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人隊、第二千人隊、第三千人隊......”朱混元和雪裏四兄弟的聲音陸續響起。


    隨後,踏雪遊騎軍動了,馬蹄紛飛,長弓在手,他們策馬奔向蘭水河邊。


    有人規規矩矩的自囊中取出箭來,有人則順手從地麵上抽出討虜軍射過來的箭,搭在自己弦上。


    他們奔騰著、呼嘯著將手中長箭向著蘭水東岸射出,隨後調轉馬頭驅馬而回。


    他們是騎兵,快馬硬弓,來去如風。


    他們不需要如同討虜軍一般沿河列陣,所以,他們手中的箭矢也沒有那烏雲密布,遮天蔽日之感。


    但正因為如此,這些參差不齊的箭矢卻是能真真實實要了人命。


    就在薛映命令下達的那一刻,討虜軍最前排的弓箭手第一反應是重新起箭,然而,方才的消耗實在太大,他們大多數人可以說已經完全失去了攻擊能力。


    所以,他們慌亂了,本能的想要後退,但身後嚴陣以待的刀盾手,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嗖!嗖嗖!”隨著長箭落下,討虜軍的弓箭手是一片哀嚎。


    “刀盾手向前,弓箭手後撤,快,快。”張英見狀立刻下達了命令。


    隻是這命令下的終究是晚了一些,等到弓箭手全部撤入陣內,他們這才發現,隻是方才那短短時間的耽擱,河邊便已經留下了近百具屍體。


    “薛映!”張英緊咬著牙關,狠聲說道。


    此時,他已經徹底從方才的憤怒中清醒了過來。


    他帶著幾分愧疚,掃了一眼那些死在踏雪遊騎軍弓箭下的士兵,神情冰冷的下達了命令:“後撤二十丈。”


    討虜軍退了,薛映也下達了停止攻擊的命令,接下來兩軍便陷入了長久的對峙。


    薛映在等著張英過河,隻要討虜軍過了河,那麽一馬平川的蘭西平原便是他們的墓地。


    張英也在急速的思考著如何誘使薛映過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時過河對他來說是何等的危險。


    哪怕他麾下人數是踏雪遊騎軍的一倍還多,但在平原上,步兵與騎兵的對決,本就不占任何的優勢。


    “薛映,郡守大人允許你們駐軍龍城,以備昆侖奴,可你們倒好,不但占了龍城,甚至連涼城都奪了去。”


    “殘殺百姓,欺壓良善,你對得起郡守大人的栽培嗎?”


    “就是,你們這些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野猴子,肆意妄為,弄的龍、涼二城天怒人怨。”


    “薛映,你這蠢貨,你給老子等著,老子要去都城告你,狼子野心,意圖謀反。”


    “就是,你們算什麽東西,也配和我們討虜軍麵對麵,給我滾回去,讓你們那狗屁禦奴將軍出來。”


    “對,讓他出來,老子要問問他,憑什麽殺人?我張家何辜?劉家何辜?被你滿門盡滅。”


    “屠夫!劊子手!”


    “野猴子!”


    很快,從討虜軍裏便奔出了一群士兵,包括張英自己,他們謹慎的站在踏雪遊騎軍的弓箭射程之外,肆意的謾罵著、挑釁著。


    很明顯他是要激怒薛映。


    好在薛映到底是一軍主將,此時尚能保持幾分冷靜,但隨著這些人罵的越來越難聽,踏雪遊騎軍的士兵們卻憤怒了。


    “放屁,張英,你他媽眼瞎嗎?你那寶貝弟弟在我龍城犯下的累累罪行你看不到是吧?”


    “就是,多少無辜女子殞命極樂山莊,天理不容,人神共憤。”


    “他媽的,就你老張家的命是命,普通百姓的命不是命嗎?”


    “殺了他,都是便宜他了,你還想為他報仇?來啊!殺過來啊!”


    張寶在龍城的所作所為,在經曆了刑場一戰後,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包括很多踏雪遊騎軍的士兵。


    所以,當張英派人罵陣的時候,他們也忍不住反唇相譏,這其中以雪裏兄弟最為踴躍,他們經曆過刑台一戰,九個人麵對五千龍城守備軍,最終,沈進戰死,雪裏向東也差點命喪當場。


    所以,從內心深處來說,他們恨張寶、恨張茂,同樣也恨蘭水東岸的張英。


    “張英,你我同在薑國為將,本應以保家衛國為己任,可今日你張家滿門被屠,不思尋找凶手,卻是舉兵來犯,你對得起你身後的這一萬兩千五百名將士嗎?”


    在一片喧囂聲中薛映躍馬而出,對著張英厲聲喝道。


    薛映的聲音很清朗,也很高昂,尤其是在這開闊的蘭水兩岸,頃刻間便在兩軍陣前遠遠的傳了開去。


    張英的臉色立刻通紅了起來,他憤怒,極端的憤怒,憤怒於薛映的巧舌如簧,憤怒於踏雪遊騎軍那事實俱在的質問。


    這一次舉兵來犯,本就是為他張家一門的私仇而來,而且還是趁著田開疆前往太平京參加中秋夜宴的時候。


    張英心中無比的清楚,這般的孤注一擲,其結果早已注定。


    輸了或戰死沙場,或回到燕王城麵臨北地軍團的軍法。


    當然,若是贏了,那興許還有一線生機,看在禦奴將軍人頭的份上,田開疆或許能網開一麵。


    畢竟當初景清初回北地郡,田開疆兵圍郡城曾與隋唐發生過衝突,這在北地軍團本就不是什麽秘密,即便是他在燕郡也是有所耳聞。


    然而,他心中的盤算歸他心中的盤算,但薛映的話終究還是對討虜軍的士兵造成了一些影響,張英身後,士兵們臉上紛紛露出複雜難明的神情。


    隻可惜,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張英,此時正一臉怒意的看著薛映,而沒有絲毫的察覺。


    “薛映,你身為一軍主將,隻會逞口舌之利嗎?有膽量你就踏過蘭水來,我們決一死戰,看一看你踏雪遊騎軍的兵鋒是否也如此鋒利?”張英飽含怒意的聲音直衝蘭水西岸。


    “哼!”薛映聞言隻是冷冷一笑。


    他怎會不知這是張英的激將法,兩軍隔河相望,誰先踏過蘭水,必然要承受另一方的攻擊。


    怎麽說呢?張英老練,他薛映也不傻!


    於是,本該有一場大戰的雙方,在這個烏雲密布的上午,竟然神奇的陷入了僵持。


    從巳時到午時,從雙方通名到弓手對決,再到開啟罵戰,但終究因為那一條並不算寬闊,卻實實在在擋在他們前方的蘭水,而最終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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