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自從雲州城發現了小型靈脈之後,劍宗就開始派人過來鎮守著雲州城,雲州城上下城門緊閉,加強巡邏,防止魔族混入,連隻蚊子進去都像是要翻來覆去翻查幾遍才肯放過。雲州城的城主被撤職,城主兒子最後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但城主卻因為濫用職權被撤職,最後劍宗念在城主挽救有功,沒有造成損失為由,隻是對城主做出了革職的處罰。雲州城的居民本來以為這件事情就到此結束了,然而並沒有。小型靈脈就像是一個香餑餑,不僅招致了許多修士的定居,也同樣吸引著魔族的到來。雖然玄天劍宗派出了人手看守小型靈脈,但是魔族仍然像是無處不在一般,已經試圖突破劍宗的防守數回了。魔族暫時還突破不了江輕冽的禁製,因而劍宗帶來的人還能再撐多一段時間,但是城裏的人卻沒有這麽幸運了。魔界易主的消息傳來不久,魔界內部動亂了沒多久,就以驚人的速度達成了一致。他們要先將玄天劍宗打下來,再搶奪魔尊之位。兩方爭的都是時間。最終是鬼道主以修為最強暫時成為魔尊,帶領魔族的人謀劃進攻的策略。鬼道主上任之後,鬼道和屍道大行其道,特別是鬼道的人,想要突破簡簡單單一座城門,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玄天劍宗的人手本來就不夠,分出來在白骨山山洞看守靈脈已是勉強,城門看守便隻能放零星幾個修士幫忙看守,城池的護城大陣幾百年維修一次,隻能攔住低級的鬼修和傀修,在魔族眼裏跟紙糊的沒有什麽區別。劍宗隻能夠在護城大陣上打補丁,根本來不及重新加固護山大陣。怨氣橫生的怨靈沒有實體,高級的厲鬼悄無聲息地突破禁製,在城內掠奪著生人的活氣,殺死城內百姓之後再將枉死之人的魂魄收歸己有,化作新的怨靈。魔族擺明了是要拿雲州城開刀,先奪得小型靈脈,再一舉拿下玄天劍宗。一時之間,雲州城內生靈塗炭,哭嚎遍野,城內血氣久久不散。“阿爹……阿娘……你們在哪……”稚子男童不過七八歲,臉上沾了血汙,眼淚大顆大顆落下,沾濕了長長的睫毛,稚童茫然地站在坍塌成一片的房屋廢墟旁,不住拿髒乎乎的手抹著臉。這兒曾經是他的家。他還記得,屋頂上的茅草是阿爹駕著木梯一點點鋪上去的,新屋落成的時候還請了很多他沒有見過的親戚過來吃頓飯。那個時候最熱鬧,稚童可以跟稍大一點的兄長們出去摸魚打狗。可是現在房子塌了,爹娘不見了。阿娘教他畫畫的時候,說天空是藍色的,雲朵是白色的。可是稚童睜著淚眼朦朧的雙眼,看了許久也隻能看見鉛灰色的雲厚重地鋪滿天空,城裏被暗淡的光線籠罩,像是一場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噩夢。他躲在斷壁殘垣之中,看見了隔壁鄰居大娘死不瞑目的雙眼,看見了豬肉鋪的胡子大叔被黑乎乎的東西籠罩,失去理智地拿起案台上的刀殺了自己的妻子。臉上越抹越髒,眼淚越抹越多,稚童最後原地蹲下,眼淚砸在地上凝固的血跡上,衝刷出一片血汙。稚童在朦朧的視野裏,看見了憑空冒出的許多魁梧高大的黑衣人。四處都是慌亂的尖叫哭泣聲,他們方才目睹了親人不明緣由地自相殘殺,現在看見魔族正大光明地出現在城裏,紛紛往反方向跑。他們身上佩戴著黑色的鎧甲,腰間佩戴的大刀還沾著繚繞的黑漆,刀身深黑而厚重,縈繞著一股不祥的氣息。直到那些高大的黑衣人往他這邊走來,稚童才慌亂地想起來要躲。爹娘說過,身上有煙囪裏冒出來的黑煙的人都是魔族,如果看到了要第一時間跑回家,躲到爹娘身後,叫爹娘保護他。可是現在家沒了,爹娘也不見了,他能躲到哪裏去?稚童緊張地腿都在軟,他顧不得再哭,趕緊起身往身後的小巷子裏跑。那條小巷子是他玩捉迷藏時最喜歡躲的秘密基地,很少有人能夠找到他。然而稚童才邁出了幾步,前方就出現了一個人影。稚童抬頭看過去,才發現竟然是娘!娘頭上紮著布巾,神色欣喜:“小諾快過來,娘帶你走,娘保護你。”稚童睜大眼睛,腳步不由自主地緩了下來。稚童方才忘記哭了,臉上還留著眼淚幹了後的緊繃淚痕,可是如今他看見阿娘還是很想哭。稚童看著阿娘,哽咽說道:“阿娘……可是……你不是為了不讓我被砸到,把我推了出去嗎……”阿娘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稚童吸了吸鼻子,戀戀不舍地看了阿娘一眼,鼻音濃重道:“可是小諾還是很開心,可以再看一眼阿娘。”說著,小諾立刻轉身往回跑,卻不妨撞到了一個高大黑色的身影。小諾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拽著領子提了起來。那一刻,稚童腦內一片空白。