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蕭悅沄臉色蒼白,形容憔悴,卻仍不損半分俊美,讓人看了不由心疼。


    最近忙著喪事的他和弟弟都已經瘦了一圈,學校也已經好幾天沒有去了。


    蕭悅沄輕輕搖了搖頭,終於第一次對上張律師的眼,那眸子似泣非泣卻又含著一股倔強,讓張律師微微閃神。


    隻聽蕭悅沄艱澀地開口道:“爺爺他……有什麽話或者書信留下嗎?”


    蕭爺爺閉眼時,他們兄弟不在身邊,療養院的護工也是見他午睡後,到時間仍不見動靜,才去房內觀察的,誰料卻發現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因而,蕭老爺子過世時沒有留下任何遺言。


    張律師的手一頓,然後繼續把文件整理好,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封信,說:“這是立遺囑當天,由我代筆替蕭老先生寫的一封信,也是他點名留給您的,末尾有他的親筆落款。”至於蕭老說,如果他們不問起就不用把信拿出來這點,此刻張律師便不用再提起了。


    蕭悅沄接過信拆開,跟湊過來的弟弟一起看信,見裏麵開篇就是對他們兩兄弟的安慰和期望之語,兩人的眼圈不由又紅了。


    之後,老人表達了自己這半年多有他們兩兄弟陪伴的開心,說自己這輩子臨到頭還能撿了這兩個孫子,已經沒有遺憾了。蕭爺爺還又細細交代了與幾戶人家的關係淵源,如果他們遇到困難可以去尋哪幾家的幫助,誰可信可深交,誰出手幫過一次後,便隻可利益交換,都列得清清楚楚。信中還提到了這個張律師,是蕭爺爺信任的人,以後有事可以找他諮詢幫忙。


    蕭悅沄和蕭嶽洋一起把信閱讀了好幾遍,最後把信紙全都讓給了弟弟。此時,蕭嶽洋的小臉上早已布滿了淚水,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珍惜地拿著信,默默地看著,淚水不小心沾濕了信紙,他匆匆地擦拭。


    這是蕭嶽洋懂事後第一次如此真實地感受到親人的離去,這種傷痛,哥哥原來已經經歷過四次了嗎?想到記憶中對父母兄長隱隱的溫暖印象,蕭嶽洋更加泣不成聲。


    又一番事宜交割後,張律師才出門,蕭悅沄獨自將人送到門口,再次朝他致謝,感謝他對蕭爺爺的照顧。


    張律師縱使再鐵石心腸,此刻也不由有了幾分酸澀。他是蕭老爺子資助過的大學生,當了遺產律師後負責恩人的案子一直都盡心盡力。現在送走了那個老人,也知道老人最後這半年過得很開心,知道蕭家兄弟確實是真心待他,張律師也為那位別扭的老人家感到安慰。


    現在就看這最後的一年了,要是這一關他們過了,自己的任務才算徹底結束。


    張律師進電梯走了。


    蕭悅沄還久久地呆站在自家大門口,剛剛隱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出了眼眶。


    他覺得自己愧對那位老人家。蕭爺爺給他們的不隻是兩個真實的身份,還有未來的依靠和資源,更有難得的祖孫親情。


    然而他和弟弟卻未能每日在他身邊盡孝,連最後一刻都沒能陪在老人家的身邊。


    這幾日,為了安慰弟弟而強撐的堅強麵具,終於在這一刻有了裂fèng。


    一牆之隔的門內。


    通過家門口的攝像頭,傅朗不知道自己凝視那個沉浸在悲傷中的少年多久了,隻知道他的心也隨著蕭悅沄不停流出的淚水而越來越疼,疼到他終於忍不住開門將少年拉進屋,緊緊抱在了自己懷中。


    第49章 突擊


    蕭悅沄感受到那熟悉的男性氣息, 顧不得其他,埋進傅朗的胸膛便無聲地大哭起來。


    傅朗將人按進自己懷中後, 自己酸痛的心才稍微好過了一點。但是感受到胸口不斷擴大的濕潤,心中依舊酸麻不堪。


    此刻他才第一次為自己的笨嘴拙舌而懊悔, 來回隻有那麽幾句安慰的話, 最後也隻能用雙手緊緊將人擁在懷中。


    要是師父在這裏, 估計也受不了他的眼淚吧, 傅朗默默地想。


    良久,蕭悅沄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隻溫熱柔軟的小手抓住,猛地回過神來。


    “哥哥。”蕭嶽洋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哥哥,來回看了看緊挨著的兩人。


    理智回到身體裏, 蕭悅沄察覺到自己的手也不知不覺環住了傅朗的腰,立刻掙脫傅朗的懷抱, 猛擦過眼淚, 深吸一口氣,先安慰弟弟自己沒事,低頭沒有看傅朗,隻低聲道了句謝, 然後便牽起蕭嶽洋的小手, 轉身一同回到了自己家中。


    果然,隻有蕭嶽洋才是讓他振作的良方。


    傅朗靜靜看著那兩人進屋後緊閉的門, 右手忍不住撫上自己的左胸。


    難不成,自己的心髒出了什麽問題?最近怎麽總是隱隱作痛?


