剌斯德才知道此人就是名震天下的戰神莫天悚,可惜隔著一個神女海子,他怎麽也無法看清楚莫天悚的長相,就隻覺得和他身邊的莫桃相比,他長得相當瘦弱,他跨下的挾翼也遠不如傳說中的神駿,不知為何人們會畏他如虎?正驚疑不定的時候,五匹戰馬一起停下來。


    莫天悚縱聲長笑,用馬鞭子指著對岸道:“剌斯德乖侄兒,你遠道而來,叔叔已經備下美酒佳肴給你洗塵。過海子來喝一杯吧!”


    聲音不高,可彼此隔著一個五裏多寬的海子,便似麵對麵講話一般,人人聽得清清楚楚。剌斯德身後頓時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剌斯德也甚感恐怖,想起傳說中莫天悚如天神一般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用兵之術就害怕,更為可怕的是,原本隻能挨打的哈實哈兒士兵一到他手裏,陡然間就變得戰無不勝,焉知吉茲司的兵馬到了莫天悚手裏,會不會再一次變得戰無不勝?哪裏敢過海子去喝莫天悚的接風酒?


    海子水又一陣翻騰,被熱浦喀提叫做角端的怪獸又浮出水麵,大嘴開合,叫的還是“汝主早還”剌斯德更加驚疑,無法決定去留。


    熱浦喀提又走過來,輕聲道:“大汗,天色不早,我們若要強行渡過海子,必然遭受莫天悚的攔截,不如先紮營,等明天看看情況再說。”


    剌斯德又朝海子對麵看去,遍野的旌旗,漫天揚起後尚未落下的沙塵,無一不在述說對岸兵馬的眾多,猶豫一陣,終於大聲發令道:“後退十裏紮營。”


    莫桃眼見對麵的旗幟開始動了,彎弓搭箭,大聲道:“尊貴的大汗不肯來喝接風酒,我們深感不安,一點芹意,萬望大汗不要推辭!”他的聲音就很響亮了,如隆隆雷鳴。


    嚇剌斯德一跳,但覺莫桃名不虛傳,注目朝對岸看去。隻見莫桃鬆開弓弦,雕翎箭飛出,越過寬闊的水麵,直到剌斯德的戰馬前才落下,是尋常強弓的射程的三倍還要多。剌斯德下意識地朝後退好幾步。


    早有親衛撿起雕翎箭遞給剌斯德。剌斯德才看見箭頭是折去的了,箭杆上綁著一個小布袋。正要打開來看看,熱浦喀提大叫道:“大汗不可,聽說莫天悚擅長用毒。”


    剌斯德不敢擅動。嗤海雅越眾而出,過來道:“就讓老頭子來打開這個布袋吧!”剌斯德忙將雕翎箭遞給嗤海雅。嗤海雅解開布袋上的細繩,從布袋裏麵掏出一個黑糊糊,帶著一根小辮子的圓球來。剌斯德猛然想起傳說中的霹靂彈,臉色都有些變了,可義盛豐不是炸了嗎?聽說重新修建的彰武坊隻會生產鳥銃,不會生產厲害的霹靂銃,也不會生產霹靂彈了,喃喃問:“這是什麽?”


    嗤海雅困惑地道:“沒見過。但看此物上麵的引信,估計是和從前的霹靂彈差不多的東西。大汗,要不要點燃這上麵的引信看看?”


    剌斯德心裏打一個寒戰,回頭朝軍隊看看,沉吟道:“不,暫時你先收著。”指揮大軍迅速離開神女海子。


    看著葉爾羌十五萬大軍有條不紊地撤出神女海子,安定王布焉鐵幕難以置信地喃喃道:“三爺,他們真的退了!神女海子還真出現了怪獸。”


    莫天悚微笑道:“這之前王爺難道還在懷疑嗎?都告訴王爺老天爺是戰在我們一邊的。”


    布焉鐵幕急忙搖頭道:“哪裏哪裏!本王爺再怎麽愚蠢,也不會懷疑三爺的智慧!要不為何三爺一聲令下,本王爺便俯首聽命呢?哈哈哈!”


    薛牧野聽得直撇嘴。能讓安定王布焉鐵幕和曾經的曲先王,現在的指揮使吉茲司一起出現在神女海子邊,他和莫天悚可是費了不少唇舌。


    說動莊洪亮以後,讓曲先王變成曲先指揮使就便得很簡單。將曲先的一切安排好以後,莊洪亮派兵護送莫天悚和薛牧野去安定。


    布焉鐵幕正不明白為何周邊各大城市都在備戰,聽說是莊洪亮護送莫天悚過來的,先開始也很懷疑。擺香案接聖旨以後,布焉鐵幕才肯定來的的確是驥國公,接管曲先很痛快,但一聽說葉爾羌的鐵騎即將過來,才算是明白何以是莊洪亮護送莫天悚來安定,立刻就變卦了。


