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舊。


    同樣的秋葉市同樣的製高點――“靜康”大廈與“天空塔”就像是隔城南北相望的一對兄弟。所不同的是“哥哥”經曆了數十年的風風雨雨已然邁向沉寂而“弟弟”卻是同初生的朝陽一般剛剛開始這一高度所有的輝煌。


    已顯陳舊的建築材料堆積在“靜康”荒廢的天台上。一隻黑色烏鴉――或許就是路天起看見過的那一隻――掠過天台西角高聳的水箱落在那一堆鋼筋木料上拍了拍翅膀隨後便化為了木雕石刻般在一根鋼筋的尖端矗立不動了。


    水箱的另一麵盡是陰影。在那種被“天空塔”光芒照得恍恍惚惚的影子裏卻有一處比深淵下方的景象更為黑暗。烏鴉落定許久黑影四下彌散的暗氣中方才傳出了一聲低沉的女子聲音:“不說話那就是有所現了。見到聖器了嗎?黑鴉。”


    “沒有那麽簡單隱母。”殘破的建築材料中突然扭曲給人的感覺仿佛視覺欺騙般的魔術。那一堆廢料上就那樣憑空多了一個黑色風衣的男子胸前有複雜的銀色花紋背後漫長的黑羽從頸邊覆蓋全身。那黑色的烏鴉卻是紋絲不動地站在他抬起的右臂上構成極為協調的暗色。隻是烏鴉頸上的羽毛卻多了與男子相似的銀色紋理。


    男子看著臂上的烏鴉並沒有轉往水箱的背麵繼續沙啞著聲音道:“火石的能量場覆蓋了聖器的全部氣息那些可憐的人類對於火石又簡直是胡說八道很難得到確切的情報。”聽他的口氣似乎他與陰影中的女子已經完全不屬於人類似的。


    “我倒是聽地下的小妖們說鬼道的將臣和那些守護者們都已經來了。”陰影中的女子聲音道“這也就意味著聖器的確就在這個地方。不過將臣雖然是鬼道大將卻和我一樣一旦接近‘杜華石’的光線範圍力量就會銳減。提醒公主注意些的話應該沒有什麽妨礙。”


    “提起那個你知道我這次在‘杜華石’那看見了什麽嗎?”黑鴉“嘎嘎”地笑了一下道“是怨念呀……被後天和‘伊普希洛’所殺的人還有被那個葉天然所殺的人。已經疏解的仇恨和始終未散的怨靈們在凝聚體上反複糾纏將‘杜華石’的力量一步步地削弱下去……相信再過不了三天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去‘工作’了。”


    黑暗中的隱母卻似乎沒有多少喜悅之情道:“在那之前如果被鬼道和守護者得手的話事情可就麻煩了……真沒有想到那邊鬥得那麽厲害他們竟然還能把將臣這種大將派到這裏來……看來對於聖器他們的誌在必得了。”


    “我倒是有個辦法……”黑鴉道“剛才從警局裏得到的消息那些人類已經在追查將臣的行蹤。或許……我們應該幫他們一把即使沒有太大作用拖延一下將臣的活動也好。”


    “那樣子又會死多少人呢?”暗影中的隱母湧動了一下“依照公主的命令我們最好不要給人類造成太大傷亡。雖然最後……他們還是會被毀滅……”


    黑鴉枯瘦的麵頰上躍起兩條青筋似笑非笑分外可怖。他撫摸著臂上烏鴉的羽毛道:“隻是維京大人的命令恰好完全相反呢――‘任何時候人類這種垃圾都可以不作考慮我們所要的隻是最後的目標可以完成’。隱母你也該知道公主她隻不過是我們名義上的領袖事實上掌控一切的還應該是維京大人才對。”


    他的語氣漸漸生了一絲變化。陰影中的女子冷笑了一聲道:“這個時候你想和我辯論那種派係之爭嗎?”她的語氣突然一轉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妖力沒有地方宣泄的話不如來幫我加強一下‘幻術壁’。真是見鬼了後天那個小毛孩子怎麽還在這裏?!”


    “護好你自己他交給我來對付。”黑鴉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站起身來輕揮了下右手。他臂上的黑色烏鴉隨著那個動作突然由靜轉動騰空而起在夜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的軌跡繞過水箱就此遠去。名為“黑鴉”的男子隨後轉身背對“天空塔”的方向。


    一個瘦小的白影站在遠隔半個街區的另一棟稍矮的高樓上白衣白嘴裏好像還叼著炸雞腿的樣子。他身上雖有寬大的白色吳服飛揚在夜風中也掩蓋不住右手裏倒提著的那柄五尺巨刀。“吧唧”著嘴裏吃食的同時白影已是晃了一晃一雙琉璃般晶瑩的青黑色眼眸瞬息出現在黑鴉身前三丈處的位置。


    “你在這做什麽呢?大叔。”白童子左手“拔”出嘴裏的雞腿含糊不清地開口道“這個地方可是不許你這種大叔來的哦乘我還沒有吃完快逃吧。”黑鴉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那並不是放黑鴉離去而是說“你快逃吧乘這個機會逃遠一些還可以多活幾分鍾”類似的話――這就像貓捉住老鼠後要戲耍一番一樣嗎?


