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客棧有五層,每隔一丈便掛起紅燈籠。


    幽幽的光芒在霧氣中,憑添了幾分妖異之感。


    走進客棧後,還能發現院子很大,一些角落裏,甚而還養著騾馬驢子。


    不知是用來吃的,還是另有它用。


    而五層高樓上,人數更是不少。


    燈火明亮的屋子裏,傳來各種歡鬧聲,推杯換盞,笑語盈盈。


    甚至一些剛到的客人,還盯向穿著薄紗裙的姑娘,興奮難掩,咽著口水就往屋子裏鑽去。


    這,就是宋季幾人走進客棧後,所見到的一些場景。


    難道,這裏真是凡人客棧?


    宋季不禁疑惑起來。


    從遇到客棧開始,他就暗自催動烏鴉眼和神識,可均未發現什麽端倪。


    但,太歲蟲分明是在此地消失的。


    宋季目光逐漸深邃,不由落到院子角落的那些騾馬驢子上…


    “幾位貴客這邊請…”


    前麵,綠衣婦人熱絡不減,在前頭帶路。


    隨著走進高樓中,就更熱鬧了。


    大樓第一層的大堂中,搭建起了一個精致高台。


    鑲金嵌銀,白玉作柱,奢侈無比。


    還有幾個彩裙女子,正扭著腰肢,翩翩獻舞。


    四周,則是兩眼放光的食客。


    他們一邊啃著手頭的肉食,一邊欣賞曼妙的舞姿,忙得不亦樂乎。


    “幾位先坐這裏吧,這是我們客棧獨有的‘太平舞’,可是花了大價錢從神都學來的…”


    綠衣婦人先招呼宋季幾人,在一處不錯的雅間落座。


    這裏望出去,剛好能看到高台上的舞女。


    “多謝。”


    韓僻道。


    “呦,俊哥哥好生客氣。”


    綠衣婦人揮動手中秀帕,掃在韓僻臉上。


    進了客棧後,她柔媚許多,也似主動了許多。


    就是妝容太厚,白得滲人…


    “才這會兒工夫,都叫哥哥了呢。”


    韓僻正享受著,綠衣婦人的輕撫。


    薑萍卻忽然發出一道冷聲。


    韓僻心頭一緊,連忙肅聲道。


    “你先下去吧,我們自行觀舞便是。”


    “聽貴客的就是…幾位看看要吃喝些什麽,我好去交代人送來。”


    綠衣婦人掃了薑萍一眼,並未生氣,依舊溫聲道。


    “隨便來點酒菜就行。”


    韓僻揮了揮手,毫不在意道。


    綠衣婦人聞言,便含笑退了下去。


    而很快,就有一個梳著丸子頭的小丫頭,奉上了酒菜。


    “先說說各自的發現吧…”


    薑萍冷冷掃了那小丫頭一眼,才開口道。


    他們進來,自然不是為了觀舞。


    ……


    何銀地大袖一掃,就用靈氣將房間封住才接話道。


    “此地有古怪,可我發現不了絲毫破綻…”


    何銀地有些慚愧。


    此地處處透著一股不尋常,可仔細看去時,又再正常不過。


    “我剛才也用神識探查過周圍房間,都是尋常凡人…”


    韓僻也道。


    說話間,他還心虛的看了薑萍一眼,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剛才那些,隻是逢場作戲。


    “宋師兄,你呢,可有什麽看法?”


    薑萍白了他一眼,沒有理會,而是問向宋季。


    這裏,就屬他們兩人境界最高。


    宋季眸光輕動,正想說話。


    這時,忽有一個女子,抱著琵琶,坐到了高台中間的圓凳上,並優雅地撥弄起來。


    她身著藍色翠煙衫,外襯洗水薄紗,袖口還用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顯出皓腕。


    而其容貌更是絕美,腰若約素,肌如凝脂,廣袖寬鬆,粉玉腰帶,遙看就像畫中仙子下凡塵。


    清貴幽冷。


    “一茅齋,野花開,管甚誰家興廢誰家敗,陋巷簞瓢亦樂哉。”


    “妾身悔作商人婦,妾命當逢薄幸夫…”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清脆…”


