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幼失怙恃,又一直視孟青籮和龍血真君為敵人。中乙對他是很嚴厲,卻也是在背後一直支持他的人,他也一直將中乙當成父親一樣尊重孝敬。中乙很敬愛師傅無涯子,羅天便也很尊重無涯子。無涯子等人搬出去的那一天,羅天就在想辦法想讓他們回來。特別是他在海邊收到中乙的信,知道無涯子已經準備正式接納他,他更要討好無涯子。回京的這兩天,羅天除忙義盛豐,就是朝槐樹胡同跑。今天剛跨進院子就意外地看見無涯子回到京城,忙去請安問好。


    無涯子以往對羅天素來隻維持著最基本的禮貌,今天卻道:“天兒,去把你師傅叫進來,我有話說。”說完回到自己的房裏。


    羅天很意外,忙來到中乙的房間。推開門看見張惜霎也在,很不滿意地道:“你不去義盛豐,來這裏做甚?”


    張惜霎拉住中乙道:“師傅看看,他一直就是這樣的態度!”原來張惜霎還是不願意把義盛豐還給莫天悚,來這裏找支持,不過比羅天早一刻進門。


    昨天張惜霎已經來過,中乙聽見就頭疼,沉吟問:“天兒,義盛豐真的不能留下嗎?”


    羅天苦笑搖頭,輕聲道:“莫天悚沒來要義盛豐,隻不過是莫天悚覺得時機還沒成熟而已。隻要義盛豐在徒兒手裏,他就會想辦法對付徒兒。師傅,他在上清鎮不過玩了一個小小的花招,就弄得你們都不再相信徒兒。莫天悚對徒兒素來沒有真話,這解毒辦法也委實是太古怪了,又是通過張宇源的口告訴徒兒的。師傅也知道,師祖一直都甚是信任莫天悚,徒兒也是怕師祖上當!徒兒實在是沒精力和莫天悚鬥下去。錢財不過身外之物,若能以義盛豐換得三玄極真天今後的和睦,再有兩個義盛豐徒兒也舍得。何況師傅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莫天悚能去一趟三玄島。若徒兒不把義盛豐還給他,他是絕對不會去三玄島的。”


    中乙歎道:“真是難為你。你師祖昨夜回來,也在上清鎮吃了天悚一個暗虧,張天師還更不諒解我們了。你還是來勸我們回去住的吧?你等一等,我這就去和你師祖說說。”


    羅天忙道:“是師祖讓師傅過去。”


    中乙顯然也很詫異,和羅天一起來到隔壁。潘英翔正在擺香案。羅天知道他一直盼望的時刻就在眼前,激動地跪下來。中乙也很激動,經過這麽多年不懈的努力,無涯子終於肯趁承認羅天是三玄極真天的弟子,肯承認他收的這個徒弟沒有錯!也要去羅天身邊跪下。


    無涯子道:“中乙,你坐下來,今天就讓好讓天兒好好給你上杯茶!天兒,你一定很奇怪,你師傅都已經收你當徒弟,就連元元雷燁都傳授給你了,可這麽長時間了,我為何就是不同意讓你祭神告祖。今天我就把原因都告訴你”


    張惜霎好奇得很,也擔心羅天,在中乙和羅天走後,猶豫一陣子,還是也來到無涯子的房間,卻被典白擋在門外:“祖師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羅師兄恐怕會耽擱一會兒,師嫂自己先回去吧!”


    張惜霎伸長脖子從門縫朝裏一看,潘英翔也在裏麵,一眼嚴肅地坐在無涯子的下首,隻有羅天一個人是跪著的。大怒,賭氣掉頭走了!


    大雪一直未停。挾翼看見上次的那十來間土坯房就自動停下,等候莫天悚下來。可是半天都沒動靜,不禁奇怪,甩甩頭輕輕嘶叫一聲,噴出一口寒氣。


    莫天悚平時出門都得帶著八風,最近又被莫桃盯得緊,好容易能單獨行動,似乎預感今天的見麵將不同尋常,莫名其妙緊張得很,皺眉道:“催什麽催?”跳下馬卸下鞍轡。


    挾翼掉頭就跑。莫天悚急道:“別走遠了!一會兒我叫你聽不見。”挾翼暗道羅嗦,每次都是這句話,哪次誤過事?可惜它不會說話,隻是很不滿意回頭看莫天悚一眼,才發現莫天悚還站著沒動。莫天悚一個人出來已經讓挾翼很奇怪,站著不動就更奇怪,也停下來看著莫天悚。


    莫天悚做個鬼臉:“你還不快走!看著我幹什麽?”挾翼又輕輕嘶叫一聲,跑遠了。莫天悚一直看著挾翼的背影消失,深深吸一口氣,才將鞍轡放在牆角,朝院子門走去。


    門僅僅是虛掩著的。莫天悚又有些猶豫地停下來,任憑大雪灑落在身上。曹橫在裏麵大聲道:“進來吧,天悚!我已經等你好長時間了!難道你還會怕我?”莫天悚不覺有氣,用力推開院子門,快步走進去。


    曹橫一點也不在意漫天風雪,穿著一件半新的藍色單衣,帶著一頂鬥笠,甚是悠閑地在院子裏給一株梅樁整形。他的毒看起來全部都清了,麵色紅潤,就連反應也比上次快不少。莫天悚突然之間有些後悔。曹橫實在太了解莫天悚,盡管沒有回頭,還是立刻哈哈大笑問:“後悔了吧?”


