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雋很快就察覺出來不對勁,問道:“為什麽我不能動?”


    係統聲音很低:“因為這次,宿主你隻需要做一個旁觀者。你什麽都不需要做。”


    【係統!】顧雋厲聲喊道。係統此言,分明是把他禁錮了起來!


    然係統仿佛啞了一樣,再沒有聲響。顧雋唇畔勾出冷笑,閉上了眼。


    第二天時,顧雋突然認出,這就是他的寢宮。隻是他被禁錮在身體裏麵不能動彈,但是身體裏麵卻有另一個人掌控了他的身體。


    係統……背叛了他的信任?身體裏麵的是誰?係統一直以來都是裝作蠢笨的嗎?越該急的時候,顧雋神色與理智就越發冷靜。


    這個人當真是與他別無二致的。無論是行為,習慣,還是其他,都沒有半分同顧雋不一樣的地方。沒有一絲破綻。


    上朝了。朝中大臣少了好些熟悉的麵孔,然而丞相仍舊站在首位,一切就都無比熟悉起來。


    日常的議事,熟悉的針鋒相對。顧雋皺起了眉頭,感覺事情有一點不對勁。


    他好像一個旁觀者,接著別人的眼睛看世界,根本無法插手。他靜靜的聽著丞相同掌控他身體的這個人之間的博弈抗衡,很輕易的感覺出來了,這個人對於丞相,已經到了一種忍無可忍的地步了。這個人的行事,對話,性格真的是同他如出一轍。那麽這個人……也許,是他?他還記得當日附在雲沐澤身上的“玉華公子”。


    回到寢宮之時,他聽得那個人低聲道:“黎曜,嗬……你真是好得很……忠心耿耿的丞相大人……哈……”這個“他”已經不相信丞相的忠心了。在朝堂之上的時候,顧雋就感覺出來了,兩人的針鋒相對,矛盾已經激化到最大程度,這種矛盾使兩人關係惡化,並且影響了對彼此的觀感。丞相覺得“他”不可理喻,獨斷專行,“他”覺得丞相插手過多,威望愈重,欲行不軌。


    一日日的矛盾激化,讓“他”已經打算對丞相動手。


    既然,玉華公子可以做到,他沒可能做不到。在一日日的試探之下,顧雋終於突破了不能動的禁錮。


    顧雋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他”已經變了,因著一直以來的高高在上,甚至驕傲任性,大景朝臣也多是縱著他,讓他的心境出了很大毛病。一種……無可匹敵的傲慢□□。甚至對於丞相一直以來勸誡上言,隱有管製壓製之意,而生出了極大的不滿。


    同樣作為大景的帝王,“他”知道的,顧雋當然也知道。他叫出暗衛給丞相送了一封信,甚至於命令暗衛,反正有什麽計劃“他”在前麵施行,暗衛在後麵偷偷的破壞就是。對於坑自己他並沒有一點愧疚。至於暗衛驚訝於這樣奇怪的命令就不關他的事了,暗衛隻需要聽話做事情,而不是問為什麽。


    對於計劃屢屢失敗,“他”陷入了另一種極焦躁的地步。也是,心性傲慢,認為天下沒人可以配得上他的老男人,欲求不滿諸事不順,慢慢不正常暴躁是很正常的。一個三十未婚的老男人,沒錯,“他”還沒有成親。朝臣無法勉強顧雋,當然也無法勉強“他”。


    一個,三十未婚,獨斷專行,欲求不滿,疑神疑鬼的,老男人。顧雋微笑。他看不上那個人,當然也不會口下留情,哪怕這個人是“他”自己。


    沒想到這麽做後,“他”更加忌憚丞相,他認為暗衛裏麵混進了丞相的人,由是對丞相更加猜忌。


    顧雋嘆了一口氣,他萬沒有想到,有一天他也會變作這樣不堪的的地步。這樣說起來,倒是要多謝係統了。遇見係統的時候,他的心性已經開始有一點跑偏了。他毫不懷疑,沒有係統,他怕是真的會成為眼前這樣不堪的模樣。係統的意思,他好像有一點懂了。


    也許因為顧雋多年穿梭空間,他的精神力也越發強大,他掌控身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隻是基本上都是在晚上。整天跟個暴躁老男人在一起,顧雋也很惱火的。所以他一個深夜,跑出宮去了。顧雋本身的武功不說,單這些年來,他不斷去其他世界,武功已經到了一種極高的地步。所以他能夠從守衛森嚴的皇宮裏跑了出去。


    當然能從皇宮裏跑出來,進入丞相府也不是那麽難了。


    天色已經晚了,丞相卻還沒有睡。遲早有一天過勞死。顧雋突然得意他對於自家的丞相大人保護得足夠好,早就沒有讓他這麽拚命過了。這個是“他”的丞相,不是他的,但是隻要是黎曜,他都無法看著他被“他”害死。


    燭光搖曳,丞相抬起頭,看見窗邊坐了一個人。他慢慢皺起眉頭,語氣有幾分不可思議:“顧……”他頓了頓道:“陛下?”


    看來他們關係確實不好。顧雋突然想起當初那個晚上,黎曜同他坦白認為他有陰謀時,那時候他滿是怒意,也稱呼的“陛下”。


    而這個丞相,已經開始直呼名字了。


    “要叫什麽?顧雋?”顧雋突然笑著問。


    丞相卻愣住:“顧景明。”他這樣冷淡的回答,然後問道:“你是誰?顧雋又是誰?”


    “我就是顧雋,顧雋就是顧景明。”顧雋道。顧景明這個名字,真的是丞相特屬了。他嘆了一口氣。


    “你不是。”丞相語氣漠然:“不知閣下扮作今上意欲何為?”


    “你已經對他失望了。”顧雋突然認識到這一點。他心裏麵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閣下若再說這些無謂的話……那我可要叫人來了。”丞相道。


    顧雋看著他:“顧景明,很熟悉的稱呼方式。當年,珩水之戰時,是你救的我吧?那時候,你是叫的我顧景明吧?”


    丞相愣住,垂下了眉眼,過了一會兒,傳來他無波無瀾的聲音:“抱歉,我並不記得有這麽一回事。……陛下,如此深夜,您不好好待在宮裏,怎的會出現在這裏?”說著不記得,卻分明是記得的,不然又怎麽會突然就確認了他的身份。


    他們之間已經無可調和了。這種矛盾已經紮入了彼此的肉裏,扯不出來了。如果當初他們是這樣的關係,就算黎曜夜夜做夢,他也不可能接受他的吧。他慶幸,他們未曾到這種地步。


    “你小心點他。”顧雋道:“你應當知道,你已經站在懸崖邊緣。”


    丞相不言,半晌道:“我知道。”他看著他:“所以,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知道曾經珩水之事?”


    顧雋終於從窗台上下來,走進屋裏。丞相隻是看著他走近,並沒有做什麽。顧雋嘆了一口氣,伸手抱了抱他,道:“再見,我的朋友。還有……抱歉。”這個人不是他所愛那個人,隻是他曾經辜負過的那個朋友。他轉身,不再回頭,從窗戶跳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丞相愣住,眼裏慢慢有了思憶之情。這是:“景明。”他們曾經是朋友,也曾誌同道合,最終南轅北轍,不復初心。當年的陛下,也曾英姿颯爽,馳騁疆場,令人傾心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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