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你已經死了,被他殺的。”


    浮傾的話讓丹羽的腦子一下子宕了機,愣是過了好久,丹羽才找回了自己聲音。


    “什麽?”


    丹羽知道自己這一句問的非常呆,但看著眼前的少年,還是那個熟悉的人,但內在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他總感覺,傾奇者看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種無法言語的悲傷。


    他明明隻是站在那裏,剛剛才在他麵前殺了一個人,但他總感覺傾奇者周遭的氣氛在說出這麽一番話之後,瞬間便低落了下來。


    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睛,顯得格外落寞,仿佛他已經在外流浪了很久,孤獨地,無家可歸地漂泊著。


    “你會在今天,死在埃舍爾的手上,然後,他會向踏韝砂的人們說你實際上是畏罪潛逃,你會永遠背負著罵名。”


    浮傾看著眼前熟悉的人,沒有了討人厭家夥的打擾,反而讓他有些不適應。


    剛剛他全心全意都是對埃舍爾的警戒,如今少了這個需要警惕的對象,他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丹羽了。


    即便,他眼前所存在的丹羽,也不過是個假象。


    但那迷霧既然能把埃舍爾都那樣還原出來的話,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從丹羽這裏獲得答案。


    “怎麽會呢?”


    丹羽看著眼前的傾奇者,隻覺得他就像是一隻受到了驚嚇的小貓,對那個可能威脅到他的人下意識地露出了爪子。


    “他是不會對我動手的,他的目的是毀滅踏韝砂的話,根本無需將我留到現在,如果不是如此,想要關閉爐心,我是那個唯一人選。”


    丹羽安撫道,他作為造兵司正,是這裏的負責人,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理應由他去關閉爐心。


    即使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在所不辭。


    “那我呢?”


    浮傾抬頭看向丹羽,暗紫色的眸子顯得有些空洞,“我並非人類,真要說的話,我才是那個最好的人選,不是嗎?”


    “他留你到現在,不過是別有所圖。”


    丹羽回想起自己剛剛詢問埃舍爾的話——


    “我隻想知道,你還在等什麽?這裏還有什麽值得你好奇的答案嗎?”


    埃舍爾在等什麽?等一個傾奇者不在的時機嗎?


    對,他在等一個傾奇者離開踏韝砂,村民全部人心惶惶的時機。


    如果,埃舍爾是一切的幕後黑手,他在這裏殺了自己,偽裝成畏罪潛逃的話。


    求援歸來,與他一起生活的傾奇者,自然會成為眾人指責的對象。


    到了那時,無論傾奇者是否找來援軍,以現在的狀況的發展速度,爐心都不是一般人能關閉的了。


    傾奇者是人偶,他身上的人偶關節雖然在日益相處中早已消失,但他剛剛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人知道這件事的。


    這件事在踏韝砂算不上秘密,但大家都喜歡單純有禮貌的傾奇者,也很少提起。


    如果有心之人在其中引導的話,無論傾奇者是否自願,他都會成為那個去關閉爐心的人。


    想到這一點,丹羽握緊了拳頭。


    是,他們這些人的性命在埃舍爾眼裏不過是達成目的的道具,記得埃舍爾和傾奇者有過幾次來往,他隻以為是傾奇者對埃舍爾帶來的那些逗小孩子開心的玩具感興趣,卻從未想過這一點。


    埃舍爾和村子裏的大家走的很近,雖然他到踏韝砂的時候,傾奇者身上的人偶關節都已經消失,但誰又能保證沒有村民告訴了他這件事呢?


    從一開始,埃舍爾的目的就是傾奇者。


    這個來曆不明,但背景絕對非凡的人偶。


    他早已把傾奇者視為家人,視為踏韝砂的一份子,傾奇者除了對世事一無所知,懵懂的像個孩子外,也沒什麽特殊,他也逐漸忽視了這一點。


    在聯想到剛剛埃舍爾死前的反應,那副表情他不算陌生,當初,禦輿大人鍛造出寶刀的時候的神情,便與埃舍爾有幾分相似。


    那分明是在看待一件自己非常滿意的作品時的表情!


    丹羽看著眼前的少年,潔白的衣物沾染上血腥,不再是那般的純粹,眼底也全然不如之前那般清澈,剛剛殺人的時候,他的手甚至沒有顫抖一下,仿佛做這種事情已經相當地熟練。


    他很難想象,那個如孩童般無知的傾奇者,到底經曆了些什麽,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是他家的孩子,卻因為他的失職,而變成了現在這樣。


    “所以,你並不屬於這個時空,對嗎?”


    丹羽想明白了,眼前的人分明是他熟悉的傾奇者,卻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傾奇者。


    對方身上那強烈的割裂感,他也知道來自於何方了。


    眼前的人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經曆了更多,在無數的惡意堆積之後,人偶站在了他的麵前。


    “準確地說,你們是不知道被人用了什麽手段,重現於世的幻影。”


    浮傾糾正道,又仿佛是提醒自己,眼前之人不是丹羽,甚至其他人或許還留有些許執念未能散去,但眼前的丹羽,與他記憶中的那個丹羽毫無關係。


    真的,就隻是個迷霧堆積而成的幻影而已。


    “是嗎........”


    丹羽閉了閉眼,他並未對浮傾的話產生懷疑。


    或者說,他不會懷疑傾奇者的話,即便眼前的人對他而言已經有些陌生了,但在他眼中,對方依舊是那個做錯事了,會安靜站在一邊,小心翼翼地投來目光,擔心責備的孩子。


    是他家的孩子。


    他抬眸,看了眼浮傾身上血跡斑駁的衣物,既然他的存在既是幻影,那屋子也不需要清洗了。


    沾染了血跡的衣物穿在身上也是黏糊糊的,會很不舒服。


    還是那麽不會照顧自己啊.........


    丹羽歎了一口氣,向浮傾招了招手。


    “既然如此,不著急的話,先把衣服換了吧?”


    “順便去個澡,你身上全是血,先洗幹淨,我給你找身幹淨衣服。”


    “我們換了衣服再聊,好嗎?”


    他溫聲細語地對浮傾說道,準備先把這個精神狀態有些緊繃著的孩子,帶去換身幹淨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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