    莫天悚又威脅又恐嚇,好容易才說服布焉鐵幕派出三千人馬,與吉茲司和莊洪亮的三千人合並在一起以後,一共隻有六千人。


    六千人還是太少!不得已,隻好人人一麵旗,兩匹馬中間還綁一長竿,竿上再綁上旗幟,馬後麵還得拖上一根樹枝。六千人馬終於揚起大片塵土,使得整個海子邊插滿旌旗。


    正因為人數很少,羅卜和曲先交界的地方又有大片無人的沙漠,他們才能避開蘿卜守軍,出人意料地出現在神女海子邊上。


    一直等剌斯德的人全部看不見了,莫天悚才下令撤退。莫桃和薛牧野則留下來,見到在神女海子裏麵裝怪獸的人以後,囑咐他們自己回聽命穀以後才離開。原來上次莫桃看望嗤海雅,更多的是為打探敵情。莫天悚聽莫桃回來說起熱浦喀提有畏戰情緒,就想出這樣一個攻心的怪獸之計,連布焉鐵幕都瞞著的,用的乃是跟隨阿依古麗去聽命穀的哈實哈兒人。


    剛剛紮好營,熱浦喀提就來到剌斯德的帳篷,遞上本來應該在嗤海雅手裏的辮子小球,再一次勸說剌斯德撤兵。


    剌斯德心裏非常煩悶,拿著辮子小球仔細觀看,也看不明白這是什麽。猶豫一陣子,派人去將嗤海雅請來,帶著親衛隊和嗤海雅、熱浦喀提一起離開軍營,打算試驗一下辮子小球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眾人剛離開軍營,熱浦喀提就開始不安起來,擔心莫天悚或者莫桃突然冒出來,他們也遭受和僿依德同樣的命運。剌斯德頗為不齒。比較而言,嗤海雅就顯得很鎮靜。若不是熱浦喀提從前在吐魯番就開始追隨僿依德,為當初能打下哈實哈兒立下汗馬功勞,剌斯德倒情願葉爾羌的大和卓是嗤海雅。


    怕影響軍心,剌斯德離開軍營足足二十裏才停在一片沙丘的後麵。嗤海雅覺得點火的任務非他莫屬,主動來到剌斯德的麵前要辮子小球。不料剌斯德並不把小球給他,反而是要來一個火折子,打算自己動手。


    熱浦喀提大驚,高聲阻止。剌斯德笑著問:“那你來?”熱浦喀提的臉色頓時變了,沉默片刻,還是伸出手打算接過火折子和小球。剌斯德哈哈大笑,熱浦喀提膽怯是有些膽怯,至少還是很忠誠的,並不將小球給他,在這謠言四起的時候,剌斯德必須樹立威信,激勵士氣,依然是自己點燃引信,用力拋出。


    小球冒著火花,“嘶嘶”響著落在沙丘上,可傳說中的巨大爆破聲並沒有出現,隻不過有一聲悶響,小球分裂成無數小碎片朝四麵八方射出去,揚起大片沙塵,就像是起了風暴一般。


    等一陣子,沙塵漸漸落下來以後,剌斯德才過去察看。圓滑的沙丘上多出無數小孔。這東西若是在人群中爆炸,簡直比霹靂彈還可怕。因為小孔的範圍非常之寬,霹靂彈還需要準頭,這玩意兒是不需要準頭的!


    小球並不是從前的霹靂彈,可也不比霹靂彈遜色多少。剌斯德又納悶又頭疼,莫天悚為何總能有這許多層出不窮的新鮮玩意兒?當初收到義盛豐爆炸,工人全部炸死,霹靂彈失傳的消息,剌斯德和父親可是喝掉無數美酒來慶賀過的。


    這種小球叫做一窩蜂,乃是文壽在知道義盛豐爆炸的消息以後研究出來的,原本是想給莫天悚重建義盛豐用的。莫天悚知道以後,卻嚇得將一窩蜂捂得嚴嚴實實的,萬一風聲傳進皇上的耳朵,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事情!在這種遠離中原的地方才敢拿出來用一用。就怕人知道,連莫桃都是這次來西域才知道文壽還研究出這樣一種厲害的暗器。彰武坊建成以後,莫天悚去請了一個洋教士來指導新招收的工人生產鳥銃,好容易才在皇上麵前交代過去,永遠也不想再與軍火沾邊。


    剌斯德並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卻為一窩蜂的威力震驚,站在麵目全非的沙丘上久久不語。


    嗤海雅走過去,輕聲道:“大汗,看得出來,三爺還是很友好的,沒有埋伏起來,用這種霸道的暗器向我們發起突然襲擊。英雄的僿依德大汗剛剛離開,人心浮動,大汗應該穩定人心,而不應該勞師遠征。朝廷這兩年已經和韃靼停戰,又擊敗倭寇,即便我們要攻中原,此刻也不是好的時機。”


    剌斯德仰天長歎,難道父親僿依德就白白讓莫桃殺了不成?可惜這個理由他不敢對別人講出來。葉爾羌汗國像西域的其他汗國一樣,是無數的小汗國組成的,僿依德是無敵的象征,一旦被那些小可汗知道偉大無敵的僿依德大汗沒有躲過一顆小石子,會讓整個葉爾羌的威望都遭受巨大的打擊,對漢人的畏懼更會日益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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