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一個個都誇趙陽是孝子賢孫,讓作古的爺爺發言,是人能想出來的事嗎?


    趙陽拜好以後迅速起身,拿著鋤頭開挖。


    鏡頭給到他手下的鋤頭上,他正用鋤頭敲打墓碑盒下麵的雜草和砌磚時候留下的水泥,清理幹淨後才將鋤頭鋒利的鐵片卡在一個缺口上,用杠杆原理將墓碑盒的水泥蓋翹起來。


    趙陽和大家都以為要花些功夫,結果過程出乎意料的輕鬆,水泥封頂的蓋子仿佛就和泡沫一樣輕飄飄的就被撬了起來,讓全身發力的趙陽險些一個趔趄摔倒。


    墓碑盒下整齊擺放了兩個骨灰盒,一個是做舊紅木款式的,一個是仿玉石的,爺爺走的時候趙陽記得不太清楚了,但奶奶辦喪事的整個過程他都有參與,知道仿玉石的骨灰盒是奶奶的。


    他脫下自己外套,將骨灰盒包在裏麵,拿著鋤頭就要回家。


    取下手機,調整鏡頭,想問問主播接下來該怎麽辦。


    結果一看到屏幕裏的內容和山下的情況,嚇得他連鋤頭都不要了,抱著骨灰盒狂奔。


    山下可不都是他的爸爸,伯伯和姑姑,帶著村裏沾親帶故的族親們往上爬,一邊爬一邊喊他別做傻事,趕快將奶奶骨灰盒放進去:


    “趙陽!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你竟然挖你爺爺的墳!看老子不打斷你的狗腿!”


    “小陽啊,聽叔一句,快把奶奶骨灰盒放進去,今天這事咱就當沒發生過。”


    “哎呀你這孩子,咋幹這種天打雷劈的事啊!”


    怒罵的聲音由遠及近,趙陽往另一條山路往下狂奔的速度絲毫沒有減緩,雙手將用衣服包住的骨灰盒抱的更緊。


    這座後山的一部分是前些年被改建成的陵園,另外一部分則沒在規劃內,都是他小時候和夥伴們閉著眼睛都能回家的路,在這條路上奔逃,他的腳上就和長了眼睛一樣,熟練避過所有障礙物。


    直到跑到確認了安全的距離,他才找了棵大樹藏著自己身體,探頭探腦的往陵園那邊看,他爸和叔伯姑姑們果然到了爺爺的墓碑前,一邊大聲責怪趙陽,一邊商量著去哪家勻些水泥,等將趙陽手裏老太太的骨灰盒拿回來後,再將墓碑蓋用水泥封起來。


    拿回去?別想了!


    趙陽低頭看了眼懷裏的骨灰盒,腦子裏想的都是夢中奶奶那流著淚的眼睛。


    生前被困在這個山村一輩子,死後他必須讓奶奶如願。


    家裏人要怪就怪他吧!


    趙陽抱著骨灰盒繼續下山,鏡頭裏都是下山時看到半人高的雜草,趕路的過程有些無聊。


    觀眾們在公屏上和趙陽互動起來:


    “以前你爺爺在的時候,奶奶受製於人沒辦法回家就算了,但你爺爺走在奶奶前麵,難道奶奶就沒有提過回家的要求嗎?”


    “是啊,一輩子的心願就想回家,但凡活著的時候能做到,又怎麽會在死後還念念不忘呢?”


    “隻有一個解釋啊,小的時候是太爺太奶們不給回,結婚後是男人不讓回,有了兒女後是兒女們不同意回,奶奶悲劇的一生,誰都是參與者。”


    “有趙陽這個孫子,算是她灰色人生中唯一的慰藉。”


    “奶奶想回家的事,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嗎?”


    趙陽喊冤:“冤枉啊,我是真不知道。小時候奶奶帶我的時候會給我講很多故事,我問她是怎麽知道的,她總會告訴我是她爸爸媽媽講給她聽的,她記下來了。可從來沒和我說過她想回家的事,可能覺得我還小,就算想為她做這些也有心無力吧。”


    彈幕又問;“難道你姑姑叔叔和爸爸他們一點也不知道嗎?”


    “這個......”趙陽還真想起來一件事,那會奶奶還在世,家裏給簡單辦了個九十大壽,就姑姑叔叔和爸爸們在一起吃個飯,買個蛋糕,姑姑給奶奶買了套新衣裳。


    吃完晚飯後,幾個堂表兄弟們都各自回了城市的家裏準備第二天工作,他那時因為假期寬鬆,就在家裏多待了一天。


    住在老家的叔伯和姑姑們都在他家裏嘮嗑,奶奶進屋的時候他剛好回了房間洗澡。


    隱約聽到奶奶和他們說了什麽,然後就聽到他二叔的聲音,帶著非常憤怒的語氣:“回家回家回什麽家,你的家就在這裏,你在這裏長大這裏生子,你的人和心都在這片土地生根發芽,這裏才有你的親人你的家!”


    “六歲你就到這裏來了,如今都過了八十多年,你還能記得家在哪裏嗎?”


    “都九十歲的人了,沒幾天好活,能不能安安生生的在家裏待著。”


    “就算回家你又能看到什麽,你都九十歲了,你父母早已不在,就算有兄弟姐妹又怎樣,生不生分不說,人家都不一定認你。”


    後麵也聽到姑姑們看似安慰,實則也勸她死心的言語。


    趙陽和奶奶感情很深厚,聽不得叔伯對奶奶說這些重話,立刻跑了出去,結果奶奶已經拄著拐杖回了自己房間。


    他敲了敲門,想要陪奶奶一會,奶奶卻說困了,想睡覺,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可能奶奶生前就提起過回去,可沒人帶她,幫助她,她也從來不麻煩我們小輩,有多少委屈都藏進心裏......”趙陽說著說著自己眼眶就紅了,忍不住想到就算和姑姑們一起去看事先生那邊又怎樣,姑姑和父親叔伯們都姓趙,怎麽會為了奶奶這個外姓人挖開爺爺的墳墓,將奶奶骨灰送回家鄉呢?


    而且他們也從來沒有找到奶奶的家在哪裏,又怎麽願意花費時間做這種沒頭沒尾的事情。


    所以奶奶哪怕托夢也是托夢給自己,她比誰都知道她的兒女們對她的心願會視而不見,也許自己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奶奶和家人骨肉分離了幾十年,他想如果奶奶沒有落在拍花子手中,該是另外一個光景,生活富足,家庭和睦,父母疼愛,小時飽讀詩書,長大後或是教書育人,或者在一個有意義的崗位上發光發熱,然後找到誌同道合的伴侶,在兩情相悅下生出愛情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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