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先盡情呼吸一口,才顧上看周圍環境,他們是在一個人工池塘裏的亭子下麵。池塘在峚山山腰隱湣山莊的花園裏。貘君就是隱湣山莊的主人。


    空竹做一個禁聲的手勢,忙著將癟了的氣囊捆在剡客亭柱子上,預備出去的時候再用,傳音入秘道:“這裏是慧蓮的花園,要等到天黑我們才能出去!”


    “用不著等天黑!貴客遠來辛苦,請上來喝一杯清茶!”


    空竹和莫天悚麵麵相覷。空竹苦笑道:“是貘君。出去吧!”


    既然被發現,不出去也不行了。莫天悚帶頭朝外遊。空竹忽然想起臨走時無涯子的囑咐,竟然像是猜出他們這次一定會被發現一樣,又吃驚又迷惑,忙一把拉住莫天悚,小聲道:“看見貘君以後,你千萬別吃驚!”剛才用傳音也被貘君聽見,所以這次空竹沒用傳音。


    莫天悚非常迷惑:“那是我家老祖宗的兒子,我有什麽好吃驚的!”聲音很大,有意讓頭頂的人聽見,因為他剛聽見貘君的聲音,就運出井中視星觀察過上麵,好大的一群人!先拉一拉交情總歸不會錯。


    空竹扭頭朝莫天悚看一眼,聲音也不算小:“希望貘君看見你也不會吃驚!”這才和莫天悚並肩遊出去。


    盡管空竹已經事先給雙方都打過招呼,莫天悚看清楚亭子上的人以後還是非常吃驚,一下子呆在水中,以至於貘君身後那一大群人都長得什麽樣子他一個也沒看見。不僅僅是他,剡客亭中的貘君同樣也是見了鬼的表情。


    皎潔的月光下,貘君也就四十歲的年紀,穿著一件儒服,最少表麵看來很是斯文。他長得和此刻的莫天悚非常像,兩人看起來就像兩兄弟。


    貘君身後原本蠢蠢欲動的一群人看見莫天悚的容貌也都驚呆了。亭上亭下一片寂靜。


    空竹拉著莫天悚從水中一躍而上,停在貘君麵前,抱拳道:“和尚來得冒昧,山人見諒!”貘君凶霸峚山,侵淩西玄山,卻顯得相當謙遜,僅僅自號隱湣山人。


    貘君終於回神,又看莫天悚一眼,遲疑片刻,大聲道:“來人啊,帶空竹法師去休息休息!”他身後兩個同樣也是文士打扮的老者走上前來,對空竹做一個請的手勢。


    莫天悚急忙挽住空竹的胳膊:“慢著!我們一起來,休息也是一起休息。”兩個文士竟因這一句話就停下來。


    空竹又想起無涯子的囑咐,很顯然是話中有話,輕輕推開莫天悚,微笑道:“天悚,你對峚山幾乎一無所知,我給你介紹,這兩位是山人的左膀右臂,妙欲槐逸仙,陰眾柳宕仙。他們都是人飽學之士,儒雅慈善。特別是槐逸仙,昔日曾經追隨我師傅龍血真君,後來又和山人一起來到這荒僻的海島,輔佐山人把峚山治理得井井有條。你們血脈相認,畢竟有些私房話要說,和尚還是暫時避一避好。”緩步由折帶橋朝岸上走去。


    槐逸仙和柳宕仙跟過去,一左一右將空竹挾持其中。


    貘君揮揮手,其他人也全部施禮告退,剡客亭裏隻剩下莫天悚和貘君。貘君笑一笑,走到剡客亭中間的桌子旁坐下:“你也坐吧,天悚!你我雖然是第一次見麵,相信你早知道我。我也早知道你。無涯子自以為水下通道就他一個人知道,其實那根本就不是秘密。他上次和羅天剛上島我們就知道了,是故意讓他們潛進來的。”


    果然是反間計!莫天悚尷尬地笑一笑,在貘君對麵坐下,輕聲道:“我該怎麽稱呼你?可以讓我見見夫人嗎?”


    貘君道:“叫我隱湣山人即可。娘不想見你!畫眉上次回來說,我始終不相信,就連娘也說畫眉是在胡說,還把畫眉囚禁起來。可是娘上次在下砂島見過你和桃子以後,回來就放出畫眉,還將顧毗鵲趕下山,自己始終怏怏不樂。原來天底下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術你此刻的樣子簡直和我爹一模一樣!我從來也沒有見過梅姑娘,看見你以後,還真的很想會一會她呢!”


    怪不得蕊須夫人一直不肯理會他發出的信息!莫天悚不由得深深歎一口氣,苦笑道:“她目前就在海州府,山人如果願意,此刻就可以去看她。”


    貘君道:“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要去看她。天悚,我的人一直沒下過峚山。目前西玄山上隻有顧毗鵲。”


    似乎他們依然是敵人。莫天悚又在心裏歎息一聲,問:“從前顧毗鵲是不是經常來峚山?”


