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付給義盛豐的二十萬兩銀子乃是催命符!張惜霎不借銀子過不了眼前這一關。羅天的府邸小得很,值不了幾個錢,張惜霎隻能用義盛豐做抵押,去找匯泰貸款。


    匯泰若不借銀子給張惜霎就得看著義盛豐死,範書培首先就不會答應。前段時間匯泰銀子吃緊,京城所有能斥借的錢莊都斥借過,目前隻剩下找泰峰斥借一條路可以走。加上覃玉菡在揚州向北冥又借過兩筆款子,莫天悚如願以償地成為匯泰最大的債主,完成他撒網的工作,一旦時機成熟就可以收網,捕獲匯泰這條大魚,順便還可以接收義盛豐。


    範書培事先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匯泰一說,莫天悚就痛快地給了匯泰七十萬,義盛豐的工人終於又忙碌起來。除莫天悚自己捐獻的一百萬兩以外,皇上還授意兵部再找莫天悚斥借一百萬,勉強將軍費開支暫時應付過去。


    莫天悚撥款非常痛快,好像有很多銀子堆在庫房裏用不出去一樣。單論財力之雄,怕是沒人能和泰峰比。皇上如此寵信莫天悚,扳倒他暫時不可能,那就隻有修好一途。範書培想了又想,終於還是聽從“罄竹”的建議,將自己的三十萬兩積蓄全部存入泰峰錢莊。


    朝廷中像範書培這樣想的人很多,何況其他人又與莫天悚沒仇,匯泰原本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錢莊,卻也鬧饑荒,人們對其他錢莊也不放心起來,隻有泰峰,連朝廷都向他們借款,最是保險,於是取出來銀子不少都轉存到泰峰錢莊。


    泰峰在短短的時間裏吸納大量現銀,正好給皇上做軍費。看著白花花的銀子由軍士押運去薊州,所有人都認為泰峰實力果然雄厚。其實莫天悚此刻還遠遠沒有那麽多銀子,若是沒人存款,他就要漏出馬腳,因此莫天悚上次才會又著急又冒險地去鼓動範書培把銀子存進泰峰。


    莫天悚在薊州沒有分號,所以薊州的軍費是現銀押送過去的。但閩浙隻是做的匯兌,銀子從蘇州押運即可。有尉雅芝幫忙從匯泰貸的那一百萬兩做底,更有漕幫幫忙將京城裏的形式傳播到各地,其餘幾家泰峰錢莊近日來同樣存款激增,這筆銀子也難不住莫天悚。至於斥借給匯泰的那七十萬兩,僅僅是給的銀票。生意人不可能帶著沉重的銀子到處跑,由於穀正中事先做工作,匯泰大部分債主也很信任泰峰,收到銀票就心滿意足,沒來兌換成銀子。莫天悚貸款出去卻不必拿銀子出去,還白白得到一大筆手續費。


    何戌同佩服得五體投地。莫天悚基本上沒花自己一兩銀子,整個京城的棋也全部都活了不說,還開了朝廷軍費匯兌的先河。在正常情況下,朝廷的銀子都是現銀押送,絕對不會由私人錢莊做匯兌。匯泰說是做了朝廷的漕銀匯兌,其實做的僅僅是漕幫的匯兌,隻因漕糧有很大一部分是漕幫在運送,才有此特例。莫天悚做的卻是朝廷最重要的軍費匯兌,與匯泰不可同日而語,也為他日後涉足戶部稅銀匯兌奠定良好的基礎。羅天留下一百萬兩銀子,不知道料到這種結果沒有?


    林冰雁治好杭誠的病以後帶著格茸一家離開了。不過貓兒眼沒走,在藥鋪裏坐堂診病。表麵上貓兒眼才是杭誠的診病郎中,泰峰藥鋪依然是名聲大噪,銷售看好。


    月華錦和落花流水錦的美麗是不需要用語言去形容的。幾個月以前莫天悚就讓田慧帶不少給倪可。倪可善良而大方,當時就送不少進宮。這次莫天悚進京除送進宮裏不少外,還到處送人,以至於穿蜀錦成為京城王公貴族的一種時尚,價值倍增。盡管沒有月華錦和落花流水錦,但還是人人認為泰峰綢緞莊的蜀錦是最好的蜀錦,生意好得不得了,幾乎賣斷貨。隔不了幾天就要從成都往京城運一批,帶動整個蜀錦業空前繁榮。


    成都蜀錦業欣喜雀躍,一致認定喬大錦和莫天悚簡直沒法比。春雷趁熱打鐵,逐步將從前泰峰在四川的各種生意都恢複起來,泰峰商號又是各處都有了。


    田慧看見這種勢頭眉開眼笑,直可惜月華錦和落花流水錦工藝複雜,紡織費工,不然賺得更多。莫天悚卻道,就是少才顯得珍貴,若到處都是就不值錢了。


    至此,莫天悚在全國大的格局已經基本形成,但發展得太猛,還存在很多弊病。他開始放慢腳步,不再另開新鋪,一家一家考核掌櫃的能力。每日都忙得很。但他還是沒有忘記項重。又去範書培那裏吹了幾次風。


