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霜飛的仇父情緒由來已久。細君公主早已經在西域戰亂中“遇害”,京城住的僅僅是倪可。盡管很少人見過金枝玉葉的公主,但也不是說就沒有人認識公主,所以最開始連皇上都無法反對倪跟莫桃去九龍鎮住。


    後來事情漸漸淡去,倪可進京後皇上就不肯再放她離開。倪可也一直深居簡出,沒事盡量不出門。大戶人家的小姐原本就缺少玩伴,莫霜飛就更是孤獨,連一個能走動的親戚也沒有,母親就是她的一切。


    倪可雖然從來沒喧諸於口,但內心深處還是很仇視以莫天悚身份住在莫府的孟道元。以至於孟道元不願意大家見麵尷尬,不久之後聽從曹橫的指派,主動避去巴相。不明究竟的莫霜飛也在心裏仇視起“莫天悚”來。除母親以外,整天和莫霜飛在一起的就是一些丫鬟仆婦。這些人也不清楚倪可何以從來不和前麵的“莫天悚”親近,看見梅翩然也住在前麵,便想當然的認為這是“莫天悚”討小的原因。這觀點自然也被莫霜飛接受。


    忽然有一天,母親介紹一個鬼鬼祟祟的叔叔給莫霜飛認識;再忽然一天,叔叔又變成爹爹。而爹爹又的確是先娶小再進京。莫霜飛既鄙視又不能接受。


    倪可把禮防看得很重,從前她的確是不反對莫天悚和梅翩然,此刻她卻很怕莫天悚和梅翩然又走到一起,看見莫天悚和梅翩然接觸多了就擔心,又見莫天悚總私下去找玉姑,便以為莫天悚是對玉姑有意思,隻是顧忌她才沒明說。她反對莫天悚去找梅翩然,可又不希望莫天悚認為她是在嫉妒,思忖讓玉姑進門怎麽也比梅翩然回來強,便去找玉姑表明心跡,有意撮合兩人。


    玉姑啼笑皆非,隻是莫天悚一再囑咐,項重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不好說出其中因由。後來莫天悚起疑去問玉姑。玉姑卻也不好意思和莫天悚直說倪可的心意。


    莫天悚匆忙離京後,倪可驚訝地發現田慧突然和梅翩然走得近了。試探田慧幾次,都被田慧支吾過去。緊接著北冥進京,田慧把所有的事情都丟給何戌同和穀正中料理,自己和北冥、梅翩然一起離開京城,也沒說是去哪裏。


    梅翩然救項重原本也僅僅是一個賭氣的行為,在收到莫天悚的信以後,沒有去找過中乙,救項重變成她不得不完成的任務。但是皇上的確是非常不想放項重,加上還得顧忌不能讓人察覺此事和莫天悚有關聯,當真是異常艱難。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梅翩然和田慧都是很聰明的人,兩人商議後決定大撒網。一方麵由柳青兒和玉姑加上何亦男分別出麵,多去找幾個人幫項重說情;另一方麵也是另外尋找可以代替項重領兵出征抗倭的人。


    倭患曆時多年未清,不少武將都有懼倭情緒;加上從前曆瑾、項重一幹人先後因倭寇獲罪,羅天和夏錦韶還在互相指責,使得海邊的情況異常複雜,沒人願意去淌這渾水。梅翩然親自出馬,去穆府勸說兩次穆津劍不果後,萬般無奈也是想到沙鴻翊。


    正好北冥眼看要過年了,又接到狄鳳飛的噩耗,怕莫天悚走後田慧一個人忙不過來,也來到京城。他和南無一樣不讚成去打倭寇,思忖由沙鴻翊出馬,莫桃總不至於又跟去軍中,同樣讚成項重的路既然走不通,可以試試沙鴻翊這條路。沙鴻翊和莫天悚嚴格說來還有點仇。北冥和田慧都不很放心梅翩然,幹脆一起去找沙鴻翊。由於倪可和皇上特殊的關係,他們雖然沒有瞞著何戌同和穀正中,卻不肯把目的地告訴倪可。


    倪可問不出所以然,又看田慧和梅翩然一起離京,不免胡思亂想。她的心思單純得很,每日生活的全部內容不過就是相公和女兒,做夢都沒朝著倭寇、項重、沙鴻翊身上去想。


    梅翩然跟著莫天悚多年都沒有孩子,卻和孟道元育有一子,倪可就總認為梅翩然對孟道元是真心的,是莫天悚還糾纏著梅翩然不放手。看見田慧又突然和梅翩然親近起來,認定這是莫天悚授意田慧拉去攏梅翩然。倪可的教養和矜持讓她無法公開反對,隻好也加快自己這邊行動的步伐,幹脆親自去神樂觀接玉姑進莫府。