    貘君猶豫片刻,點頭輕聲道:“從前他經常來找慧蓮。自從上次娘將他趕走後,他再也沒來過峚山。你知道慧蓮是誰,對不對?我和娘都已經老了,但是年輕人喜歡更廣闊的天地。不過最近娘一直和慧蓮在一起,慧蓮想離開也沒辦法。天悚,日後你自己一個人若是喜歡,盡管來峚山做客,可再不要和羅天一起了!”


    莫天悚愕然,難道支持顧毗鵲進軍中原的人僅僅隻是慧蓮,被西玄山當成頭號大敵的貘君似乎並無意離開峚山?遲疑一陣,還是問:“若我助三玄極真天回到西玄山,山人能不能兩不相幫?”


    貘君道:“娘盡管一直沒理會你,但她還是日日為你煩惱。其實你在九龍鎮、巴相住得好好的,爵至國公、官達二品,生意更是遍布天下,銀子堆積如山,富可敵國,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何苦一定要參與三玄極真天的事情?今天我本是打算徹底斬斷娘的煩惱!若不是你身上也有爹的血脈,而我又對你有些好奇,今天”笑一笑,忽然屈指一彈,彈出一個龍眼大的熾熱火球,直奔莫天悚的臉頰而來。


    莫天悚本能的想要躲閃,卻發現自己一點也動彈不得。顯然,貘君同樣也會和星羅棋布差不多的九九功氣場,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鎖住莫天悚。


    火球貼著臉頰掠過,擊中莫天悚左耳耳垂。莫天悚立刻明白這是利用幽煌烈焱凝聚而成的,不禁驚詫。他自己在參合騰格力耶爾神功的基礎上,僅僅才隻能凝結成比繡花針大不了多少的氣勁。他本身就精通九九功,抵擋陰火的能力遠遠高於一般人,可他的整個耳垂還是被燒傷,發出難聞的焦糊味。疼痛倒不是非常明顯,因為莫天悚完全傻掉,基本上沒感覺了,自從離開聽命穀,他還從來沒有遇見過對手呢!


    貘君非常友善地笑一笑,將一盒藥膏放在桌子的正中央,無比關切地道:“疼吧?幸好我怕事情沒結束以前娘趕過來,事先準備了這個。這裏麵含有丹果和肉芫,你試一試,看比你自己配的如何!”


    莫天悚發現自己又能動了,卻無力動彈,隻是瞠目結舌瞪著貘君,終於明白中乙為何要走旁門左道。


    貘君苦澀地笑一笑:“聽說你是在孤雲莊打著架,流著血長大的,你一定覺得自己的幼年很淒慘。知道我是怎麽長大的嗎?我是被人蒸著煮著長大的!你回去以後,找一點響楊泡桐之類的樹,放進鍋裏蒸煮一下,就能明白我為何會讓無涯子和中乙頭疼!”


    莫天悚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貘君再笑一笑,輕聲道:“我爹和我娘每日都把我丟進大鍋裏蒸煮,隻為讓我更好的學會殘缺的九九功,才能在不牽扯文家的情況下,完成她的使命。火實在是很容易將木化為灰燼,九九功是天底下最不適合我們練習的功夫。原本我並不想和你說這些,但你讓我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你在下砂島指責娘犧牲你,實在是太傷她的心了!”


    莫天悚垂下頭:“你是不是也覺得夫人偏心?你爹一定很愛護你吧?”


    貘君搖頭,幽幽歎息一聲:“我沒有爹!羅天沒告訴過你嗎?那老妖精是個不不折不扣的魔鬼。娘下不去的狠手,他都可以下。梅姑娘對峚山了解得太少。若她多了解一些,就會明白,昔日羅天和她聯手毒死那個魔鬼後,為何娘和我都沒想過要報仇。”


    莫天悚一震,難道昔日蕊須夫人在龍虎山煉製大翡翠葫蘆不是為報複羅天?那她是為什麽?抬頭看著貘君道:“山人是在告訴我,以後遇見不會再容情嗎?”


    貘君笑笑,起身道:“你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想不想看一看大名鼎鼎的丹樹和神荼、鬱壘?”


    莫天悚一愣,也跟著站起來:“當然想!”


    貘君拿起桌子上的藥膏:“有傷不治不好,萬一拖嚴重更是不好。不嫌冒昧的話,我幫你上藥?”打開盒子,用手挖一點藥膏,拉過莫天悚,細心地塗在他的耳垂上。


    火辣辣的疼幾乎立刻就變成一種清涼的感覺。莫天悚接過貘君遞過來的盒子,忍不住問:“聽夫人說,丹果很不容易得到,肉芫似乎也不是隨處可見的東西,用來做燙傷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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