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清晰映照著麵前床上獨坐的這個男子的麵容悠悠銀色長傾覆於地。


    九音雖被“雷公鞭”束縛於地此時卻也是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多餘的動作――那些不需要的行動和不需要的想法在麵前這個銀眸“法寶”的眼裏往往會被認為是具有威脅性的行為而後“仙力”便會在那看似毫無波動的目光中莫名奇妙地喪失殆盡。


    仙力現在就等同於九音的性命讓她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一個在仙界備受寵愛的小公主此時竟被一個人類的眼神困在此地讓她的心中實在惱恨至極偏偏不敢有報複的想法。


    男子隻是換了個姿勢右手支撐著腦袋側頭低垂的目光中不知有著什麽樣的念頭。


    房屋四周原本被九音彌補過的防禦陣法此時又是搖搖欲墜的狀態細微的碎裂聲不絕於耳天花板上不斷落下的粉塵像是在告訴屋內的兩人這裏跟建築工地沒什麽區別。


    四麵八方爆裂的聲音之後陣法破敗顯露出外麵世界原本的模樣。別墅四麵外牆上同時被人破開兩米高度的空洞九音先前在室外望見的那些黑衣人手持各式武器紛紛掠進。


    然而也僅僅是“掠進”而已。


    未等他們再向內邁進一步床上銀眸的“法寶”已然抬頭空氣波動的痕跡如同一口反扣的大鍋霎時籠罩整個別墅空間――那些黑衣來者很不幸地步上了仙界公主的後塵一個個如同泥雕木塑般凍結在原地身在半空的後來者甚至直接摔在遍地狼藉的地麵上。


    忽略人類外表的年齡散著銀色光輝的少年的身形已經床上站起。他如同一個掌控著死亡的神祗以俯視的角度凝視著眼前的一切。身處這單間的牆壁隨即潰散成煙塵。


    “咳咳……”地上的九音猶自被“雷公鞭”束縛的嚴嚴實實那裏閃避得了這滿屋的塵煙當即被嗆得連聲咳嗽起來。隻是在她充滿後怕的心裏絲毫沒有考慮到這漫天粉塵的影響而是不停地在慶幸――幸好這個房間的牆壁並非別墅承重牆結構的一部分。


    別墅四麵的孔洞之中卻又有四個身影從不同方向邁進了這個房間。


    正對著這個房間的厚重玻璃幕牆處走進的是個身著古式白衣的男子衣袂紛飛如雲攪動迫散著四周劫灰色澤。雖是古代式樣的衣衫但那黑金色的鑲邊花紋卻又充滿越這個時代的玄奧感覺肩頭微微外放的黑色金屬肩甲顯然也不是休閑服應有的模式。


    這個男子一走進房間雖全身望去不見任何兵器卻有著冷兵器時代歃血疆場千萬人廝殺的霸道氣息寸寸盈滿別墅內已剩餘不多空間。


    相對與這個白衣男子的右側塵煙中逐漸清晰起來的卻是風幻雪冷漠如冰的容顏一頭青絲幾乎拖至腳踝處。經曆了秋葉市一夜的劫難之後這個女子氣質中的“寒”與“豔”幾乎是同步增長也越能撩撥男子的心弦――此時她的玲瓏剔透的身體曲線卻被藍白二色的厚重長袍所包裹其上點綴如同繁星的七彩寶石閃耀奪目。


    她每邁出一步都好似精心計算過一般兩足之間的距離絲毫沒有波動……


    正對著風幻雪的孔洞中走進來的卻是一個語言極難描述的身影。那人全身黑色沒有絲毫斑雜反光――他站在那裏的時候整個人仿佛與空氣粉塵化為一體分明是人形的框架中卻隻有灰塵四下飛散穿越的反光簡直如同他根本不存在於這個空間一般。


    唯一可以確定其存在的是在地麵上散漫的三道影子每一道都淡若塵煙浮雲……


    從九音此時的角度她隻能望見這三人剩餘的第四方卻是完全處於視線之外。若是平日雖然四方襲來的氣息都格外強大身為仙界上仙的九音卻可以完全不放在眼裏她甚至可以在一擊中就毀滅他們全部但現在的九音甚至不敢用神念去感知第四人的具體模樣。


    銀眸的男子依舊用一種看透一切的眼神凝望著九音那屬於林輕蟬的模樣。


    男子的目光下九音突然覺得一種窘迫的羞意――衣衫襤褸的她此時被“雷公鞭”束縛的模樣好像就是在告訴此時進來的四人――她跟眼前這個男子正在做著某種極為羞人難堪的事情……這簡直就是對仙界公主最大的侮辱!


