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糟糕的情況依然出現了。倒下的弟子魂魄被鬼道之人強行從餘溫尚存的身體裏拖拽出來,用秘法催化痛苦和怨氣,煉化成自己的鬼奴,而身體則歸屍道所有,剛倒下不久,四肢尚未僵硬,插在心口處的長劍便被拔出,轉而指向曾經的同門。鬼道主勾唇一笑。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生生化為厲鬼的痛苦,手上被迫沾上昔日同門鮮血的痛苦,再看著昔日同門變得和自己一樣處境的痛苦。這是怨靈厲鬼最好的養料。不枉他方才忍辱負重,做戲引得這麽一出好戲。劍修弟子的魂魄體被不知名的力量吸引著往劍宗後堂去,識海破碎,他再無生還的可能。他看著同門因為沒有五相引渡符,死後連屍身和魂魄都無一幸免,被強行煉化成厲鬼,同生前的同修兵戎相見。劍修弟子此時無比清晰地看得見還活著的人臉上絕望哀慟的神情。不動手,死的是自己。動手,便是昔日同門再死一次。可是人死為鬼,魂魄再死一次,那就當真是灰飛煙滅了。如何……如何下得去手!!劍修弟子半透明的魂魄體被牽引著漸漸遠離戰場,他全身發著抖,喉嚨裏溢出近乎哭腔的嘶啞之聲。他用自己和無數條同門的性命,試驗了江輕冽給的五相引渡符的真正效用。他起初不肯相信,到最後五相引渡符將他的魂安然無恙地護送到了後方。然而他的同門卻因為自己,落得厲鬼收場的結局。多諷刺多可笑。到最後,即將到達魂歸之地時,劍修弟子已經嘶吼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了。劍修弟子低著頭,忽然不可抑製地笑了出聲。那笑聲由胸腔深處震鳴而起,到最後越來越大聲,似喜似悲,似瘋似癲。血淚從眼角淌下,劍修弟子仰天大笑,周身驟然湧出無盡的黑氣,他忽然斬斷了五相引渡符的引力。竟是生生讓自己墮為了怨靈。兩行血淚幹涸後在臉上留下赤色的痕跡,劍修弟子忽然麵無表情,直直衝著鬼道主而去。就在劍宗弟子落於下風的時候,後方半空之中忽然憑空出現了一道陣法,光芒閃過之後,一柄長劍忽然勢如破竹般從中刺出,穩準狠地將刺穿了快要招架不住的劍宗弟子身前的屍傀。那是江輕冽帶去雲州城的陣修們遠程架設的傳送陣!那柄長劍比尋常的劍要更長,劍鋒處寒光凜凜,劍身沒有什麽裝飾性的花紋,隻有一道深而長的劍槽。一道龐然黑影帶著一抹白從陣法中鑽了出來,震天的龍吟之聲響徹天際,近乎一丈長的黑龍頭生龍角,全身漆黑的鱗片散發著近乎金屬般的光澤,長而靈活的龍尾驀地一甩,將戰場上同劍宗弟子交鋒的屍傀掃出去一大片,捉襟見肘的劍宗弟子麵前瞬間空了不少。在場的人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有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喃喃道:“我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這是龍吧是龍吧是龍吧??”“活的龍?!”“這……這就是傳說中那隻,那隻會帶來災厄和苦難的黑龍?”“放你媽的屁!沒看見它一尾巴把那群魔族都打了出去嗎?!”“草,看見了看見了,打回去!”金色龍瞳盤旋半空中,冷冷盯著底下的戰場,又是一擺尾將重新湧上來的魔族拍飛出去。與此同時,江輕冽帶來的魔族將士紛紛亮出兵器,如一道勢不可擋的黑色利刃順暢無比地切入戰場。他們也是魔族,太懂得怎麽對付這些同族了。前頭的屍傀炮灰不足為懼,從中間剖開礙事的炮灰,便能同那些本來勢在必得的魔族們鋒芒相接。隻有暢快淋漓的殺戮才能激起他們的昂揚鬥誌。天知道他們守在雲州城除了打一打怨靈厲鬼之外就沒別的了,新任魔尊一見他們尊上和尊後鎮守在雲州城,放在這邊的兵力都沒多少,還留一個最會龜縮的魔道主在雲州城,他們根本沒殺過癮。這點時間足夠劍宗弟子們緩過來了。季逢翎一躍而下,長劍飛回手裏,季逢翎手腕翻轉間又刺穿了身前數個屍傀的魔核,聲音裏罕見帶著嚴肅:“都別愣著了,把五相引渡符撿回來!快點!”黑龍落地,原地化為人形,江輕冽隨手招來一把不知歸屬的長刀。死裏逃生的弟子望著擋在前方的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呆愣片刻,聲音裏便帶上了哭腔:“是!”小弟子轉身便往後跑,狠狠抹了一把臉,在混亂之中撿著地上被他們親手丟棄的符咒。上古龍族的無上威壓驟然當空降臨,無數怨靈紛紛厲聲尖叫起來,動作有一瞬間的凝滯。而此時雪亮劍光乍現,往往一劍便能斬滅無數怨靈。季逢翎和江輕冽的加入讓戰局一瞬間發生了變化,江輕冽帶來的一半魔兵衝在最前麵,給後方的弟子們爭取了緩衝的時間。元嬰期的長老一邊護著弟子們,一邊同元嬰期的魔族對戰。