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道:“不忙。天悚,我記得你還有一些‘龍芻’,何不給挾玄和挾貞吃下去,我們再回去?”


    想起這還是梅翩然送的,莫天悚很是舍不得,但挾貞顯然是聽懂莫桃的話,湊過來直朝莫天悚討好地拱。莫天悚著實喜歡它,終於掏出一直貼身的梅花荷包,取出裏麵幹黃的小草。他為人極為偏心,全部都喂給挾貞。可是挾貞卻不領情,閉嘴搖頭不肯吃。


    莫桃莞爾:“你啊!既然貞就是正,那麽一碗水你得端平了!”過來將‘龍芻’分成兩半,分別喂給挾貞和挾玄,挾貞才滿意地吃了。


    穀正中看得眼睛都直了,心癢癢道:“有一匹挾翼已經夠神氣的了,居然還有挾貞相配!三爺,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歡挾玄,賞我得了!”


    莫天悚道:“想得倒美!這是挾翼一家三口,怎麽可以分開!”很是擔心挾貞隻吃了一半草,效果是不是不好,翻身跨上挾貞之背,“挾翼、挾玄,走,我們回去!”挾貞奮起四蹄奔出,至少開始的速度一點也不比挾翼慢。莫天悚大喜,回頭才注意到隻有挾玄跟過來,挾翼卻還留在原地沒動。忙又退回去:“挾翼,你怎麽了?跟我回去!”


    挾翼前蹄高舉,仰頭悲嘶,忽然掉頭而去。莫天悚大驚,用力一夾:“好挾貞,快去追你爹!”不想挾貞卻不肯起步,隻有挾玄和莫桃飛起來追過去。可是挾翼的速度不減當年,轉眼間就跑遠了。莫天悚一著急,也擎出靈犀劍飛起來追過去。飛一截以後,竟然看見莫桃騎在挾玄背上停下來。莫天悚急道:“桃子,挾翼呢?”


    莫桃道:“它自己跑進黑牛峰了。挾翼已經完成它的使命。我想它不希望我追下去,所以停下來。”


    黑牛峰是昆侖山一座終年積雪的高峰。莫天悚難過地閉上眼睛,難道挾翼也知道自己老了,沒辦法再像從前一樣奔馳,所以要驕傲的離去?的確不應該去強迫它。良久,莫天悚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挾翼的離開讓莫天悚總覺得傷感,也就加倍思念起家裏的親人來,恨不得立刻就飛回去。可是莫桃和薛牧野都說安定王那裏他還必須去了結,空竹竟然也還沒回來。第二天,莫天悚的心情很是不好,依然不得不放莫桃再去找空竹。讓薛牧野派人去把安定王的使者載湃爾傳來客棧,自己和薛牧野各端一張太師椅坐在院子裏,看袁叔永和孟恒練武。


    出來以後,袁叔永的武功提高不止一成,可能是在聽命穀裏好幾次被孟恒打得狼狽要報仇的緣故,出手一點也不留情麵,換成孟恒狼狽萬分。


    孟恒很委屈,不僅僅是袁師叔翻臉無情,就是往日從來不吝嗇的“薛叔叔”今日也屈服在莫天悚的威之下。可他不能總是挨打,千不情萬不願,也隻好向莫天悚請教武功。詫異地發現莫天悚口才真的非常了得,解說天一功比薛牧野和他父母都生動,更容易理解,不情願漸漸變成佩服,然而心裏就是不服氣。


    打了一個時辰,孟恒已經很累,八風進來回報,載湃爾到了,孟恒就想停下來,莫天悚卻叫他不用理會,繼續練武。


    又過得一陣子,孟恒的已經全被汗水浸透,莫天悚終於站起來,淡淡道:“孟恒,去換衣服,和我一起見載湃爾。”


    孟恒有些意外地點點頭,回房間後多少還有些猶豫,慢吞吞換下汗濕的衣服,才來到莫天悚的房間裏。見莫天悚盤膝坐在炕上,很悠閑地吃著巴旦果和葡萄幹,卻不見薛牧野和袁叔永的影子,就連該在的載湃爾也不在。


    莫天悚很隨意地招手道:“上來坐。”等孟恒坐好之後,才提高聲音道,“可以叫載湃爾進來了!”


    門口的曆風答應一聲,腳步漸漸遠去。孟恒忍不住問:“薛叔叔和袁師叔呢?”


    莫天悚和顏悅色道:“我讓你薛叔叔去找你二表叔和空竹法師回來,一起幫我查一查布焉鐵幕的下落。至於說你袁師叔,我最近太懶了,好些泰峰的例報都沒看,他忙著看例報呢。”


    孟恒愕然道:“查安定王的下落?他不是在安定嗎?為什麽要查他的下落?”


    莫天悚淡淡笑道:“你別著急,一會兒也別隨便出聲,慢慢看下去就知道了!”


    孟恒正想抗議,載湃爾走進來。孟恒便沒再出聲,但忍不住撇撇嘴,心裏嘀咕,我自己看還要你教什麽?


