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 將那對玉佩拚在一起, 當著江輕冽的麵彎腰將玉佩沉了下去。岩漿般的河水霎那間吞沒了陰陽兩色月牙玉佩, 不過是眨眼間就沉了下去,再看不見蹤影。季逢翎複又轉過來,看著江輕冽的金眸,語氣認真:“你怎麽會這麽以為呢?以為我不一定願意和你永遠綁定在一起?我有這麽說過嗎?”江輕冽下意識道:“沒有。”“我沒有這麽說過,那就是沒有,不要擔心。還有,”季逢翎得逞般彎了彎眼眸,說道,“你承認了。”“……”季逢翎看著江輕冽的臉色,覺得江輕冽像是有點懊惱,又像是有點想當場自閉,不由得有些好笑。季逢翎轉移話題:“接下來還有行程嗎?”江輕冽搖了搖頭。“那就走吧,回鏡雲殿。”季逢翎算是看出來了。江輕冽軟硬不吃,總得用點出其不意的方法才能從他口中探出點內心真正的想法。季逢翎活動了一下筋骨,把一直披著的黑金外袍脫了下來,直到自己隻剩一層柔軟得白色裏衣。季逢翎將江輕冽拉上了榻,將他抵在牆壁上,膝蓋壓在江輕冽腰身兩邊。除了特殊時候,季逢翎很少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姿勢。江輕冽需要微微抬頭,才能看見那雙仿佛盛著凜冽風雪的銀白色雙眸。江輕冽抿了抿唇,總覺得季逢翎又要使出什麽出其不意的招數,於是決定先發製人掌控主動權,說道:“你……玩得開心麽。”季逢翎垂眸看他,溜到舌尖的好玩被他咽了回去,半晌後才道:“還行。”江輕冽像是預料到了這個答案,雖然仍然忍不住心中一沉。江輕冽說道:“明天帶你去……”他還沒說完,就見季逢翎忽然伸手,大拇指按住江輕冽的唇,把他後麵的話堵了回去。隨後季逢翎放開,問道:“帶我去哪?”江輕冽喉間滾了滾,補上了後麵那句話:“據說極北冰原有冰魄花,五百年一開花,盛開時天地為之失色。明日啟程,趕過去剛好能看一場冰魄花一齊綻放。”季逢翎定定看著他:“為什麽是極北冰原?”季逢翎看著江輕冽微微茫然的神情,說道:“為什麽不是魔界的烈焰花呢?聽說烈焰花生於熔岩之上,今日在熔岩上泛舟而下,明日正好可以看一場在熔岩上盛開的烈焰之花。”“為什麽不去看魔界的烈焰花?”江輕冽金眸閃了閃,順著他的話說道:“那明天就去。”然而季逢翎並不打算讓江輕冽混過去。他俯下身,指間若有若無地滑過江輕冽的喉結,在那雙金眸忽然縮了一下時問道:“你覺得魔界沒有人間好?”所以江輕冽才能極其自然地在季逢翎說一般的時候接上明天的行程,沒有一絲停頓,就像是早就想好的補救措施一樣。江輕冽捉住季逢翎作亂的手,說道:“沒有。”江輕冽是龍,不是魔族,可是他知道魔族的血月傳統,也願意相信並用這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討來季逢翎所有的下輩子。說明江輕冽並不是十分厭惡魔族和魔界,不然也不會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江輕冽也不是什麽喜歡逛人間景色的人,這一點從季逢翎偶爾偷溜去人間賞景看花時,小黑龍總是卷在他手腕上睡大覺可以看出。每回一旦遇見落英繽紛,或是霞雲似火的極美景色時,季逢翎都要把小黑龍薅出來,讓小黑龍也見證一下這一幕,好讓這一趟沒白來。雖然每回都要因為打攪了小黑龍的睡眠而被哈就是了。既然不是江輕冽自己帶有的喜惡偏好,那就隻能是……季逢翎自己的了。推到這一地步,季逢翎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江輕冽覺得他一個喜歡看四季輪回的人不會喜歡魔界。季逢翎緩緩道:“其實,魔界百花市真的很有特色。”江輕冽:“……”“我以為你看得出來我玩得很開心,才說的反話。”季逢翎眼裏說不出是什麽情緒,接著道:“說實話,各有各的特點。人間固然有四季輪回,有風花雪月,可我來了魔界之後,才發現這裏的魔族也不是傳聞中凶神惡煞的模樣 。”