    **


    從知道蕭爺爺過世起,蕭悅沄就開始為老人家守孝。


    其實在現代沒有人逼他守孝, 更沒有那麽嚴格的規矩,但畢竟相識半年,即使不是親生血親,但他還是希望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對蕭爺爺的孝心,回報老人家的親情。


    守孝期間不得食葷腥,不得赴宴,不得著鮮艷服飾。


    蕭悅沄帶著弟弟為老爺子嚴格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孝,此後百日、經年、清明和亡者生日都會去拜祭。


    四十九天後,蕭悅沄便讓弟弟合理飲食。畢竟是七八歲的男孩,正是長身子骨的時候,而且弟弟畢竟是父親威遠大將軍一係唯一的繼承男丁,按禮法絕不能過繼出去。而蕭悅沄自己則打算為蕭爺爺守滿一年。


    因而蕭爺爺剛剛去世的一個多月,蕭家的餐桌上就不見葷腥了,隻有在和傅朗一起用餐的時候才會額外做一兩道葷菜,而蕭悅沄自己是肯定不會碰的。


    傅朗察覺了,但沒想到蕭悅沄是在守孝,隻以為他沒有胃口,便沒有刻意點明勸說。


    最近,傅朗覺得自己跟蕭悅沄獨處時,氣氛有些怪異,總覺得雙方都下意識地在躲避對方的視線,如果有蕭嶽洋在場似乎氣氛還稍好一些。


    還有一個變化,也不知怎的,傅朗覺得自己對蕭悅沄總有些心下發怵,很多事情幾乎是蕭悅沄一個皺眉,一個吩咐,傅朗便都下意識乖乖照做了。


    之前,因為自己忘記吃飯或者一些冒失舉動也惹到過蕭悅沄,當時傅朗立時便真心道歉了。但這次似乎跟之前不一樣,明明幾乎每天都要見麵,但卻總感覺,在他和蕭悅沄之間,不知何時,築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牆。


    下意識地,傅朗就想到了那個擁抱,似乎就是從那之後開始的。


    但是,那個擁抱怎麽了?還是自己之後又哪裏做錯了嗎?


    明明蕭悅沄對他這段時間的幫助都表現得非常感激,連連道謝,最近餐桌上也常見自己喜歡吃的菜。


    但傅朗總覺得哪裏不一樣。


    傅朗按了按眉心,他真的搞不懂現在孩子心裏的想法。


    **


    實際上,蕭悅沄希望自己的心誌能更加堅定平靜,借著這一年的孝期,他希望自己清心寡欲、埋頭苦讀,應對高考,不因弟弟以外的事而有所浮動。


    實際上,敏感如他已經察覺到自己跟傅朗的關係似乎有些過於近了,而他卻並不希望讓這種關係更近下去。


    傅朗是良師益友,可信可靠,蕭悅沄很感激,未來定會找機會回報,他們的關係僅此而已。


    然而,當習慣了一個人的陪伴之後,很多事情都發生得悄然無聲。


    **


    最近朗峰高科上下都感覺大boss傅朗的心情不太好,當然,他生氣還算“環保”,不會像某些領導一樣狂噴唾沫星子把人罵哭,也不會像卓峰一樣嫌棄鄙視擠兌到讓人無地自容。隻不過,他那種“凍人”的威壓,對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極大的挑戰。


    這讓傅朗所到之處,上上下下都戰戰兢兢不敢大聲說話,氣氛非常壓抑。


    朗峰的員工無不祈禱,隨便誰,求你趕緊讓大boss的心情變好吧。


    **


    四月初的月考,蕭悅沄果然受了影響,盡管有老師和鄒文濤幫忙補課,但他的成績還是退後了幾名。不過,各科老師都知道他家的情況,所以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老劉安慰了幾句,然後鼓勵了一番。


    好在小學生學業簡單,蕭嶽洋的成績則並沒有受太大影響,依舊名列前茅。


    蕭悅沄沉下心,努力把所有心思重新投入到學習中,用苦讀來塞滿腦子,摒去一些雜七雜八的思緒。


    等到五月初,期中考完後,蕭嶽洋也結束了守孝,而蕭悅沄的名次則再次不負眾望地進步了,考到了年級第40名,正好是第一考場的末尾。


    按照他的勢頭,很多人相信,一年後的高考,蕭悅沄一定能考上一所重點大學。


    蕭家兄弟的心情也在日復一日密集的生活和學習中逐漸好轉,笑容開始回到他們的臉上。


    時光來到鳥語花香,出門踏青的時節,某個周六一早,蕭悅沄便照例帶著弟弟蕭嶽洋去了安靜的華風校園。除了周六補課的高三初三師生和保安後勤人員,相比於工作日,學校裏的人少得可憐。當然,保安也不會攔著本校的其他學生進入,畢竟學校裏還有些沒回家的住校生,以及一些零星的學生來學校圖書館自習的、落東西回來取的,或者來學校踢球打球的等等。反正每個教室都鎖門了,重要的地方也有監控,又是自己學校的學生,不怕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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