然而來人拽著他的衣領,把稚童來回轉了幾圈,聲音粗獷,道:“人族的小家夥?可別亂跑。”魔族身旁的人踹了他一腳,說道:“蠢貨,等會把他勒死了,換個姿勢。”提溜著稚童的魔族嘖了一聲,不慎熟練地彎起臂彎,將被嚇得緊緊閉上眼睛的小家夥放了上去。“這下總可以了吧?”那手臂上還覆著一層冷硬的鎧甲,坐起來硌得慌,但是稚童不敢動,也不敢調整姿勢。稚童本來身體懸空,被放上去後終於有個支撐的地方,下意識緊緊抓住那個魔族的肩膀。稚童全身無意識地緊繃起來,緊閉著眼等著這些凶神惡煞的魔族要怎麽把他開膛破肚,或是把他帶到煮沸的鐵鍋旁,提著他像涮羊肉一樣放進去,涮一涮就能吃。然而等過了很久,他隻聽到把他提起來的魔族跟旁邊的人嘀咕道:“這就是人族的幼崽?又小又軟,我覺得我一隻手就能把他捏死。”“尊上說了,不能捏,也不能用力,你敢捏他,你就等著尊上被捏死吧。”“嘖,開個玩笑,你怎麽還當真了。”稚童悄悄睜開一條縫,他仍然不敢看那些魔族,餘光向周圍偷偷瞄去,看見了另一個魔族額間猩紅的魔紋。那人手裏轉著一把扣環大刀,向全身已經冒出黑色怨氣,麵目猙獰的阿娘走去,稚童頓時掙紮起來道:“不要傷害我阿娘!”稚童雙眼紅紅,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看見這群壞人要傷害自己的阿娘,頓時攥起拳頭開始捶打抱著他的魔族:“不要動我阿娘!”抱著他的那個魔族感受著輕飄飄軟綿綿的力道,沒忍住哈哈笑了一聲,手臂用力顛了顛他,把稚童顛得一個不穩,在摔下去之前又被魔族扶好。魔族笑夠了這才說道:“放心小家夥,他不傷你阿娘。”莫堂手中刀一轉,直直穿過阿娘半透明的魂魄體,釘在了身後的青苔瓦磚上,因為後勁不斷嗡嗡震顫著。稚嫩的聲音因為焦急變得撕心裂肺起來:“阿娘!”莫堂伸手一召,大刀便回到了他的手裏,而刀尖上戳著一塊黑色的東西。那東西不斷往外冒著深黑的怨氣,莫堂掌心現出魔氣,將那塊東西徹底灼燒殆盡。而婦人在那塊黑色東西離體的時候,周身怨氣終於散去,眼神也變得清明。小諾愣愣地看著這一切,捶打的動作不由自主停在半空中:“阿……阿娘?”魔族哼笑了一聲,說道:“看,我騙你幹什麽。”“多謝。”婦人看著麵前臉色冷凝,額間猩紅魔紋不斷閃爍的男子,深深彎下腰,眼裏淚光閃爍,說道,“小諾……就拜托你們了。”“沒事,”莫堂說道,“跟我們來。”抱著小諾的魔族揚聲喊了一句什麽,不久後就見一個身形瘦長的男人一路小跑過來。男人披著足以裹住全身的披風,如今摘下兜帽,露出一張臉色近乎慘白的臉,他溫聲道:“交給我吧。”說著,他雙手結了一個並不算複雜的陣印,陣印落在了婦人的身上,讓她半透明的魂魄穩固了下來,像是忽然有了實體般落了地。抱著小孩的魔族走上前,把懷裏驚愕的小孩提溜起來,放進了婦人懷裏,鬆手前還禮貌地說道:“抱穩了。”“走吧,去找你兄長。”莫堂轉身道。城主府前,兩個魔族駐守在門口,長矛交叉攔住了一個想要往外衝的年輕人。年輕人神情哀傷,低聲哀求道:“求求你們了,我弟弟還在外麵……他才八歲,他根本跑不出來……求求你讓我自己去找他……”守門的魔族看了他一眼,一板一眼重複道:“我們已經派了人,自當盡力。”年輕人試圖闖了很多次,但都被門口駐守的魔族攔了下來。怨靈爆發的時候,城裏一片混亂,年輕人剛巧出門不久,要給病重的父親抓藥。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看見了衝天而起的怨氣。年輕人眼睜睜看著自家房頂塌了下來,目呲欲裂地想要衝回去,但是混亂尖叫的人群堵住了他的去路。再然後,就是魔兵天降,將他們一路護送到了城主府,集中起來保護著。年輕人忽然感到十分無力,慢慢癱軟在地上。他低著頭抵在雙膝上,肩膀慢慢顫抖著。忽然坍塌的地方正好是爹的房間,爹病重在床,娘應該還在守著爹吧。房梁斷裂的時候,娘該怎麽辦。在院子裏兀自玩耍的弟弟又該怎麽辦。弟弟這麽小,事發的時候,該怎麽逃出來?逃出來後,又會碰到那些猙獰的怨靈麽?如果遇見了爹娘……他開始悔恨起為什麽自己不能晚一點出門,就晚一刻鍾,也許就能在災難發生之前,他背著爹,娘抱著弟弟一起跑出來。為什麽不能晚一點出門呢?為什麽不能擇日再出門呢?哽咽聲怎麽壓也壓不住。城主府內同樣也是一片淩亂,像是被風暴席卷過一般。屋內大堂還算寬敞,此時塞下幾百號人,竟也不顯得擁擠。年輕人的哽咽聲讓大堂裏的氣氛更加沉重起來,逐漸引來低低的哭泣。這些人或多或少地看見了自己親人的失散,或是差點葬身於被怨靈控製的親人手下,誰都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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