    “我聽說後天你最近跟了個不錯的主人現在是為了新主人看家護院是吧?”完全沒有離開的打算黑鴉知道自己快不過白童子於是絲毫沒有客氣地道“也是對於你們這些改造人來說卑賤的人類已經是很不錯的主人了呢。”


    名為“後天”的白童子原本心智上就有所缺失對於這樣的話語並沒有理解多少深刻的含義隻是那話裏的“改造人”三個字還是觸動了他的“逆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那非生物似的光滑麵頰上沒有絲毫的變化後天的青眼中卻泄出深沉的殺意。手中已沉五尺銀刀鏘然刺入腳邊水泥石板而後白童子手腕疾轉反手一刀帶著四散的火星向上撩出!


    刀芒出現的瞬間後天口中卻是“呀”了一聲似乎是有些訝然手中徒勞地出現了一絲收招的脈動卻哪裏來得及――蘊含著貫通天地力量的刀光從“靜康”大廈的頂層衝天而起十丈內銀色的刀芒淹沒黑鴉全部身形光是那蔓延向下刀氣的威勢便輕易將頂樓的半邊樓角活活劈下可見後天這一刀的威力絕對不小。


    轟然聲中半壁樓角帶著火光從數百米的高空倒旋墜落半空中與空氣的撞擊就使得一個整體分裂成數十塊。巨大的碎片如同天降的流星、隕石般正砸在下方數條高架磁懸浮道橋上隨後是一連串的爆炸震響聲音。橋梁帶著數輛閃避不及的車輛墜往更下方的地麵……


    後天絲毫沒有理會黑鴉的下場板著臉衝到樓層殘破的邊緣低頭向下看去嘴裏的雞腿出了一聲碎裂的脆響……高樓大廈下卷起的厚重的煙塵行人車輛在呆滯後早已經是一片混亂。那滾滾煙塵在“天空塔”的光暈中竟猶如七彩的飛絮從石質砸出的深坑中騰起而後再落向地麵也將煙塵中的尖叫、嘈雜聲音掩蓋的模糊不清了。


    張了張嘴後天抓著咬斷的半截雞腿卻呆呆地沒有從嘴裏取出來。他罕有表情的臉上狠狠皺起眉頭有些懊惱地喃喃自語道:“這下可糟了讓姐姐知道我又做錯事那可怎麽辦呀?沒有雞腿吃了……”


    口中話音未落他神色突然一暗立即露出戰鬥時候才有的凝重神情。腳下旋轉的同時右手巨刀刀尖向下已然封擋在胸前。隻聽得悠長地“鐺”了一聲一柄兩頭如羽、中間有柄的奇形兵刃重重擊在他的刀背上刃與刃頓時相連出“哢哢”聲響。一擊之下後天竟微微退了半步半隻腳已經懸在了樓角缺口之外。


    兵刃的手柄自然在黑鴉手中。此刻他與後天之間的距離不過半尺若有人一眼看去就隻見一個瘦高的男人逼壓著一個小孩子好像是欺負弱小一般偏偏“小孩子”手上的刀卻大得嚇人又好像威脅起了“男人”一樣給人的感覺極為怪異。


    隻有黑鴉自己才知道他此時已然用盡全力才勉強抵消後天反擊的力道從那綿綿不絕如同潮水湧來的力量上看若是在拖延一時三刻他是非敗不可――畢竟黑鴉他並不是擅長貼身肉搏的鬥士。心中有此念頭手上力道猛地一鬆黑鴉頓時自己退開。


    心智雖不成熟後天擁有的天賦的戰鬥本能卻是敏銳地可怕。幾乎在黑鴉撤力的同時他身形突然前傾持刀的右手突然鬆開猛然一拳向著黑鴉麵門砸來。拳猶未及左手背已掠過脫手的刀柄輕鬆的一帶後刀柄已經牢牢握在他左手之中。五尺刀身生生在後天瘦小的身下一旋竟一刀平平刺出後先至在那一拳之前已然刺向黑鴉脖頸!