    載湃爾聽見召見立刻趕來客棧,結果在外麵等半天,凍得手腳冰涼才進來,見到莫天悚理都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吃著果子,不知道怎麽的就感覺到一股壓力,顯得有些惶急地道:“三爺肯露麵就太好了!剛剛我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吉茲司大人不忿朝廷將他降為指揮使,最近一直憋在家裏,不肯去衙門,派人多次來找三爺又沒見著三爺,以為朝廷要治他的罪,結果自己一個人想不開,昨天夜裏竟在家裏飲刀自盡!”


    莫天悚放下吃一半的巴旦果,愕然扭頭看著載湃爾:“飲刀自盡?”如此鬼話想騙誰?布焉鐵幕真夠狠的,動作也真夠快的!自己殺了人還想把罪名推出去?有點子梟雄的味道,看來日後對抗葉爾羌絕對沒問題。可但凡梟雄都有很大的野心,這次若不讓布焉鐵幕乖乖聽命,日後他主動去找羅卜又或者打沙洲的主意都會影響整個西域的局勢。莫天悚冷冷地道:“閣下的意思就是說,吉茲司是因為我不肯見他才想不開的?問題是我算什麽?和吉茲司僅僅見過兩次麵而已,連他長得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他又記得我什麽樣子嗎?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來若羌不過就是走親戚的!怎麽就這麽不得清靜?既然你們非要把我逼出來,那布焉鐵幕呢?還想躲著嗎?讓他站出來,把這裏的事情好好地解釋清楚!哼,老子手底下丟翻的王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再加上一個也無所謂!”


    載湃爾嚇一大跳,下意識後退一步,垂頭道:“我家王爺不在若羌。三爺若是想見王爺,可移駕安定。”


    莫天悚斬釘截鐵道:“讓布焉鐵幕來見我!若是我去見布焉鐵幕,對布焉鐵幕未必有什麽好處。”


    載湃爾又嚇一大跳,想了想問:“那吉茲司的事情怎麽辦?”


    莫天悚淡淡道:“活王爺我都見不過來,別拿一個過氣的死王爺來煩我。你若沒有別的事情就走吧!告訴你家王爺,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悠著點勁!”


    載湃爾非常意外,垂頭沉默良久,試探著問:“今天三爺找卑職過來有什麽事情?”


    莫天悚道:“我能有什麽事情?不是你敲鑼打鼓非要見我嗎?本來我在葉爾羌城和剌斯德、古慕拉木喝酒正痛快,也不得不提前回來。”


    載湃爾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頭問:“三爺和誰喝酒?”


    莫天悚語氣淡淡地道:“當然是葉爾羌大汗,還能是誰?他兄弟古慕拉木的詩做得還不錯,算是個可以交的朋友,他也比他老爹要識相得多,不然我還真不耐煩和他偷著喝酒。對了,剌斯德還答應我,開春後等我阿喀當了爹就派人來把消息告訴我,順便也進京朝覲皇上。經過你們這裏的時候,你們不可為難他的使團,知道嗎?”


    別說是載湃爾,就是孟恒都快聽傻了。載湃爾好半天才恢複神誌,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賠笑道:“三爺的阿喀是嗤海雅大師的大公子尼沙罕大俠吧?這可是要恭喜三爺。三爺盡管放心,葉爾羌的使團真從安定過,我們一定竭誠款待。”撫胸施禮,躬身退出去。


    孟恒立刻問:“三表叔,你真的和剌斯德大汗喝酒?他也肯和你一起喝酒?那他日後是不是永遠也不會出兵進攻我們了?”


    莫天悚憂鬱地笑一笑:“真是孩子話!剌斯德是不是會出兵的關鍵不在他身上,而在我們自己身上,你懂不懂?當你足夠強大時,你就會發現所有人都是你的好朋友;當你不夠強大時,你就會發現你的敵人特別多。剌斯德目前還沒辦法消滅我,隻能和我喝酒。”


    孟恒低頭想了想問:“你是想嚇唬安定王布焉鐵幕嗎?吉茲司的事情怎麽辦?”


    莫天悚道:“我剛發現布焉鐵幕很不老實,隻是想讓他老實一點。吉茲司的事情不用我們操心,布焉鐵幕既然有膽子殺死吉茲司,就有本事收拾殘局。”


    中午剛吃過午飯,莫桃、薛牧野和空竹一起回來。還沒等坐下,空竹就多少有些驚奇地問:“天悚,你怎麽可能猜到布焉鐵幕就在若羌?”


    莫天悚沉吟道:“這麽說他還真在若羌?阿曼,叫上孟恒,一起去看看安定王。”


    薛牧野點頭。


    莫天悚這次去葉爾羌被迫與剌斯德見麵,自然不可能入寶山空手而歸,便如同他當年在撒裏庫兒得到尼沙罕的小刀那樣,也從剌斯德那裏弄來一件非常名貴更非常有名的皮裘。當下從行李裏翻出來換上,留下袁叔永和八風在客棧,與莫桃、空竹、薛牧野、孟恒一起騎馬去找布焉鐵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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