劍宗宗主和另一位化神期分別抵擋著來自鬼道主和屍道主的進攻。鬼道主手中的鬼奴少說也有幾百上千,都是開戰前他四處攢的,以至於劍宗宗主和化神期長老抵擋得十分勉強。但是當季逢翎和江輕冽都加入戰局,局勢便開始緩緩回升。劍宗弟子握著劍的手不再暗暗發抖,因為前輩們都在前麵衝鋒陷陣。而他們知道自己仍被人護著。每個人都在浴血奮戰,即使如何傷痛都在所不惜。為了自己,為了同門,為了死去的和現在比肩戰鬥的人。偏見與厭惡在生與死之中逐漸消弭。最難纏的當屬無數不懼死傷的鬼奴和屍傀,劍宗宗主和化神期長老被無盡的車輪戰消耗得筋疲力盡。季逢翎手中長劍的劍槽已經被深黑的血洗過一遍又一遍,他幫忙抵擋著屍傀,而江輕冽拎著長刀直衝鬼道主而去,上古龍族的威壓全部壓在了鬼道主身上。鬼道主咬牙用自身的威壓對衝,可惜能起的作用並不多,他仍然被那股深重如山般當頭壓下的威壓衝得口吐鮮血。就在他扔出數件法寶擋住江輕冽一刀,想要借此脫身的時候,身後不知不覺地出現了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化為厲鬼的劍修弟子從身後猛地勒住了鬼道主的脖頸,另一隻手五指成爪,對準鬼道主的魔核刺入!血肉撕裂的聲音噗哧響起,鬼道主麵色鐵青,在江輕冽劈碎法寶欺身上前之前抬手反掐住厲鬼的脖子,手中金色的咒文印在了厲鬼的脖頸上。疼痛讓厲鬼忍不住大叫一聲,被鬼道主抓在身前抵擋江輕冽的刀。鬼道主在短時間內就將劍修弟子煉化成了自己的鬼奴!成為鬼奴,便意味著要受鬼主操縱,不可違抗鬼主的命令。江輕冽轉換方向,刀勢不減從側方直取鬼道主的項上人頭。劍修弟子眼中又湧出了血淚。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嘶啞道:“為什麽不一起殺了我。”江輕冽眉目如落雪般寒靜,像是從來沒聽見一般。劍修弟子五指指甲暴漲,深深刺入鬼道主掐住他脖頸的手,逼得鬼道主鬆手後,他自己的手腕上便出現了同樣的傷痕。可是他像是毫不在乎似地用雙手緊緊禁錮住了鬼道主,魂體驟然綻放出一陣光亮,竟是要要冒著魂飛魄散的後果也要自爆和鬼道主同歸於盡!厲鬼身上的怨氣衝天而起,濃重得幾乎遮蔽了視線。下一瞬,靈力裹住厲鬼全身,阻止了他的自爆,然後江輕冽的刀便精準貫穿了鬼道主的魔核。鬼道主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轉瞬之間又是幾刀下去,鬼道主心脈破碎得徹底,魔核被貫穿,隻能在地上徒勞地睜大雙眼,口中嗬嗬作響,不斷湧出鮮血。厲鬼嘴角牽起,像是笑了一下,然而眼中湧出的血淚越來越多,像是怎麽也止不住一樣。江輕冽聽見他說:“我們都欠你一句抱歉。”還有一句嘶啞不成調的謝謝。江輕冽沉默半晌,最終仍是一句話都沒說,揮手將厲鬼的魂魄送回了劍宗.劍宗的陣修能夠起陣淨化怨靈身上的怨氣。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陡生。鬼道主的徹底死亡似乎是一種征兆,萬千怨靈從鬼道主身體裏尖嘯湧出,鬼主的死亡讓它們重獲自由,無數被怨恨占據神智的厲鬼呼嘯而出,將鬼道主試圖逃跑的魂魄吞噬啃咬,撕碎成萬千碎片。鬼道主痛苦得變形的慘叫聲久久回蕩著,它們終於為自己報了仇。鬼道主造的殺孽罄竹難書,以至於一眼望過去,枉死的怨靈竟將日月都完全遮蓋住,見不到一絲影子。怨靈們殺了鬼主,卻仍未停手。離他們最近的鬼修率先發出慘叫,平生第一次嚐到了被怨靈纏身撕咬的滋味。那都是他們馭鬼奴時對別人用的手段。鬼修被怨靈殺死,手下的鬼奴複又被釋放出來,加入了怨靈大軍,像是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在場的魔族瞬間發出了此起彼伏的慘叫痛呼聲。這是怨靈厲鬼的複仇狂歡。然而江輕冽的臉色卻變了。遮天怨氣殺了魔族並未過癮,又直直衝著場上其他活著的人而去!這些怨靈已然失去了神智,向周圍所有人無差別地進行攻擊。季逢翎也暗道不好,回頭厲聲道:“所有人立刻退回護山大陣裏麵,會淨化怨氣的陣修和劍修過來幫我!”這麽多難以數清的怨靈怨氣,單靠劍宗這點人,怎麽可能抵擋得住?劍宗宗主身上的道袍已經被血染透,負傷嚴重,更不用說劍宗其他的元嬰長老。沒一個還能打的。這要是放任這些怨靈失控,人間怕是要血流成河,遍地屍骨。江輕冽原地化為近乎一丈長的黑龍,貼近地麵遊了出去,抓了一個半死不活的鬼道之人後驟然抬升。與此同時,無形的靈力波動震蕩開來,將所有怨靈都震得尖嘯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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