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淵走著走著突然有種被人盯上了的感覺,停下腳步皺眉感應了一下,發現似乎是小區監控設施那裏傳來的。不過由於沒有感覺到敵意,他就全當做沒發現,沒去在意。


    當他在一路的被監視感中到達餐廳時,裴修已經在預定好的位置上等他了。


    “學長,這裏!”裴修招手道,眼睛亮晶晶的。


    季文淵走過去在他對麵的位置坐下,微笑著道:“你之前打電話和我說有事要當麵和我說,現在可以說了吧?”


    裴修之前哪有什麽必須當麵說的事,那隻是個找季文淵出來吃飯的藉口罷了。不過剛才出門前被裴鏞那麽一慫恿,現在就真變成有事要當麵說了。


    裴修有點緊張,醞釀了一會兒還是說不出口。他垂下眼皮不敢直視季文淵,小聲道:“那個,學長,我們先吃飯,吃完再說。”


    季文淵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麽。他們既然約在了飯店裏,這飯總歸說要吃的。既然裴修不急著說,那估計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他也不會急著想去聽。


    兩人吃完了飯,季文淵一邊拿著紙巾擦嘴一邊欣賞裴修坐立不安的神情。裴修的眼神在四周飄忽了一陣,終於深吸了口氣,然後攥緊了拳給自己鼓勁,盯著麵前的飯碗小聲道:“學長,我、我、我喜歡你!”


    季文淵手一頓,突然有點懷疑起自己從沒出過錯的敏銳聽覺來了:“你說什麽?”


    裴修都快哭了,用盡全身力氣重複道:“慕惟學長,我喜歡你!”


    季文淵:“……”這告白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季文淵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一下時間,發現今天和這個世界哪個國家的愚人節都差了十萬八千裏遠,皺著眉道:“你認真的?”


    裴修整個人都快被嚇得縮到桌子底下了,但還是堅強地應道:“認真的!”


    季文淵:“你不是喜歡吳堇嗎?”


    裴修虛弱道:“不……不啊,我後來發現我喜歡的是學長你。”


    季文淵:“……哦。”所以他之前那些深情腦殘身殘誌堅的寧願死磕也要去救吳堇都是被世界意誌強行精神暗示的?怪不得他表現得一會兒很擔心吳堇一會兒又把她拋在腦後的樣子,原來是世界意誌每暗示一次他就“愛上吳堇”一次啊。


    裴修滿臉希冀地抬眼偷瞄季文淵:“學長,你,你能接受我嗎?”


    季文淵幹脆利落地冷靜拒絕:“不,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裴修:“啊……”冷酷無情毫無委婉措辭,心都碎了好嗎。但是為什麽他還是覺得慕惟學長好有魅力啊,他真是沒救了。


    那邊季文淵家裏,黑了一路監控並且現在又黑了餐廳監控的韓陽皓盯著裴修的嘴型讀懂了他在說什麽,臉上頓時露出了帶著殺氣的笑容:“裴修,嗬嗬。”


    不過緊接著看見季文淵直接拒絕後他臉色平靜了一點。他眯起了眼睛,用食指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季文淵。


    不是喜歡的類型,也就是說可以接受男性伴侶嘍?


    第38章 全球進化(18)


    季文淵打開門,看見韓陽皓居然還坐在餐桌邊。他有點意外,奇怪地問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韓陽皓支著下巴,盯著季文淵道:“因為我在等你啊。”


    季文淵換好鞋進屋在韓陽皓旁邊的位置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


    韓陽皓麵無表情道:“為了觀察你的表情。”


    季文淵啞然:“那有什麽好觀察的。”


    韓陽皓:“我喜歡你。”


    季文淵愣住:“你說什麽?”


    韓陽皓抿著唇,表情嚴肅得好像在做學術報告:“我喜歡你,你能接受同性戀嗎?”


    季文淵沉默著看著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好像是在無聲的拒絕。


    韓陽皓和他對視了足足有十多分鍾,終於還是先移開了視線,站起來語氣平靜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話既然已經說出口了,那我就不會輕易放棄。從明天起,我會開始追求你,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季文淵坐在椅子上目送著韓陽皓走出門外,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再次被合上的大門後。季文淵收回了目光,凝視著水杯裏自己模糊的倒影。


    韓陽皓的告白好像很突兀,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季文淵的情商不是很低,這些時間的相處他已經意識到韓陽皓對待自己的不同。甚至再往前推,韓陽皓在末世還沒結束前對他的態度就有些過於親近了。


    他早就隱約意識到了異常之處,但是一直都裝作不知道。


    在諾曼帝國長大的他,當然是不在意伴侶是男是女的。在那個把基因技術研究到了極高水準的地方,婚姻已經不再是傳承下一代的唯一辦法了,如果你不想結婚卻想要個孩子,你可以去申請一個克隆兒也可以選擇去基因研究院領養一個孩子,而你的伴侶,隻要擁有精神力,就算隻是隻甲蟲都可以在婚姻係統裏登記成功。在這樣的環境下度過了人生的前六百多年,季文淵對於伴侶的要求真的就隻有喜不喜歡這一點了。


    真正讓他沉默的原因,是他突然想起了在源界聯盟總部裏曾經看見的那個女人。


    她愛上了小世界的原住民,可以想像她度過了多麽美好的一世。但是當她的伴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這個世界上就隻剩下了擁有近乎無盡壽命的覺醒者獨自品嚐孤獨。覺醒者是和世界同等層次的存在,他們的力量和世界有著相近的神奇效果。在愛人死後,他們當然可以用源力強行將他們的靈魂保存下來,但是那又有什麽意義呢?非覺醒者的靈魂太弱了,一旦離開源力的保護就會崩潰,覺醒者就隻能時時刻刻將他帶在身邊。


    但如果是那樣,這種不對等的愛情還能堅持多久?


    加納皮卡就曾經說過,覺醒者要找伴侶最好也找一位覺醒者,除非你能保證不對你的伴侶動真感情。


    季文淵知道自己是對韓陽皓有不少好感的,不然肯定會像拒絕裴修一樣直接拒絕韓陽皓。但是這種喜歡卻又沒有深到可以讓他不顧一切的程度。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找一個伴侶卻不用心那麽渣,所以如果他愛上了一個註定無法長久陪伴他的人,那又會是一場不亞於抹殺信仰的災難。


    在他知道自己是覺醒者之前,他曾經有一段時間因為察覺自己無法永遠守護諾曼帝國而無比恐慌。在那個時候,諾曼帝國就是他的信仰,為了它,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一想到無法再守護它,他就覺得壓抑的無法呼吸。


    他用了整整二十年,一點一點抹去了自己的信仰,才能夠平靜的麵對生命大限的逼近。


    作為帝國的守護者,季文淵沒有讓任何人察覺他的異常,但是他自己卻清晰的記住了那種感覺。


    那種讓人永生難忘的痛苦。


    他不知道韓陽皓是不是覺醒者,這隻有等到他死了才看得出來。韓陽皓的確是幫助破壞了劇情,但是能否成為覺醒者並不隻看這一點——靈魂強度是否足夠,是否反抗了世界意誌的暗示……無數的先決條件讓覺醒者的誕生變得無比困難,若非如此,也不會直到現在聯盟裏都隻有不到四千個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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