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些,梅影也洗不下去了。起身糙糙的收拾了一下,就回到從前的臥房,正三間的那個房間,去睡了。


    今晚的郡王府,註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換了一身家常衣服的老王妃,把所有人都打發出去後,沉著臉看著下首坐著的大兒子。


    本來呢,皇上這一天下旨,是為了給老王妃的生日添點喜氣。老王妃拄著,皇上剛剛賞賜的金絲楠木龍頭拐杖也很高興。


    不過對於陳治被立為世子的事情,她非常生氣。 “老大,如果今天不是聖旨到了,我是不是得等治哥襲了位,你才能告訴我啊。”老王妃說道。


    “母親,我知道我請換世子,您生氣。可是如今瀚哥立了功,都是我的兒子,一個已經是二品大員,一個還是秀才,皇上問到我,我才臨時決定的,當然我當時也沒有最後定,最後還是皇上拍板的。”陳留一臉愧色。


    “你就不想想,你這樣換來換去,讓世人怎麽想你?治哥我也喜歡,可是祖宗家法在那兒呢,如果皇上因此對你有了戒心,你這些年的韜光養晦都白費了。唉。” 想起皇上的性格,老王妃有些憂心。伴君如伴虎啊。


    “母親,都是兒子一時糊塗。不過這樣皇上反倒放了心了,不然他也不會給瀚哥郡王位。隻是可惜了瀚哥一身本事,以後再不能上戰場了。”


    陳留想起自己當年也是這樣,一戰成名,然後功成身退,不由的心下一暗。轉眼二十年,可是當年與同袍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日子還恍然在目。


    “不去也好,刀劍無眼,還是安分守時的過日子的好。我們家現在看著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可更是需要小心謹慎,要知道多少人家的眼睛盯著呢。如今皇子都成年了,你和你兄弟一定要注意立場問題。”憶起當年的爭皇位的血流成河,老王妃不由的嘆口氣。


    “兒子知道,已經和瀚哥說了這其中的關係厲害。三年,這孩子真的長大了,我一說他就懂了,早就上摺子請辭都指揮使了。今個聖旨裏隻有爵位,沒有職位也就是這個意思。”


    “他這多疑的性子到老來,越發嚴重了。好歹皇上還念舊情,瀚哥有了爵位,治哥也確定了地位。這樣的結果周全了所有人,等瀚哥的郡王府修建好了,也就離了你們夫妻的眼了。我就是死了也有臉見我那可憐的桐姐了。”


    老王妃想起陳瀚的母親,又想起柳氏,不由的煩躁,這個媳婦終歸是差點。沒有她整日的攛掇,一向精明冷靜的大兒子,是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母親這是說的哪裏的話,都是兒子不孝。讓你這麽大歲數還跟著操心。”陳留不由的起身肅立。


    “算了,這些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明個還要進宮謝恩呢。”


    老王妃疲憊的揮了揮手。


    陳留起身應 “是”然後回房去了。陳留在夜色裏,在糙叢中蟋蟀的叫聲中,他終於明白了前幾天他進宮去,皇上說的話什麽意思。


    那天,皇上最後說道“老七,你放心,我終不會忘了當年你我兄弟的情分,你就這麽兩個兒子,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回頭我下旨,你也就兩全了。”


    想起母親的話,他也不由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尤其是瀚哥去了北疆的事情,畢竟他在軍隊裏還是很有影響力的。要是皇上由此對他有了疑心,那他們這個家將是滅頂之災。


    今天的柳氏最是高興了,自己的兒子終於有了爵位,以後她在娘家人麵前,腰板挺的就更直了。


    按理陳留今晚該到她這裏留宿,不過等到了夜半,也沒等來。“海麗,你去看看,怎麽回事,郡王爺他還在老祖宗那裏嗎?”


    三年後的柳氏,人有些發福,臉上的肉肉的,好在保養的還不錯。不過和她院裏這些小姑娘比,那是差遠了。


    “回稟郡王妃,郡王爺回來就去了飛雪軒了。”海麗怯怯的站在門口說道。


    “這個狐狸精,如今膽子越發的大了,那年怎麽就”柳氏咬牙低語,不過最後到底沒說出口,畢竟那個孩子到底是沒了。這幾年,院裏也再沒消息傳出來。 終於送走最後一波客人,陳瀚站在梧桐苑的門口,猶疑著,不知道要如何麵對梅影。


    今天這樣的結果他實在也是不知道,他原來是給梅影請過誥命,可是前幾天他上了摺子請辭都指揮使,他以為那個誥命也就沒了。所以他才答應梅影,明天就送她走。可是現在這種狀況,他怎麽解釋梅影能信,關鍵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爺,您進去吧,少夫人早睡了。”青竹出來探探,畢竟主子沒回來,她們這些丫頭是不能睡的,結果就發現陳瀚在這裏站著。


    “夫人回來情緒怎麽樣?”