    莫天悚冷冷道:“後悔的隻怕是龍王。年輕時造孽太多,老無所養,隻能孤零零一個人待在這鄉下簡陋的土坯房中。”


    曹橫看也沒看莫天悚一眼,彎腰用錐子在梅樁上一下一下細心地刺,大笑道:“年輕人,說錯了,我這裏熱鬧得很。無涯子始終對我念念不忘,就連你不也很惦記我嗎?你我情同父子翁婿,我也是真心為你好。想不想知道當年我為何要精心傳你武功,後來又把天一功無私地傳給桃子?還想不想知道三玄島為何要費偌大的力氣給我下毒?”


    莫天悚特意支開莫桃,獨自來此就為打聽三玄島給曹橫下毒的原因,被曹橫喝破感覺很不舒服,冷笑道:“你能為我好?你傳天一功給桃子,還不是為了好控製他,難道還真是看在姨表親的情分上?”


    曹橫終於放下錐子,直起腰來看莫天悚一眼,心平氣和緩緩道:“年輕人,既然是來打探消息的,火氣別那樣大!小心我會生氣,什麽都不告訴你!我為何就不能為你和桃子好?你現在生意做大了,應該能算出你小時候,幽煌山莊自己其實是掙不了兩個錢的,大部分用度都是我拿出來的。後來你老爹去世,更是我一手一腳把你和桃子供養大。你若不是在我孤雲莊長大,桃子若不是我給他天一功,就憑你們的死鬼老爹留給你們那一人一本殘缺不全的秘籍,你們能有現在的成就嗎?”


    莫天悚怒道:“你不過是在利用我們罷了!”


    曹橫點頭微笑道:“我當然是在利用你們!你老爹何嚐不是在利用你們?真不想知道我傳你們武功的原因?”


    莫天悚早私下猜測過無數次,哪有不想知道的道理?沉默下來。


    曹橫抬頭看著天邊,仰首長歎,指著梅樁道:“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攲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玉不琢,不成器。要求梅之攲、之疏、之曲,需繩直、刪密、鋤正,所謂夭梅病梅也。你看,這其實是一株幼梅,為求蒼老之態,我以錐刺其皮,以火灼其膚,以刀傷其筋。不需要太長時間,梅幹上已經是傷痕累累,成一老樁矣!一種非常病態的美麗!蒼老,不僅僅是以歲數來衡量,還可以通過傷疤來造就。就像你和翩然!年紀並不算老,卻被滿身的疤痕造就出蒼老的心境。天悚,當初你指梅為翩然之姓,是否心中早認定你們之間的這段真情注定夭病?注定是畸形的!”


    莫天悚勃然大怒,戳指瞪眼森然道:“我可以先殺卓瑪再殺雪笠,別以為我一定會因翩然而留下你!”


    曹橫絲毫也不在意,輕輕壓下莫天悚的胳膊,微微笑著道:“病態也是一種美麗。生長良好之梅,直、正、密,無可觀矣!梁山伯和祝英台若是圓圓滿滿地在一起,還能被人傳唱千古嗎?你何嚐因翩然而留下我?你在意的僅僅是三玄島罷了!不弄清楚他們為何要留我在京城,又大費周折讓元亨下毒,你恐怕是寢食難安。天悚,你真是好樣的!凡是別人希望你做的事,不管是好心還是惡意,你就是不去做,非得徹底破壞不可!”


    莫天悚又氣惱又好奇又不服氣,大聲問:“我又破壞什麽了?我自己有腦子,為何要聽別人的安排?”


    曹橫依然好脾氣地微笑著,輕聲道:“還記得當年你來孤雲莊向我辭行的情景嗎?若非我給你打開一扇大門,你能知道狄遠山的來曆,出門就朝巴相走嗎?今天你還想不想我再給你打開一扇門,看看三玄極真天準備用什麽招待你?”


    一提莫天悚就想起當年的事情,迅速冷靜下來,笑嘻嘻抱拳道:“龍王美意,天悚素來不曾拒絕過,便如當年天悚沒拒絕龍王送給天悚的符籙!至於說中乙的安排,當年天悚尚在繈褓之中,自是無力拒絕,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天悚已過而立,難道還需要被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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