    九月、十月是倭寇活動猖獗的時間。廣東連續大捷,倭寇再不去廣東,福建、浙江壓力倍增,南京也受到威脅。夏錦韶和羅天還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幾乎全部精力都放在互相指責上了,抗倭卻沒有成績。戰報雪片一樣飛進京城,皇上大發雷霆,勒令範書培盡快解決問題。


    羅天首先意識到如此下去不行,但他還是不想放棄抗倭機會回京,寫信回來請範書培出麵調停。自從羅天去閩浙,範書培就在想辦法調停他和夏錦韶的關係。夏錦韶不想放兵權他很理解,他所不理解的是羅天在其他事情上多顯得謙讓,何以去閩浙後就不再謙讓?焦頭爛額下終於下決心,奏本請求啟用項重。


    皇上拿著折子卻是氣得要命。項重是莫天悚的朋友,他絕對不想用。廣東形勢一片大好,閩浙卻如此糟糕,皇上還沒有撤換夏錦韶,有很大成分是在和莫天悚暗中較勁。莫天悚的發展態勢太猛了,猛得皇上回味過來以後心裏就不大舒服。當然這不是說皇上就不再寵信莫天悚,而是好友之間的競爭,他不願意被莫天悚比下去。倭寇隻有由夏錦韶或者羅天來解決,他才比莫天悚更高明。


    這種微妙的心理隻有莫天悚猜出一點點。他停止開新的分號這也是很大一個原因。他的信同樣是雪片一樣飛去廣東,囑咐了又囑咐莫桃不可。慶幸開始就想到這一點,保薦項重的人是範書培,皇上還想不到他頭上來。可依然不敢再去範書培耳朵邊吹風,也不敢去動義盛豐,還得花力氣尋找其他可以出馬抗倭的人。


    隻可惜朝廷武將的世襲製度讓朝中帶兵的人大部分都像夏錦韶,會做官可不會打仗,找來找去也找不出合適的人。莫天悚也是沒轍,以至於有一日突發奇想,不知道把沙鴻翊弄回來皇上會不會滿意?這念頭一冒出來莫天悚自己就好笑,有沙鴻翊還不如去打穆津劍的主意呢!穆津劍年紀是大了一點,打仗應該不輸給沙鴻翊。可惜穆津劍老了以後就隻想明哲保身,皇上問他幾次,他都不肯去閩浙。


    西跨院搬空以後,莫天悚和倪可搬去正房居住,後花園裏的瓊華樓就成為莫霜飛的閨房繡樓。莫霜飛不願意看見莫天悚,連給倪可的晨昏定省都省略了!倪可非常生氣,莫天悚卻護著莫霜飛,反而自己日日都抽空去巴結女兒!這一日吃完晚飯,莫天悚照例又來到瓊花樓。


    莫霜飛沉靜得不像一個小女孩,在房間裏繡一下午的花,到晚上居然還不歇著,點起蠟燭接著繡。別看她年紀小,繡花的手藝卻很不賴。正繡的是一套炕屏,準備給皇上賀壽用的,圖案是鬆鶴延年。莫天悚進門的時候,她正在繡仙鶴的翅膀。莫天悚一是討好,二是心疼,自己拖一張凳子在花繃子前坐下,輕聲道:“繡花這種事情讓縫紉房裏的丫頭們做就行了,別太累著!”


    丫鬟們知道莫天悚不喜歡,一個個都悄悄離去。莫霜飛眼皮也不抬一下,輕聲道:“所以你到現在也不回雲南去,皆因生孩子帶孩子這種事情讓荷露娘一個人做就可以了!”


    莫天悚又氣又窘,瞪眼說不出一句話來。驀然發現莫霜飛雖然和他一點也不親近,也半點都不喜歡武功,就連讀書都不大認真,可還真是他女兒,言語犀利處不在他之下。荷露的預產期已經過了,但消息還沒來,倪可催促莫天悚好幾次讓他回去。然莫天悚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去閩浙抗倭的人始終沒弄下來。現在莫天悚最擔心的是皇上不派其他人,調成花過去,那莫桃可就無論如何也藏不住了,無疑會讓本來就不太舒服的皇上更加不舒服。可惜這些理由莫天悚無法對倪可母女解釋。


    父女倆就這樣坐著,誰也不再出聲。莫霜飛的針法很明顯是亂了。她幹脆停下來,趴在繡花繃子上看著莫天悚。莫天悚反被她看得垂下頭去。可在一個小女孩麵前認輸他卻非常不願意,還僵持著。


    倪可忽然驚慌失措地跑過來,大聲叫道:“表哥,淩辰來了!聽說氣色很不好,還帶著孝,也不說是什麽事情。田慧讓你快去前麵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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