    “殺機”這種東西突然在九音的心中控製不住地彌漫起來。


    身形隨即一沉比先前更為強大的壓迫感肆虐空中就像是大氣壓力突然增長了數百倍一般。林輕蟬那再次失去了仙力支撐的屍體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無比……


    這樣強力的製約下破屋而入的四人卻好似遊刃有餘地靠近如同生在九音身上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一種不存在於現實的幻覺沒有對他們的行動造成絲毫的影響。


    隻是在靠近了銀眸男子身側丈餘處四人同時定住了身形。


    偏頭環視著四者的男子突地婉轉一笑淒美如霜他周身縈繞的月華與寂寥之意隨即如風散去。充斥著強烈靈力的白衣重新變得破爛不堪那蔓延及地的銀色長如幻象剝落恢複為平凡無奇的黑色短……


    而那所有的神祗光芒最終內斂至他的胸前凝化為兩寸長銀色小劍的吊墜。


    空間內靜謐覆落漸漸隻有名為“語言”的聲音沉沉回響。


    “霸劍淩封。”


    “情劍風幻雪。”


    “殺劍冷。”


    “意劍君似嫻。”


    四種聲音如同擁有某種共同的韻律在淡薄的空氣中交織變幻最終化為同一句誓約:


    “遵從千年之誓言……王我們來接你回家……”


    z國h市城郊九州路的百合山莊。[.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這是一個極不起眼的地方――當然這極不起眼是對於高來高去的修真者而言。事實上這裏是h市地皮“含金量”最高的地段千萬富翁級豪華別墅區。其對於h市經濟領域的影響力可以類比x市的“浮空島”在並非國際都市的h市極為重要。


    山莊道路的盡頭是一座擁有著哥特式尖頂的奇特教堂。這座“教堂”從不對外開放因為它事實上是一棟擁有教堂外表的私人別墅屬於小區內最豪華的建築物之一。


    別墅的主人是一個喜好身著中山裝的老者常常在小區內散步熟悉的人都稱呼其“風大爺”。除此外山莊的居民還常常會見到一個十四、五歲相貌甜美的小姑娘不時出入――換而言之這裏除了這祖孫二人似乎沒有別的房客也很少見到有人拜訪。


    所以當這一天別墅門口的空地上突然一夜之間停滿了高檔車輛時小區內的住戶都會覺得有些神秘詭異。尤其是在這些豪華“坐騎”中不少都擁有著特別牌號。


    或許隻有這一日來拜訪的人們才知道這座別墅的主人有著什麽樣的地位。他們在別墅大廳內的宴會長桌邊坐成規規矩矩的兩排即便是平日裏最為“瀟灑不羈”的青年才俊人物也是神色緊張地握拳平放在膝蓋上不敢有絲毫的肆意妄為。


    等待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大廳內高高掛著的那仿古時鍾敲出了上午十點的鍾聲。


    又過了數十分鍾長桌正對著的兩扇側門中左側的那扇吱呀一聲開啟一條線來。所有人期盼的目光頓時盯向那房門――有可愛俏皮的少女麵容在門縫間才露了個頭“呀”了一聲像是被那道道炙熱的眼神嚇了回去――房門又“砰”地狠狠關上。


    屋內頓時一種無言的沉默。許久廳內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你小子盯著人家看什麽看把人都嚇跑了。”靠近正門一側的人群中有年長者正教訓著坐在自己身側的晚輩。被其訓斥者很是委屈地眨眨眼睛心道:你還不是盯著看……


    或許也是由於小姑娘此舉緩和了少許屋內原本的凝重氣氛大廳內漸漸四下有竊竊私語的談論聲響起不時可聽聞道“葬劍穀”、“邪皇”一類修真界近來最常用的詞組。


    十點三十分仿古時鍾的半點報時後那道側門正式開啟――一身藍灰色中山裝的“風大爺”由門內邁出身後則跟著那個懷抱著碩大毛絨玩具的小姑娘。


    大廳內眾人頓時一靜眾人紛紛站起再沒有人私下討論什麽。


    環視了一遍廳內的眾人老者的臉上露出幾分向來少見的怒容來:“你們一個個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場的哪個不是一方霸主放下手頭要命的事情來打擾我老頭子虧你們想的出來!”這番話雖是充滿了h市方言的口音在場的眾人中竟沒有一人敢反駁而是紛紛低下頭去聆聽著老者極為口語化的教訓。


    待老者略微收口示意之後方由長桌最靠近他的地方行出一個外表四十餘歲的代表開口道:“莫前輩我們並非是有意來打擾您老清修實在是現在局勢嚴峻、群龍無到了不得不來求教您老的地步了……若非如此借我們天大個膽子也不敢進來啊……”


    老者抬手撫摸著神情有些惶恐的小姑娘似聽非聽地道:“你倒說說怎麽個嚴峻法?”


