由悄悄抖了下。


    具體的記憶她早就沒有了,隻隱約記得自己小時候過得並不好,‘爸爸媽媽’總是責罵她,吃不飽、穿不暖,連哭都是一種錯。


    後來進了孤兒院,別的孩子們都小心翼翼地,鹿小路卻覺得那是救贖她的天堂,她認真學習、拚命表現,隻為得到老師和院長的誇獎,好讓她繼續留在孤兒院。


    別的小朋友在領養人來的時候都爭相表現,隻有她悄悄躲起來,很害怕所謂的家和家人。


    回到莫家,鹿小下意識抵觸著一切,對所有人都充滿戒心,哪怕應悅媛和哥哥們對她都很好,鹿小路依舊不敢放鬆警惕,所有的人事物她接觸到了,卻又像個無關的外人般,她盡力與別人保持著距離。


    可現在,看到他們擋在她麵前,鹿小路毫無波動的心還是泛起了漣漪。


    “風肆,你帶弟弟妹妹出去吃點東西吧。”莫瑞景笑著招手,“這是大人的事,你們這些孩子就別摻和了。”


    莫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什麽叫孩子別摻和?要不是鹿小路回來,你那個媳婦能想攆晨晨走?”


    “要是她不想攆晨晨走,好好的一頓晚飯能變成這樣嗎?”


    “媽。”


    莫瑞景勾著唇瓣笑了下,溫文爾雅地道:“悅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她開口前是和我商量過的。”


    “晨晨年紀已經不小了,一直住在咱們家確實不好,您對外說她是我們女兒,可在莫家戶口上的女兒隻有小鹿路一個人。”


    “我和悅媛並不是有了小鹿路就不想要晨晨,而是一直以來都不同意您代替我們收養晨晨這件事,這十九年間我們和您談過無數次,一直希望您將晨晨送回去,還答應給晨晨撫養費,是您一直不同意,哭喊、大鬧,硬是要將晨晨留下。”


    “這些過往您若是不記得了,我可以幫您回憶一下,還希望您不要把過錯推到小鹿路身上,您是我母親,她是我女兒,您不要讓我難辦,行麽?”


    莫瑞景平靜的聲音有種清雅感,聲音並不大,卻能穩定人心。


    鹿小路眸光劇烈晃動兩下,她努力垂眸,藏住自己心裏的震驚,霧眸中卻還是露出了一絲驚訝。


    原以為晨晨真是代替她的存在,卻不想父母一直不認可這件事,他們從未放棄過尋找她,甚至連晨晨的戶口都不在莫家。


    這瞬間,鹿小路感覺到了被珍視。


    “風肆,帶你弟弟妹妹們出去玩,吃飽了再陪你妹妹逛逛,和她講下咱們公司的事。”


    “她現在是中等貴族,一周也需要工作十小時,算起來她這周還沒工作過,明天就讓她去咱們公司待一會兒。”


    莫瑞景轉身,本就溫文爾雅的男人,對著鹿小路更是努力擠出溫柔笑容,“小鹿路,爸爸和媽媽先和奶奶聊一會兒,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奶奶也是喜歡你的。”


    “去吧,玩夠了再回來。”他輕輕揮手,風肆便走到鹿小路身邊,將小姑娘護送到門口。


    烜羽和昊羿徑自跟來,隻有晨晨抬頭,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很想來的樣子,卻被風肆幾人無視了。


    而這一次,莫老夫人沒再攔著她們,她似乎很怕莫瑞景,哪怕莫瑞景一直在笑,他拒絕了她,她也不敢再提。


    離開莫家,風肆幾人帶鹿小路吃了頓大餐。


    一路上,三人不停地講笑話逗她,生怕鹿小路因為這件事心裏不舒服。


    吃過晚飯,四人坐在咖啡廳的露台上聊天。


    江風從窗外吹來,舒適宜人。


    鹿小路目光輕輕下移,看著腳下壯觀的江景,她輕聲問:“哥哥,晨晨是奶奶擅自抱回來的,對嗎?”


    風肆三人一頓,目光不約而同看向鹿小路。


    小姑娘勾唇笑了下,幽深的眸光藏在夜色裏,有種讓人看不懂的沉,“我成年了,很多事都懂,很多事也該知道。”


    “聽奶奶剛剛的話,我走丟後她就將晨晨抱回來了,但爸媽不接受,晨晨的戶口一直沒落在莫家,那她現在是什麽身份?”


    中等貴族……還是普通人?


    風肆抿唇,也認真地看鹿小路。


    幺妹長大了啊,記憶中的幺妹還是軟軟嫩嫩的小團子,他放學回來,她會用小手捏著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果塞進他手裏,奶聲奶氣地告訴他糖果好吃,要給他吃。


    可就是普普通通去上學的日子,放學回來奶奶就跟他說幺妹走丟了,那時他都已經八歲,能記住很多事情,也懂了很多。


    他記得奶奶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好像丟的不是幺妹,隻是家裏隨便的一個垃圾,他問奶奶報警了嗎,奶奶卻說一個小丫頭片子,丟就丟了,還用得著報警去找?


    那一刻,風肆對奶奶的恨意達到了頂峰,他哭著跑出去給父母打電話,又邁著小腿跑進警局大哭,烜羽那時候也六歲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兄弟倆就一起哭。


    後來的後來,不論他們哭得多傷心,幺妹還是沒回來,奶奶卻抱了一個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回來,說那是他們的妹妹,可兄弟倆都知道不是。


    新妹妹不如他們幺妹好看,也不像他們幺妹那樣軟軟香香的,她有了糖果都是自己藏起來吃,從不會像幺妹那樣自己饞得流口水卻還給他們留著。


    不一樣的,新妹妹和幺妹是不一樣的,她就算再叫哥哥,也不是他們的幺妹。


    “幺妹……”風肆眸光輕晃,回憶過去,讓他嗓子酸澀難受,他低聲說:“對不起,我們這麽晚才找到你。”


    “爸媽一直沒放棄找你,也一直沒接受晨晨,是奶奶強硬地將晨晨留下,可媽媽不肯給你銷戶,說家裏的女兒隻能有你一個,奶奶再怎麽鬧,媽媽也沒讓步,最後奶奶隻能自掏腰包,給晨晨買了個低級貴族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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