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心腸?”花扶柳冷眼瞧著柔弱瘦小的葉湘甯,“那你倒是說說看,跪了三日,求我收你為婢,這番苦心經營,你一個五六歲的丫頭,到底為了什麽?”


    “為了報仇!”葉湘甯抬起頭,想到冬枯糙的那抹苦澀,嘴角竟不自覺的微微上揚了些。


    死而復生,上天垂簾,她葉湘甯這一世,定要攪的侯府雞犬不寧!


    花扶柳怔怔的看著麵前的小女孩兒,明明正直童真年華,卻偏偏字字犀利,句句含恨。這眼神,她似曾相識。竟是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嗬,有意思。”花扶柳從葉湘甯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裙擺,優雅的轉了個身又坐回了案頭邊,“春痕,扶她起來。”說罷,她手抵下顎,纖細婉約的身材擺出一個嬌媚撩人的姿態又道,“那你便說來於我聽聽。”


    窗外的細雨還未停,雨過無痕,卻潤濕了屋前的泥地,打散了枝頭的春梅。雨似人,人傷情。葉湘甯略顯稚嫩的聲音透過紙窗娓娓傳來,一字一句,漸漸淹沒在無聲的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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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姑姑賜名,恩人再現


    . 重生之侯門棄女 第二章 姑姑賜名,恩人再現 春雨纏綿,卻冷徹心骨。。


    葉湘甯一字一句緩緩出口,可哪些該說,哪些該瞞,她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於花扶柳,她明白,這樣曾經傲視群芳的女子,隱瞞的過多是決計沒有什麽好處的。她不信自己,自己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 “侯府?”花扶柳突然打斷了葉湘甯稚嫩的聲音。


    “是。”葉湘甯先鄭重其事的磕了個頭,又道,“湘甯本是侯府的庶出女兒。”她透了一點,瞞了一些,混淆在一起,卻真是天衣無fèng,讓人起不了任何的疑心。“可惜娘得寵,卻鬥不過嫡母,便是淪落至此。”


    “昌平侯不管麽?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這般潦倒,也是薄了他的麵子。”花扶柳眉宇無恙,纖纖玉指撫著落在肩側的發縷,一舉一動的優雅似骨子裏透出一般的渾然天成。


    “父親向來不缺妻妾,何況嫡母趕走我和娘下的圈套、定的罪名可謂是煞費苦心。父親信了,便不管了……”雖是謊話,可葉湘甯臉上露出的哀怨和不甘卻是真真切切的,“何況我本女兒生,又是庶出,並不值得父親用心於我。”


    “那你尋我……”


    “求夫人教誨,湘甯隻想讓侯府,讓父親嫡母知道,庶出的女兒也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小瞧了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卻慢慢的輕了下去,“我也是一條命,為何……”


    是啊,她也是一條命,生母為何如此狠心,如此狠的下心!


    不是都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最是辛苦嗎?為何自己明明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她卻視自己如同用過的物件一般隨手就可丟掉!


    她想問問,想親口問問那個生她卻不要她甚至想斷了她所有活路的生母,她這麽做究竟舍不捨得!


    話已至此,葉湘甯眼中竟隱隱的噙著淚。


    重生一次,存了十五年的記憶,她的心卻仿佛更加蒼老了。來求花扶柳,已是她最後的一個選擇,如果此路也不通,那或許這一世重生,也是白活一遭了。


    “夫人。”葉湘甯跪著上前了幾步,“我隻想……隻想讓父親嫡母後悔一次!後悔丟了我……和娘……”她小小的雙手死死的拽著自己的衣擺,一張娃娃般的小臉上堆滿了忐忑、不甘和一點點的萬念俱灰。


    “你且回去,七日後我讓春痕去找你。”良久,花扶柳緩緩起身,“回去和你娘說,你在金玉堂找了個打掃洗杯的活兒,早出晚歸。”


    葉湘甯愣了愣,突然哭笑出聲,“謝夫人,謝夫人!”


    “從今後,你喚我一聲姑姑吧。”花扶柳輕輕的嘆了口氣,看葉湘甯的眼神變的柔和了許多。“今日我收了你,這是緣分。可往後的日子,你若不成器,那便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湘甯謹記姑姑教誨。”


    “湘甯……”花扶柳繞著葉湘甯轉了一圈,“這名字是從侯府帶出來的吧。”見葉湘甯點頭,她看了看窗外的細雨道,“往後你便叫芙香如何?”


    “芙……香……”


    “木芙蓉最是嬌艷,但葉帶刺,會傷人。花可入藥,用的好能清熱解毒,涼血止血,用的不好卻能成毒,要人性命。你以為如何?”


    葉湘甯將“芙香”二字在心中細細品味了一番,方又磕了一個頭,“芙香謝姑姑賜名。”


    “春痕,你看,我是不是真的老了。”看著芙香漸漸遠去的弱小身影,花扶柳突然無力的跌坐在案頭邊的木椅上。


    “夫人!”在一邊站了許久都未出聲的春痕連忙上前扶了一把花扶柳,“夫人何出此言?”