“他們會為了謀生擺攤,還會為了搶生意搶顧客差點打起來。”“原來魔界的女子們喜歡戴這種生動的發飾,當真不拘小節,瀟灑霸氣,你就這點不會入鄉隨俗,也沒見你帶過什麽蠍子毒蛇當飾品。”江輕冽:“……”江輕冽忍不住道:“他們不敢靠近本座。”季逢翎安撫似的說道:“知道了知道了,黑龍大人。”“他們會有各種各樣挑釁正道的業務,真的很有趣新奇,讓我大開眼界。要不是我是劍宗出身,我還真想給劍宗點一個脫衣辣舞。”江輕冽:“……”“你覺得魔界沒有什麽好玩的,根本不值得逛,可我不覺得啊。何況那可那是你帶我去的,血月傳統,摘星閣上,無渡河邊,我見識了不一樣的世界,甘願被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說同你綁定這世上若是隻有人間的風花雪月,那多無聊。”季逢翎看著江輕冽複雜的神情,也跟著笑了一下。季逢翎輕聲道:“可是,你為什麽要這麽討好我?”江輕冽的金眸顫了一下。因為魔界留不住他霜雪一樣幹淨的仙君。季逢翎就像是上天給他的驚喜,是大雪之中忽然落在掌心的火焰。圍攏上去取暖的手指凝著一陣冰霜,又被火焰消融。可是這樣溫暖的火光,總讓霜雪中前行的人忍不住懷疑,這樣如夢似幻的溫暖火光會不會下一刻就會熄滅。季逢翎的愛來的太過突然而毫無理由,卻又這麽毫無保留。他在風雪中前行慣了,嚐到了甜頭,已經被季逢翎哄得記不清從前那種生活是怎麽樣的了。有些東西得到的太過容易,江輕冽站在雲端,總有種不真實感。他不敢承認自己已經害怕退回到那種暗無天日的冰冷之中了。季逢翎得到了最重要的答案,忽然就笑不出來了。江輕冽總想掩蓋一些反應,可他總是失敗。江輕冽想迎和他的喜好。不可一世的魔尊,殺人懶得解釋,一眼就能讓旁人噤聲的魔尊。如今這世間唯一一條血脈尊貴古老的黑龍。竟然要淪落到想盡辦法討好一個人的地步。卑微得像是折了翅膀的鷹。季逢翎喉間發堵,胸中壘塊沉沉,綴著他的呼吸一直往下沉。“我何德何能啊。”季逢翎近乎無聲道,“你該是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江輕冽半靠在身後的牆壁上,被季逢翎親密無間地抵著。季逢翎太聰明了。即使他根本沒說幾句話,季逢翎都能從他的反應裏猜出他想要的東西。季逢翎俯下身,抬起江輕冽的下巴,逼迫他看著自己。然而在季逢翎開口之前,江輕冽就先行抬手撫過季逢翎泛紅的眼角,低聲說道:“別哭。”江輕冽說道:“其實沒什麽的。”他看著季逢翎,緩緩地說:“你看,你總是這樣,得到你毫無保留的愛,像是什麽代價都不用付出一樣,好像這就是我該得的。”季逢翎輕聲說道:“你不該得嗎?”江輕冽一怔。季逢翎掙開他的手,聲音有些啞,說道:“是不是我之前說的那些話?”江輕冽道:“不是,你別多想,從你開口的時候我就知道是假的了。”季逢翎卻一點都不信。他埋在江輕冽的頸窩處,深吸一口氣,指尖不住發抖,輕聲說道:“抱歉。是我的錯。”“那些話雖然是假的,但是難聽和傷人也是真的。”“我還是疏忽了……抱歉。”早知道會讓江輕冽這麽沒有安全感。早知道那些話會讓江輕冽這麽想。他就不該這麽賭。季逢翎一句一句說著抱歉,尾音都在顫抖。不應當的。他高傲而自由的心上人,不該被這種枷鎖壓斷傲骨。之前那些難聽又傷人的話不間斷地閃過,像是回旋回來的回旋鏢,紮在了季逢翎自己身上。他想起自己說,想要得到江輕冽的心太容易了。容易到能夠隨意玩弄旁人的一顆真心。他想起自己用抱怨的口氣說江輕冽動不動就生氣,一生氣就怎麽怎麽樣。跟翻舊賬一樣把曾經小黑龍趕他出去的事情說成自己很委屈一樣。他想到江輕冽跟他道歉,說沒有想到自己做過的事情會給他造成這麽大的傷害。其實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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