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房間並沒有什麽改動,顯然是他們總不在家裏,孩子們沒有擅自行動。


    兒子的房間也大變模樣。


    不但換了單人床掛了蚊帳,書櫃、衣櫃一樣不差,裏麵擺了三張寫字台,他回來的時候姐弟三個人在一起埋頭讀書。


    鄭貴祥隻讀了小學就輟學了,打心底喜歡會讀書的孩子。


    不管老五如何不著調,但是他兒子鄭強是村裏第一個去縣城念初中的娃,在他看來就是有出息。


    為此鄭老太沒少跟他要錢給鄭強花。


    別的錢他都不想給,這個錢他是願意的出的,家裏若是真能出個大學生,他臉麵上也有光。


    看著認真寫字的兒子,鄭貴祥想:若是自己兒子真的能上大學,那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鄭貴祥隻念了小學,數學也就會個加減乘除,兒子的作業還能看懂,女兒的卷子就不太行了。


    這也沒關係,看那整整齊齊的數字,他就覺得孩子們都會讀書。


    轉頭鄭貴祥發現兒子的書櫃上居然有很多書,疑惑:“家裏哪來這麽多書?”


    書這種東西在鄭貴祥眼裏自帶神聖光環,這麽多書整整齊齊的在書櫃裏擺著,竟然有種書香世家的感覺。


    鄭寒秋答道:“鎮上買的。”


    “這,這些書好多都是破的,你們不會被人騙了吧?”一本書就要好幾塊錢,這麽多書怎麽都得上百塊錢了,就算是大方如穆曉雲都覺得心疼。


    她跟鄭貴祥在消費上就是相反的兩種,別的事情鄭貴祥都摳門,但買書他是很大方的,“讀書就該要花錢,哪怕是舊書那知識還在啊。”


    沒想到她爸對知識這麽看重,鄭橘子心裏不由的打起了小算盤。


    鄭寒秋跟穆曉雲想的差不多——都是舊書,她也很嫌棄。


    但是沒辦法,她們是想給弟弟買一本新華字典,鎮上就是買不到。


    托人去縣城買他們認識的人也不多,熟一點的沒誰去縣城,不熟的不好意思開口。


    後來聽說顧小二遺憾:“可惜寒假的時候我爸送了我本新字典,我就把舊的賣給收廢品的了,不然還能送你們。”


    姐妹倆靈光一閃去了廢品收購站。


    書這東西就是這樣,從書店出來的時候是最貴的時候,賣廢品的時候是最便宜的時候,想要再買回來也行——得加錢。


    “那這麽多書用了多少錢啊?”鄭貴祥愈發的相信那老道士的話了,他這輩子都沒摸過這麽多書,沒想到女兒直接搬回了家。


    鄭寒秋伸出五個手指。


    “50?”鄭貴祥問,這麽多書……《母豬的產後護理》《家庭養豬手冊》……沒想到還有好幾本養豬的書,“值,太值了。”


    值什麽值?她還覺得太貴了呢,在垃圾場翻了這麽久才弄出這麽點有用的書,搞得她回來洗了好幾遍澡。


    穆曉雲擔憂的問:“這麽多錢啊?那你們的錢還夠花嗎?”


    鄭寒秋眼睛亮了,想說不夠就被妹妹給揭了老底:“爸,這些都是舊書,一共才5塊錢。”


    才5塊錢,穆曉雲心裏頓時好受了不少,誇獎道:“我家女兒就是會過日子。”


    鄭貴祥已經抽出一本養豬手冊看了起來,裏麵有的經驗他實踐過,確實如此,但實踐積累是不斷摸索出來的,啥原因他不懂,摸索的過程還有損失,沒想到書上都有寫。


    以前鎮上有開過一段時間的夜校,專門還有人教家庭養豬的,養幾頭豬的時候還好,養得多了就覺得很多道理用不上了,原本還覺得奇怪,這會兒有了書就不一樣了。


    不認識的字,鄭貴祥問距離自己最近的女兒,“寒秋,這字是啥?”


    鄭寒秋瞟了一眼回答了他順便解釋什麽意思。


    “好。”鄭貴祥打心底的覺得好:“我家閨女,就是懂得多。”


    鄭飛舟不樂意, 他不認識的字姐姐們都不肯教,隻有一句話:“自己翻字典!”


    不公平,這是雙重標準!


    “爸,姐姐買了幾本字典,我送你一本,以後看到不認識的字,你得翻字典。”


    鄭貴祥……


    鄭飛舟得意的將一本字典遞到他爸麵前,帶著點兒小得意問:“爸,你會查字典嗎?要不要我教你查字典。”


    於是,兩姐妹轉頭,盡量不讓大夥看到自己憋不住的笑——哪怕是家裏備受寵愛的兒子,也必須擁有完整的童年。


    修理完兒子鄭貴祥還不忘罵一句:“小小年紀就管起你老子來了?!學了幾個字就覺得自己啥都會了?翅膀還沒長硬就想飛了!”


    鄭飛舟委屈的看著自己姐姐們眼淚汪汪——明明他就不會,他還不肯學。


    可惜沒人同情他。


    “爸,這書你看得懂嗎?我好多地方都看不懂,你能教教我嗎?”鄭橘子“虛心”的跟父親討教。


    被兒子質疑的怒火瞬間被女兒平息了下去,心裏被捧得樂嗬,卻依舊板著臉道:“小小年紀不好好讀自己的書,看這些做什麽?”


    鄭橘子臉上帶著認真和崇拜:“我爸爸是村裏的養豬大王,我身為你的女兒總不能什麽都不懂吧?”


    “是啊,是啊。”鄭寒秋也湊了過來,小孩子充滿求知欲的問:“爸一頭豬能生幾個豬寶寶啊?”


    “養豬大王?”這頂帽子戴得高啊。


    果然,女兒早慧就是小棉襖,鄭貴祥心裏樂嘴上卻是嫌棄:“還豬寶寶?那叫小豬仔。”


    鄭寒秋……怎麽辦?她有點憋不住笑了。


    鄭橘子卻抱怨道:“爸,你怎麽能說姐姐呢?你這麽厲害卻一點都不教我們,將來不會就隻把本事教給弟弟吧?”


    他還真沒這麽想過。


    若說本事鄭貴祥覺得自己還是有的,但更多的是運氣,尤其是得了三個孩子之後的運氣越來越好。


    養豬又髒又臭還得經常守著,實在是太辛苦了,他隻想多賺點錢給孩子,讓孩子繼承自己的“本事”?


    除非三個孩子都不會讀書,沒路走了,他才會讓自己的孩子跟自己養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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