    玉姑和莫天悚一點事都沒有,自然是不肯來的。倪可還以為她是故意作態。回家後又去找貓兒眼幫忙做說客。田慧做事相當穩重,上次倪可找她,她但覺好笑,事情還瞞著,貓兒眼卻沒輕沒重的,當時就嚷起來,一下子就鬧得莫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


    莫霜飛原本已經有點原諒莫天悚了,聽後比原來還要生氣。再加上丫鬟仆婦的挑唆,她就在皇上來的時候告了莫天悚一狀,說莫天悚家有喪事還停妻另娶。


    皇上非常心疼他這個無法公開認的妹妹,自然是非常氣憤。此等罪名若是坐實,莫天悚就又得去牢房待一陣子了。好在事情畢竟沒成事實,皇上把倪可叫去單獨說一通,使個絕後計,派人去找到神樂觀所在地的裏長。


    裏長便去找找神樂觀的主事。然後主事就以全真道的道觀不接納正一道的人為理由將玉姑趕出京城。倪可覺得此事若被莫天悚知道,肯定要生氣,賭氣不再進宮。剛才莫天悚問她,她還有點不敢說。


    礙於莫霜飛也在,倪可並沒有說得很清楚,不過莫桃還是全部都明白了。他是大概知道所有事情的,自然知道莫天悚為何悄悄去找玉姑,聽完頭都大了。這下又把私事和公事攪和到一起,變成亂七八糟的一團亂麻,心裏也有些埋怨如此大事莫天悚居然瞞著倪可,簡單地給倪可解釋幾句。


    倪可非常內疚,喃喃道:“那我不是給天悚幫了倒忙?天悚肯定要生氣!”


    莫霜飛的脾氣倒是消下去很多,驀然甚是崇拜莫桃,吃驚地問:“二伯,你真的又去打倭寇了嗎?最近廣東連續大捷,皇上好高興,原來還是二伯在背後出力!這是好事啊,為何你們不想讓皇上知道?”


    莫桃苦笑:“霜飛,你現在年紀還太小,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有一點你要牢牢記住,你爹是非常非常疼愛你的。你今天這樣,實在太讓他傷心了。去給他道個歉,好不好?”


    單純的莫霜飛認為救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救,依然無法原諒莫天悚的鬼祟,低頭道:“最多下次他再來瓊華樓,我不擋在門口就是了!二伯都知道去打倭寇為朝廷出力,他就知道做生意賺銀子!”


    莫桃輕聲道:“你錯怪你爹了。你爹是從來不會說什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一類的大道理,但若不是他在背後出力,二伯也就隻能在九龍鎮種地。成花將軍此刻也隻能是別人做奴婢。”


    莫霜飛顯然不以為然,低頭不出聲。莫桃隻好岔開問倪可:“你知不知道玉姑離開京城以後去哪裏了?”


    倪可遲疑片刻道:“玉姑本來是想回上清鎮的,但玉姑離開上清鎮多年,家裏又沒什麽人。我不放心,悄悄拜托何亦男又去把她接回京城。何亦男覺得唐家的人說不定會去告密,將玉姑安置在關曉冰的扶醉歸。”


    莫桃的頭更疼,愕然道:“你這不是把所有人都牽連進來了?小同說什麽沒有?”


    倪可又過意不去,又有些生氣地道:“小同是個沒嘴的悶葫蘆,也是整天就知道生意。我問他,他不說也就是罷了,他姑姑問他,他也不說實話。天悚也是的,這麽大的事情把我瞞得死死的,卻肯告訴翩然!別的事情也就罷了,皇宮裏的事情我難道還比不上翩然?”


    卻一下子又將莫桃又說笑了!倪可甚感窘迫,立刻沉默下來。莫霜飛非常維護母親,也道:“就是,那個人就總說何姑姑的話不能聽。其實何姑姑的人最好了。”


    莫桃眼看再說下去莫天悚落的埋怨更多,急忙起身道:“我去找天悚,把最新的情況和他說說。”


    到前麵一看,莫天悚還在彈琴,彈的居然是《清心咒》,就知道莫天悚肯定是在想梅翩然,也真怪不得倪可要做如此的安排。微微不喜,拖一把椅子在琴桌前坐下,把事情解釋一遍,然後道:“霜飛不了解情況,又還是一個小孩子,倪可也是一心一意隻想你好,你還真和她們生氣嗎?若不是你總去找翩然,倪可也不會胡思亂想。”


    莫天悚落寞地苦笑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聖人說的話真是太對了!從前我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總埋怨爹。等到自己當了爹,才知道想當一個讓孩子喜歡的爹有多難!翩然總是在幫我,可我總是懷疑她,你們所有人又總是不喜歡我和她在一起!好了,她終於嫁給別人了。可好歹她還是我表嫂,我連去看看她也不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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