    “那丫頭,我看著她竟就想起了芙兒。”花扶柳突然笑了起來,“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芙兒若是在,也比她大上了好多歲,我卻真正以為她是我的芙兒了呢。”


    “夫人,大夫說您憂思成疾,本就讓您要多寬心的,您怎麽又想這些了。”春痕打小就跟著花扶柳,兩人一路扶持走到今天,近三十年的風風雨雨,這其中的感情牽絆不是旁人能明白的。


    “是啊,合該不想的。”


    “若是那丫頭讓夫人想到先前那些不痛快的事兒,我瞧著夫人還是由著她去算了。”春痕是真的心疼自己的主子。從俱榮到俱損,花扶柳過往藏的那些辛酸和哀怨,誰都沒辦法體會。


    “不,除了像芙兒,那丫頭還像極了我。”花扶柳接過春痕遞上的帕子,抹了抹眼角滲出的淚滴,“置之死地,方能涅槃。”


    芙香出清安寺的時候,雨已經漸止了。她的鼻尖似乎還殘留著絲絲檀香,雖能定心,可此刻卻更是讓芙香迷惘。


    她搓了搓冷到有些發紅的小手,本想往東直接回家的,可望著南麵那條熟悉的街道時,她突然鬼使神差的往南挪起了步子。


    那是南詠街,帝都晁新最繁華的街道之一。街兩邊商鋪鱗次櫛比,大家絡繹不絕的穿梭其中。藥鋪,成衣鋪子,酒莊,錢莊,客棧,食肆,書肆……應有盡有。


    隻消瞧一眼便能看出,南詠街熱鬧有序,隱隱透著一股大氣之勢,和雜亂無章、烏煙瘴氣的東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芙香去的正是南詠街的盡頭,皇城腳下的千石城牆。


    那牆角處,常年放著幹淨的糙垛子供駐守城門的官兵們歇息。重生前,芙香每個月隔三差五的總是會到這裏來轉轉。


    有時候遇到有錢的好心人,便能多少得到些銅錢。雖然對那些出身官宦商賈的富人而言這些實在是微不足道的小錢,可卻夠她和宛碧羅一日三餐的溫飽了。


    也正是這裏,有過她最溫暖的記憶。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雙清澈如泉的雙眸,在十歲那年最寒冷的冬日,是帶給她怎樣的喜悅和希望……


    重生這一世,想必她是無緣再看到那一份溫暖,那一雙眼眸了。可每每想到當時當日的情景,芙香心中都會微微透出一股莫名的情愫。令她說不清也道不明。


    “哪兒來的小乞兒,趕快走開,擋了爺真晦氣!”正當芙香看著麵前的糙垛子愣愣出神的時候,肩膀突然被人用力一推,她整個人一時重心不穩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哈哈李三,這牌還沒打呢,你就這般嚷嚷,當心一會真的輸到抱著你的小媳婦哭鼻子。”


    “我呸!你個烏鴉嘴,看一會爺怎麽贏的你哭爹喊娘的!”


    ……


    幾個換班的守衛繞過芙香嬉笑而去,誰也沒有把她一個穿著破舊衣衫的五歲小女孩兒放在眼中。


    是啊,生母和養母都不要她了,誰還能來憐惜自己,誰還會來憐惜自己。


    芙香苦苦一笑,正要起身,眼前突然晃出一個小小的,修長的身影。


    “你沒事兒吧?”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一掌紋路清晰的小手。


    芙香一驚,緩緩抬頭。


    雨過天晴,透過綿雲的日光不強,卻剛好灑在男孩兒的身上,隱約一層光暈,照得他素白金繡的衣衫更顯貴氣。


    浮光掠影,那笑容,宛如從前一般溫暖透亮。


    那些淩亂的記憶剎那間如潮水般湧出,一浪一浪拍打在她的心尖,有些發疼,又有些讓人呼吸急促。


    “摔疼了?”小小的男孩兒,十來歲的模樣,生的英氣逼人,俊俏挺拔。見芙香不語,他又關心的問了一聲。


    “沒,沒有。”芙香連忙起身,將沾滿泥漬的手藏在了身後,偷偷在衣服上擦了個幹淨。


    不是沒有看見他伸出的手,隻是她不願弄髒那一掌的幹淨。


    “天氣不好,早些回家吧。”男孩兒淺淺一笑,拉過芙香的小手,從腰間的錦袋中掏出了兩粒碎銀,放入她的掌心中。


    和當年一樣!


    一樣的地方,一樣的人,一樣的舉動。


    芙香傻傻的看著手掌中那兩粒泛著淺光的碎銀,一顆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她以為見不到的,卻又見到了。她以為擦肩而過的,卻又和他打了照麵。


    姑姑說的對,無因就無果,所以有因才有果。這一世的相遇,正因為她來了,所以見到了他!


    “少爺,少爺!”突如其來的幾聲呼喊,打破了她和男孩兒兩兩相望的寧靜。


    “將離,這裏。”


    “哎呦我的好少爺,你可讓我好找啊。”一個小廝模樣打扮的男孩兒從遠處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道,“我就是和順兒說了兩句話,轉身你就不見了。”


    “齊掌櫃抽大煙的味道熏的我嗆眼,我出來透透氣,事情都辦好了?”


    “辦好了。”將離一邊點頭一邊狐疑的打量著麵前邋邋遢遢的芙香。


    “行,那我們走吧。”男孩兒微微一笑,手掌靠背,轉身而去。怎知走出了兩步他卻突然又回頭衝著芙香說道,“記住,快點回家。”


    芙香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兩粒碎銀,死死的咬住嘴唇。她怕自己一個衝動就上前拉住他說聲謝謝。可無論何時何地,她和他之間永遠有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她是世人眼中邋遢無比的小乞兒,而他則是出身富貴,晁新首富白家的長子嫡孫——白聿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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