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浮傾到天守閣的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了。


    趁著昏暗的夜色,他也沒有選擇走正門,而是習慣性地爬了牆。


    也幸好他的是風係神之眼,倒是讓他輕而易舉地就進來了。


    站在高高的圍牆頂部,浮傾看了眼下麵巡邏的士兵,嗤笑了一聲。


    “一群廢物。”


    就這安保力度,也難怪上次女士輕而易舉地就進去了。


    隻可惜,那個沒長腦子的女子拿了兩顆神之心就目中無人,以為這次也會一帆風順。


    兩個沒腦子的家夥湊一起,最後自然是實力強的那一方獲勝。


    羅莎琳也為她的自大付出了代價。


    天守閣的內部格局和百年前似乎沒有什麽區別,他一眼便知道巴爾澤布此刻多半都在她的房間裏。


    在以前,人偶常常在這個漂亮囚籠的院子裏,期盼地看著她房門,等她出關。


    但浮傾顯然沒這個耐心了,知道巴爾澤布在哪裏後,他便繞過了士兵的巡邏,直接來到了她的房門前,將門推開。


    房間內部,那位高高在上的將軍大人盤腿而坐,似乎入了定,聽見房門被直接打開的聲音,那雙沒有絲毫波瀾的眼睛也緩緩睜開,看向眼前直接闖入的少年。


    雖說是稻妻統治者的房間,但房間內卻沒有什麽奢侈的裝飾,甚至更像是一間裝修較好的客居室,沒有一點生活的氣息。


    但與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旁邊桌案上,那堆得有些淩亂的公文。


    “你來了?”


    神明無波瀾的眼眸閉上,再次睜開的時候,換了一雙帶著濃厚疲憊的眼。


    這三天,影過的也不是很舒坦。


    真的回歸固然讓她無比欣喜雀躍,但隨之而來的,便是真給她布置的大量課業。


    是的,課業,如果不是因為影現在貴為一國神明,真甚至都有想把影丟到教令院去進修一下的衝動了。


    尤其是見到如今內裏完全腐敗的幕府,她甚至都有把幕府拆了重建的想法。


    這短短的三天時間,真成功地讓影知道了什麽叫做痛並幸福著。


    她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稻妻的內部問題,居然這麽多。


    之前所謂的公文批改,她都是讓雷電將軍代為執行的。


    因為有了之前浮傾的成功案例在先,她成功地對自己的手藝產生了誤解。


    浮傾是因為有真的教導,才能在百年前將那時戰亂的稻妻拯救於水火之中。


    但人偶將軍,完全是按程序執行的不說,本尊都對政務一竅不通,更何況她製造出來的人偶呢?


    或許從那時開始,稻妻內部便開始變得腐敗了起來。


    雷電將軍一心追求永恒,影本人遁入一心淨土,在統治者這樣的情況下,權力很快就被下麵的那些貴族所瓜分,甚至做到一手遮天。


    稻妻神明依舊高高在上,尊貴無比,卻也因此,無意得見人間的疾苦,不知她的作為,反而讓這片土地迎來了更多的不幸。


    影從未想過,自己為了追求永恒,卻給稻妻帶來了如此的內患。


    她分不清那到底是自己的執念,還是臣民們真正的期望。


    之前的稻妻,雷電經年不散,人們都說那是雷神的威嚴的體現。


    但或許,那應是無數在苦難中掙紮著的百姓的哀嚎。


    好在,人們從未放棄過他們的神明,那執迷不悟的神明,也終於正視了臣民的夢想。


    稻妻不會再有什麽永恒的法則,被神明壓抑的百姓,如今,臣民的聲音亦能穿過那層層烏雲,傳達到天守閣之上,應許臣民夢想的影耳中。


    但這期間,稻妻的悲劇,已經上演了太多次。


    她為稻妻立下了無數被人們稱讚的功績,也犯下了諸多罪行。


    而踏韝砂的事件,不過是那漫長曆史中諸多不幸的其中一件。


    真讓她知道了如今幕府內部的腐敗,也讓她知道她不曾聽到的地方,有多少在痛苦地掙紮。


    她現在經曆的累嗎?對於完全不擅長政務的她來說,很累。


    但她必須去學,因為過去的五百年間,已經有不知道多少人因為她的不作為,那些貴族的腐敗,而遭受苦難。


    臣民們相信她,所以她也得一直向前。


    巴爾澤布會永遠守護著稻妻的土地,人民。


    而她也絕不會逃避。


    如今站在她麵前的浮傾,是因為她的執迷不悟,而遭受了眾多苦難的,她的孩子。


    亦是那些因為她的不作為,而經曆了無數苦痛的百姓的其中一員。


    還記得當初,她將人偶的力量封閉,希望他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如今看來,竟是這般的可笑。


    她甚至連自己的百姓都無法使他們安居樂業。


    “有話快說,雖然我也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說的了。”


    浮傾注意到影除了開始的那一句後,便沒有再開口,有些不耐煩。


    “抱歉。”


    影的眸子微垂,看著眼前由她一手創造,卻又深深厭惡著她的人偶,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兩個字。


    “我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但我知道,這句話我必須對你說出口。”


    “嗬,高高在上的雷電將軍,也有向一個外人低頭的一天?”


    浮傾嗤笑著,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而是死死地盯著眼前人。


    抱歉?這種東西他早就不需要了。


    “你不是外人.......”


    影下意識地反駁。


    “不然呢?我們還能有什麽關係?你在幾百年前當過我媽?早在你把我拋棄的時候就不是了。”


    過去那個會傻傻想要博取她的目光,想向她證明自己的那個蠢貨,早就死了。


    或許是死在那無盡的深淵,也或許是死在了從那機甲上高高墜落的那一刻。


    影被他說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本不善於言辭,偏偏浮傾罵人的時候最為伶牙俐齒。


    那麽,她是怎麽想的呢?


    影會想起真和她說過的話——不要管浮傾怎麽懟她,她要做的僅僅是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隻需要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


    隻能說,真對兩人的性格是真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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