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暴殄天物。


    音樂愛好者喻文州笑著搖搖頭,在漸漸暗下的燈光裏重新坐正。


    他算是少數的、不是因為八卦而來的人。他對鋼琴饒有興趣,更是裴一的路人粉,有這樣好的機會可以來現場欣賞,他便不請自來了。


    演出很快開始,非同好的吃瓜群眾們很快就進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隻有喻文州、孫翔、周澤楷和江波濤在堅持,沒有犯困。


    開頭是大合奏,然後接上了小提琴,中間上來了一個鋼琴師,但不是裴一,而是個年輕的男人。


    孫翔隻看了一眼就沒興趣了,反正在他這個外行人的心裏,裴一是這個領域的no.1。


    終於四十多分鍾過去了,壓軸該上場了。


    主持人、報幕都悉數退去,樂團也有序地下場,將整個場子空了出來。


    打在舞台上的燈光忽然全部暗下,一片漆黑。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秒之後,一束柔和的光暈從左上方下落,照出了一個人影。


    鋼琴與鋼琴師都安靜地居於舞台的一隅,卻沒有人會忽略他們的存在。


    漆黑的鋼琴幾乎要和背景融為一體,將演奏的女人襯得更加閃耀。


    她側對著觀眾落座,一身雪白的禮服長裙順著琴凳垂下,帶著流銀紋飾的裙擺鋪上地麵,像夜幕裏淌落的銀河。光裸的後背有著漂亮的線條,流暢而優雅。隻綴了一條簡單項鍊的脖頸也修長白皙,像是芭蕾舞演員。


    裴一手指抬起,然後落下,奏響第一個音符。


    她彈奏鋼琴的時候像是在與此生摯愛共度餘生,垂下的睫毛似柔軟羽毛的邊緣,在燈光下,給鼻樑投上兩扇淡淡的陰影。漂亮的指尖流連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由此間傳來的樂曲勾人心魄,如同天使贈下的禮物。


    裴一彈的是李斯特的《愛之夢》,深情婉轉,將曲中蘊藏的情感變化、轉折表現得淋漓盡致。


    她仿佛不是在彈奏別人的曲目,而是在書寫自己的愛意。


    喻文州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麵上帶笑,比先前的期待更多出幾分欣賞認真。


    好聽的曲子當然可以吸引人,但當美妙的音符與彈奏者的美麗麵容交織起來、譜寫出的新篇章,顯然比曲子更加震撼。


    燈光落下打出淡淡的陰影,裴一被籠罩在模糊不清的明暗交界線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神秘和冷艷。


    觀眾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從她的臉落上她的指尖。


    一曲終了時,全場都充滿了一股意猶未盡的氣氛。


    壓軸曲目結束之後,裴一沒有退場。


    她坐在琴凳上撩了撩垂落的頭髮,有意無意地朝觀眾席瞥來一眼。


    不等孫翔回味那個眼神,舞台上的燈光又全部投下,交響樂團再次登場。演奏者們紛紛落座,裴一則坐在她剛才的地方,沒有離開。


    這是演出的最後一個節目,由整個演出團隊帶來的柴可夫斯基的降b小調第一鋼琴協奏曲。


    長達二十多分鍾的演奏,在最後一樂章以降b大調,形成了輝煌的結尾。一如此次演出,完美落幕。


    可幕布沒有拉上,演奏家們也沒有退場,看來似乎還有別的後續節目。


    不明就裏的觀眾們坐在座位上有些疑惑,互相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他們拿到的節目單上並沒有寫明這樣的情況,就連來捧場的職業選手們也有些不明就裏。


    倒是孫翔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繞過同隊的夥伴,從觀眾席上走下去。


    有粉絲認出了他,也有人嗅到了搞事情的味道,手機紛紛架起,對準了孫翔的背影。


    蘇沐橙是這群職業選手裏唯一麵帶瞭然微笑的,她舉著專業攝像機,和坐在最佳視角的江波濤換了位置。


    江波濤咦了一聲,就連周澤楷都擰了擰眉,露出困惑的表情。


    喻文州的目光在孫翔那身西裝上徘徊一瞬,然後又和蘇沐橙的視線撞在一起。他看到榮耀女神眼底的笑意,忽然懂了什麽。


    ——哎呀,看來這次演出來對了。


    坐在鋼琴凳上的裴一也有些迷茫。


    按照排練的流程來看,在最後的鋼琴協奏曲結束之後,就應該落幕、主持人宣布演出圓滿結束,然後他們退場,在後台與一些內定的粉絲合影互動,最終離開。


    可現在為什麽還不落幕?


    她穿著這身露背長裙沒覺得多好看,反而被禮堂裏的空調吹得有點兒冷。


    除此之外,裴一發現,整個台上隻有她對此刻的突發情況有些迷茫,其他共同演出的夥伴反倒平靜極了,好像他們都知道接下來的劇情走向。


    疑惑與無數的問題在裴一的腦海中盤旋,但當她捕捉到孫翔的身影後,又心定了下來。


    高個兒的青年穿著白色的西裝穿過觀眾席的通道,朝著舞台走來。


    大家都看慣了日常隨便穿搭的孫翔,或者是輪迴隊服,今天反而是第一次看見正裝的小鬥神。一身西服把人裹得筆挺,兩條長腿前後交替著,一條通道硬生生被他走出了明星出席紅毯的氣勢。


    孫翔走到舞台下方的時候,有工作人員要引他走上去,可他一擺手,就繞開了對方,長腿一跨,直接跳了上去。


    就在孫翔站上舞台的瞬間,剛才一直安靜待機的、除了裴一以外的所有演奏者全都架起了自己的樂器,在指揮棒揮動的瞬間,奏出一曲婉轉柔和的浪漫交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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