    那代表麵色卻是一僵訕笑道:“莫前輩此言是拿晚輩開玩笑呢……”


    “天機十算囊括萬物可老夫還犯不著在此種小事上消耗自己壽元!”莫姓老者重重冷哼一聲道“雲幾道老夫四十餘年前就告誡過你不要事事依賴‘葬劍穀’與‘淩’、‘風’、‘千’三家……若非你們這些人貪圖享樂不問實事又怎會放任三大家族做大!?”


    “前輩告誡的是。”雲幾道雖是天山雲家一派之主也不由地背脊生汗連連點頭道“幾道近年來隻顧自我修行以證渾元確實忽略了家族展……但三年前幾道也曾見過林家小姐數麵。在我看來林家輕蟬侄女確有天人之資若非為了那‘邪皇’寄生的葉天然陷入情網又怎會不是三家對手……最為可恨的正是那葉天然竟甘於墮落魔道還將林侄女掠走實在是罪無可赦!”


    他此言一出大廳內各派代表紛紛表示讚同一時間議論聲頓時嘈雜起來。


    雲幾道既見有人讚同膽氣頓壯豪聲道:“大家想必都知道昨夜四邪將攻破林家帶走林侄女必是想借‘葬劍穀’血脈打破分離邪皇三魄的封印。為今之計唯有大家齊心協力攻入魔教務必在封印解除之前將魔教餘孽盡數消滅!”


    “既然如此你們還來打擾老夫作甚!”見他神態逐漸張揚莫老者再次冷喝一聲強悍靈力蘊含於話語中擴散屋內震的眾人頓時再次靜若寒蟬。


    莫老者神色如常的安撫了一下身側的小姑娘隨即眼現厲芒環視屋內冷冷道:“你們也該知道我這裏的規矩限你們十息內滾出去否則休怪我莫上人手下無情!”


    “莫前輩我們來此是想……”雲幾道神色猶自驚愕倒是他旁邊立著的三旬女子急道“魔教餘孽必向總壇逃竄我們想知道魔教總壇‘枉死城’所在……”


    她話音猶未落定視線中的景物突然強烈扭曲連自己探出的手臂模樣也分辨不出――待回過神來時候滿滿一廳的修真界人物竟全然衣衫散亂地站在空曠的別墅門前。更勿提他們來時的“坐騎”此時竟是落滿灰塵、鏽跡斑斕仿佛已經在此放置了數百年時光一般。


    “廣域法寶――八陣圖!”人群之中有不少識貨的修真者出驚呼。此法寶出自諸葛武侯之手自三國時期便已成名可見威力絕非現在的修真者自我煉製的法寶可以比擬。這“陣中一日世上千年”的名聲雖有些誇大但也可略微窺見其玄妙無匹。


    “名成八陣圖遺恨失吞吳……”雲幾道此時似乎才回過神來微微皺眉道“莫上人果然與神機隱廬大有淵源……可惜了……”


    “雲哥我們似乎惹惱了莫前輩呀。”那三旬女子麵帶憾色地望向雲幾道低聲道“在場這些人中雖以你為尊但天下之大不服你的修真者亦有不少……沒有莫上人支持想坐上正道聯盟席怕是要多費一段時日了……”


    別墅之內空寂的大廳恰與方才的熙熙攘攘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有些好奇地挨個摸著桌邊的座椅似乎在奇怪方才那麽多人現在到哪裏去了――雖是在莫老者身邊但這個小姑娘卻像是絲毫不知修真界的事情。


    莫老者遠遠望向小姑娘的目光重新恢複一個長者的關懷之色並不打擾她在這大廳內轉來轉去的嬉鬧玩耍。隻是低頭一瞬一種仿佛是自語的話溢出他的唇角:“這些人……如果真讓他們去了‘枉死城’還不惹出一場生靈塗炭的禍事來……殺佛這小子真是一點都不讓我老頭子省省心……”


    “雖然那個靈魂已不是邪皇但他終究是在那座城市中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虛空某處有孩提似的咿呀聲音傳達著某個人流轉的思緒“一個人離開家的時間太久總會想要回去看看哪怕是記憶中的樓閣已經模糊也罷身體也會刻印下關於家的記憶……”


    莫老者抬頭微微一笑道:“那麽……你的家又在哪裏呢?”


    “我……也不記得呀……”虛空中的人輕笑回答聲音裏有自內心的歡悅與思念像是在模糊的記憶裏找尋到某種可以寄托的東西“不過和那小子一樣……等這所有的一切終結後我想我會回去的。這點我一直無比確定地相信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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