    “看不出來,不過我覺得還好。”青竹無法形容梅影,既不高興,也沒生氣,就是沉默的時候多。


    陳瀚站著正三間的門前,不由的想起中午他和著施南生的對話。


    “陳將軍,杜小姐她現在可好?”在路上,趁著三老爺被人叫走的功夫,施南生終於開口問道。


    “好,挺好的。”陳瀚看了看腳下,有些不自然,畢竟這事情做的不地道。


    “我能見她嗎?我實在是擔心她的情緒。”施南生直截了當的問道。


    陳瀚一愣,他沒想到施南生這樣直接,有些愕然。雖然知道梅影與他親厚,可真沒想到施南生能直接提出來。


    “明天我就送她回去,侯爺有什麽,明天問吧,今天實在是不方便。”陳瀚看著人來人往的院子說道。


    “你為何這樣做?”施南生緩緩的問了一句,他知道陳瀚聽得懂的。


    “不是我的主意,都是廣宣道長的一句話引起的。那天我喝酒醉了,醉的時間長了,結果家父去找國師,然後就派人去了。”陳瀚苦笑。他想起睡夢中和醒來後梅影的怒罵,不由得有些灰心。


    “她那樣的性格,你這樣做法,隻會讓她恨你。”


    施南生看著陳瀚有些頹然的樣子,又看了眼藏在袖子裏的傷手。估計梅影一點虧沒吃,這位還吃了不少苦頭。就那丫頭的那張嘴,就夠受的。


    “這幾年勞侯爺護持,陳某拜謝。”陳瀚鄭重的行禮。


    “這個和你不相幹的,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施南生擺手回禮。


    “當年是我釀下大錯,如今想改過,卻沒想到她已經不稀罕了。”


    “她說過一句話,我一直深以為然,覆水難收。”


    “真的是覆水難收嗎?”陳瀚收回想要推門的手,嘴裏喃喃而語。


    84、 誰來了


    不知道是誰不停的叫著名字,梅影不耐煩的睜開眼睛。屋裏的燈點著了,一個藍色比甲的女子正輕輕的叫她呢。


    “青蘭,怎麽是你?我這是在哪裏?”梅影一時間空間時間錯亂。


    “少夫人,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公子在外麵等你呢。”青蘭一邊說,一邊把手裏捧著一疊衣物放到床頭。


    “噢,現在什麽時候?”梅影有些不理解看看向還漆黑著的窗外,都夏天了天還沒亮,想來不過三兩點鍾。


    “醜時末了。”青蘭迅速的把帳子掛好,然後幫梅影更換衣服。


    梅影皺著眉頭把衣服都穿上,看著身上的銀白水綠。這顏色搭的,還真是不錯,清慡幹淨。材質也好,絲滑水潤。如今的梅影可不是三年前的那個了,也是能看出好壞的人了。


    “這兩天的衣服都是你準備的吧,青蘭,謝謝費心了啊。”梅影微笑著說道。


    “少夫人的謝,奴婢不敢當,這些衣服首飾都是公子在外麵帶回來的。”青蘭趕緊的說道。


    “呃,這樣啊。”梅影瞬間無語。她想起當年的陳瀚給她張羅衣服的事情,這人總是在這些事情上下功夫。


    “青蘭,給我加點涼水。”由於這兩天休息的不好,梅影有些困頓。青蘭摸了摸水,沒言聲的給梅影加了涼水。梅影雙手捧著涼水往臉上澆,在涼水刺激下,梅影腦袋終於清醒了。


    她想陳瀚也許是想和她再談談吧,一想到這個,就想起昨天的聖旨,梅影感覺頭疼。


    梅影原來臉上凍瘡的痕跡在去年就都褪盡了,她隻是簡單的摸了些膏脂,推開青蘭打開的粉盒。


    “我平時不用這個,這樣就行了。走吧,別讓你家公子等急了。”說著起身往外間走去。


    “這麽早找我,什麽事情?”梅影看著那個沉默坐在堂屋的男子,掩著嘴打了個哈欠。


    “我先送你出府,然後我還要去早朝。所以這麽早叫你起來,回頭你到了地方再補眠吧。”陳瀚溫聲說道。


    他看著一臉慵懶神色的梅影,不由得又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她這一走,這樣的她,自己還能再見著嗎?


    陳瀚抬手揉了一下額頭,其時他一夜都沒睡著。本就回來的晚,想著這些事情走了困,最後做了這個決定。


    “好,那我們走吧。”梅影還以為自己要費很多口水,才會讓陳瀚踐諾呢,沒想到他竟然主動放她走。


    “少夫人,您能不走嗎?”青蘭噗通的跪了下來。


    因著陳瀚的吩咐,屋裏就她一個人伺候。青蘭以為兩夫妻要說什麽,沒想到是這樣。一想到老王妃的怒火,她不由的有些埋怨梅影,如今都升為郡王妃了,還鬧什麽啊。


    “好丫頭,你起來。有些事情你不懂,這兩天謝謝你和青竹的照顧。”梅影有些愕然,但還是起身去扶青蘭。


    “奴婢是不懂那些大道理,可是,您這麽走了,我們公子該如何麵對府裏的人,該如何麵對世人?”青蘭有些憤然。


    “青蘭,還不住口,主子的事情何時輪到你來多嘴,還不給少夫人道歉。”


    “三公子,奴婢知道是我簪越了,可是回頭您怎麽和老祖宗交代啊。”青蘭眼睛紅了,眼淚在眼裏轉來轉去。


    “不成體統,下去!”陳瀚冷聲製止青蘭的話語。


    “你們公子可以麵對世人,我卻無法麵對自己,放心,會有好的主母來讓你們服侍的。”梅影淡然的說道。


    對於青蘭的無禮,她沒任何感想。吃誰家向著誰家,這是一個忠僕的必有素質。


    “請少夫人原諒,是奴婢無禮了。”青蘭給梅影磕了頭,然後退了出去。


    一時間,兩人陷入了難耐的沉默。梅影是真的不知道從和說起,陳瀚看著梅影沒有表情的臉,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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