    這次明顯是壓抑了體內澎湃的力量後天的銀刀上沒有刀芒而是一種令人產生幻覺的振顫。黑鴉突然覺得可怕――原本的後天並沒有特別控製力量的想法每一次都是全力而所以他的弱點也極多但那已經可以說是恐怖。而現在這個擁有絕對力量的人竟開始嚐試隨心所欲操控自己的力量那種後果已經不是恐怖可以形容的……


    “那個人是誰?!是誰讓他改變的?!”心中疑問的同時後天的攻擊迅逼近黑鴉後縱的身形就仿佛沒有絲毫限製地繼續平移了下去。還未到達樓頂另一麵完好的邊緣時他猛一翻手左手掐出三道法訣右手兵刃“兩離翼”劃出道道紅芒“天鴉陽火”以兵刃為本霎時旋轉成數十團炙熱的火輪在狹小的丈餘空間內向著後天劈頭蓋臉地砸下。


    刀芒一震後天左手急動銀刀揮成了“錐形”以刀身上高頻率的振動將麵前所有火焰吹開唯有右手拳頭不變筆直地向著黑鴉瘦臉撲了過去。這一動一靜頗有玄妙之感。隻是苦了二人四周的樓頂地麵火焰過處高溫燒得地板泡到處焦黑痕跡。


    黑鴉微微咬牙。莫要看那隻是小小的拳頭若是被它擊中比被刀劈還要慘些――中刀後最多是被切成兩段要是中了這一拳鐵定和被大鐵錘砸中沒有區別唯一的後果就是化為一灘爛泥――左手法訣更急黑鴉在如此攻勢下也不得不亮出真實的本領。


    “兩離翼”上赤紅陽火一分“喪鴉陰火”的藍焰同時舞起赤藍二色湧動在空氣中化為一隻雙色的巨鳥向著後天全身罩落空氣中的振鳴出尖叫般的一聲銳響。


    黑鴉同時祭出的這性命交修的陰陽二火威力遠不是單獨一種可以相比的。那火焰貫空掠地鋼筋水泥的建築材料哪裏承受得起極短的時間裏就溶化成的赤紅的液體。“靜康”大廈的頂端一層像一個氣球般鼓脹起來少許卻又立即向下坍塌。


    後天雖然是改造後的強化肉身但他估計自己也抵擋不住這雙色火焰高溫的侵襲。銀刀疾舞動一圈後他猛地從火鳥形成的焰球上方撲出出了一聲爆響。帶著一縷猶未熄滅的黑煙後天已雙手握刀向著黑鴉當頭斬落。如此時候他倒也沒有忘記收斂力量五尺銀刀上的光華如幻纏繞如影隨形卻出撕裂空氣的顫音。


    這刀鋒顫音起時先前火鳥的鳴空聲竟猶未散去可見二人交手之快。


    自始至終黑鴉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自然不會對這當頭一刀毫無防備。身形一矮他已接反衝力道掠起“兩離翼”絲毫不敢怠慢將那“火鳥”拉至變形生生化為一道帷幕橫檔在後天麵前。銀刀刀芒一陣卻是後天終究難耐以刀氣從火牆中破出。他猛然一嘯四肢閃現白芒強烈的罡風在四周席卷開來。


    火牆背後黑鴉卻不在。他的身形突然現於後天側麵手中醞釀許久的黑色光團赫然打出口中低頌道:“荒夜枯柴骸骨散敗。離人猶歌千裏之外。”


    寥寥數句其實是一種境界一種縱使黑鴉流落了千百世也脫不了的“境”。古來征戰沙場兵伐月光映照下的累累骸骨在黑鴉的眼中始終那一片慘白注釋著人類渺小的生與死。而渺渺遙遠千裏之外那一堆白骨曾經別離過的女子卻有著怎樣的一種寂寞孤獨依然思念著出征的良人……遙遙的望去之後每一次他總是將死者的精魂銜回傳遞與等待著不同的消息而後送往冥國的國度――桃母之境。


    如此千年黑鴉才能有現在的這種成就也才能有“境”這種最後的招式。它僅次於付出生命內丹的禁招卻是要黑鴉在那一揮之間揮去半數修行的……一揮之下黑鴉已然轉身再也不看後天一眼。他的身形四周猛地出現紛亂的碎羽黯然一揮間整個人已經從半空中消失遺下的唯有一隻黑色巨大的鴉在空中無聲滑過卻又突然“嘎”地叫了一聲拍打著翅膀向著遠離秋葉市的方向去了。


    黑鴉背後原本僅有半尺方圓的“境”疾擴大瞬間就將後天的白色吳服完全吞噬。光團化為了直徑過丈的巨大球體將“靜康”大廈的整個天台占滿――那幾乎是與“天空塔”一樣極致卻逆反的輝煌昏暗地像來自地獄的腐朽之氣。


    時間的感覺於是模糊。不知過了多久黑色的光球突地消失後天從球體內出現一頭栽倒在溶化大半的地麵。心智的缺失使得“境”的衝擊威力稍減但侵蝕力卻大大增強。後天連站起來的打算都沒有重重地喘息了許久突地叫道:“姐姐!我餓了!”


    “你還知道餓了!?”坍塌大半的樓梯下混亂中有淡淡的話語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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