    琵琶女子坐下後,就開始哼唱起了小曲。


    她不僅容貌絕美,甚至就連聲音也猶如天籟,悠揚動聽,讓人陶醉。


    她柔聲哼唱,一曲接著一曲。


    清脆溫潤的聲音,壓下了各個包間裏,杯盞的碰撞聲。


    似那些食客,都在這一刻停下了所有動作,隻為傾聽她的那一段哼唱。


    隨著哼唱,琵琶女子嗓音也逐漸哀婉,讓人雙目迷離,仿佛勾起心事重重。


    一時間,在場的來客,一個個都在詞曲間陷入夢幻。


    偌大的廳堂裏,甚而隻剩下了哼唱之音。


    “春閨情紅日嫩風搖翠柳,綠窗深煙暖香篝,怪來朝雨妒風流…”


    那彈琵琶的女子,反複哼唱著詞曲,一曲唱了幾個來回,有許多人都沉醉其中。


    甚至,就連她是什麽時候結束的,也未察覺。


    ……


    宋季眸光清明,他是修士,神識遠比普通人強大。


    自然看到了那琵琶女子是何時唱完的。


    她款款行了一禮後,就抱著琵琶,上了二樓。


    但,宋季也像著了迷一般,忽起身跟了上去。


    “真沒誌氣…”


    薑萍見到他這番動作,不屑的哼了一聲,就氣呼呼的閉上雙眼。


    眼不見為淨。


    而韓僻和何銀地見宋季都走了出去,兩人對視一眼,也訕笑兩聲道。


    “薑師姐,我剛才喝了兩杯酒水,肚子不舒服,想去出恭…”


    “是嗎,一介修士,竟會因凡人的酒水肚子不舒服,倒也是稀罕事。”


    薑萍冷哼一聲,她哪裏猜不到二人心思。


    隻是,韓僻兩人說完後,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眨眼間,房間裏,就隻留下薑萍一個人在獨自生著悶氣。


    ……


    二樓比一樓要略小一些。


    宋季循著琵琶女子,一路跟了上來。


    但在半途時,就被先前的綠衣婦人攔了下來。


    “貴客不好意思,我們阿滿姑娘今日不接外客了。”


    “那,你覺得這個,能讓我有機會嗎?”


    宋季沒有理會此女,隻深深的盯著琵琶女子,似挪不開眼睛。


    他說話間,還手掌一翻,就出現了兩大錠銀子。


    “夠了…夠了…”


    綠衣婦人狂喜起來,連忙讓開過道。


    萬般皆下品,惟有銀子高。


    宋季繞過綠衣女子後,就來到一間雕花門上,輕敲了兩下。


    但,裏麵沒聲音,門卻無聲開啟。


    宋季深呼吸一口氣,才邁步進去。


    屋子昏暗,一盞如豆的油燈照不清偌大空間。


    空蕩蕩的感覺,讓宋季有些不適。


    適應了光線後,宋季才發現床鋪位置有聲響。


    “聽聞阿滿姑娘,書法了得,宋某不才,想來請教一二。”


    宋季朝著發出聲響的位置,客氣道。


    “妾身這兩日身子不適,還望貴客不要見怪,你知道的,女孩子嘛,每月總有那麽幾天。”


    床鋪上,傳來慵懶的聲音。


    “不過,貴客遠道而來,妾身也不能掃了興,貴客想請教什麽書法…就請上來吧。”


    隨著那位阿滿姑娘話音落下,床幃也被緩緩打開。


    雖因房間昏暗,看不真切,但那兩條大白腿,卻尤其顯眼。


    但,宋季掃了一眼後,就收回目光,並沒有上前的意思,反不好意思的問道。


    “其實,除了書法,我來還有一件事情,想請教。”


    “哦,貴客請說。”


    “聽聞,樹無皮則死,人若無皮呢…”


    宋季聲音,漸漸平靜下來道。


    房間中,也頓時安靜了下來。


    直到許久後,床那頭才傳來聲音。


    吱呀…


    “嘖嘖,被你發現了呀…還真是不妙…”


    床幃被拉得更開了。


    但,後麵不是阿滿姑娘那曼妙的身姿,而是一口棺材。


    棺材蓋子掀開,裏麵也沒有人影。


    隻有一張黑羊皮,靜靜躺在那裏。


    注釋:


    (1)一茅齋,野花開,管甚誰家興廢誰家敗——引述元·宋方壺《山坡羊·道情》


    (2)妾身悔作商人婦,妾命當逢薄幸夫——引述元·徐再思《陽春曲·閨怨》


    (3)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清脆——引述唐·李白《長幹行·其一》


    (4)春閨情紅日嫩風搖翠柳,綠窗深煙暖香篝,怪來朝雨妒風流——引述元·李致遠《紅繡鞋·晚春》


    感謝‘我見青山萬裏’大大的1500幣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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