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低頭道:“萬歲爺,草民從前的家產大哥全部都捐給您了,這才剛回來沒多久,百廢待興這樣吧,草民勒勒褲腰,給羅大人十萬兩。再多,草民真的沒有了!”


    皇上大喜,又甚覺過意不去,拉著莫天悚的手道:“你放心,等這陣子饑荒過去,朕一定讓羅大人把銀子都還給你。”


    莫天悚又奇怪又貼心地問:“萬歲爺,十萬兩銀子你就愁成這樣?”


    皇上苦笑未答,揮手讓莫天悚退下。直隸一帶富庶的地方連續兩年旱災,加上南北都在用兵,他是真沒銀子了。


    莫天悚察覺皇上比十年前顯得心事重,對他也遠沒有當年的信任,心裏甚至著急。當年皇上銳意削藩,搞得自己的椅子都有點搖搖欲墜的,也沒像眼前這樣發愁。其實目前和韃靼並未真的開戰,倭寇是從皇上祖宗開始一直就有的,並不值得皇上愁成這樣。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歲數大了,想得多了,心事就變得重了。


    回去後何戌同還沒回來,莫天悚派人去找穀正中。


    穀正中片刻後便來到莫府,還帶著一個人,乃是文功林。


    文功林非常激動,一見莫天悚就說要回泰峰,說是羅天已經兩個月沒發工錢了。莫天悚心裏不很高興,沒答應讓文功林回來,但也沒拒絕文功林,僅是將文功林敷衍走,單獨留下穀正中,不悅地問:“穀大哥,我不是告訴你暫時不能打草驚蛇嗎?你怎麽把文功林都帶到這裏來了?”


    穀正中嚷道:“這能怪我嗎?是你自己讓小同去收賬,先驚動了張惜霎和範書培。文功林一定要跟我過來見見你,我難道告訴他你怕羅天不敢見他?”


    莫天悚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就這樣告訴他也沒什麽!我讓你查的事情你查清楚沒有?”


    穀正中的道:“查清楚了。大部分供貨商羅天都換了,隻有霹靂彈的外殼工藝要求很高,換其他人根本做不出來,還是江西的魯老板在做。朝廷已經大半年沒給過義盛豐銀子,羅天也隻好欠著原料商的貨款。其中欠魯老板的就有十多萬兩銀子。說來湊巧,目前魯老板正好在京城。我正準備偷偷去看看他呢!”


    莫天悚大喜:“這不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們?羅天的手腕高,人麵廣,手眼直通進紫禁城,剛才萬歲又讓我借銀子給他呢!你去告訴魯老板,明天義盛豐有一筆十萬兩銀子的進項。”


    穀正中點頭,卻又道:“我今天還看見龍趵了,聽說他們的彈藥沒了。我問過文功林,羅天一離開,原料商都不肯再賒賬給義盛豐。目前義盛豐是沒原料,所以龍趵要的彈藥造不出來。三爺,你這時候把羅天逼得太緊,不怕影響戰局嗎?”


    莫天悚沉吟道:“這倒還真是個問題!我看皇上愁得都快有白頭發了。看皇上麵上,也不該在這時候逼迫羅天。真逼急了他,他肯定又得去找桃子,桃子準和我急,義盛豐我還是要不回來。這樣吧,你想辦法幫我打聽一下,義盛豐到底欠多少外債,朝廷又差義盛豐多少銀子。”


    穀正中遲疑道:“那我還去不去找魯老板?”


    莫天悚道:“找還是要找的,不過別告訴他銀子的事情就是了。”越想越不甘心,“穀大哥,你說我就這樣乖乖的拿銀子給羅天用,虧不虧?”


    穀正中道:“我聽龍趵說,韃靼以前總跑我們的村子裏去搶劫。曆瑾去薊州後,雖然雙方沒有交戰,但今年韃靼再沒來過我們的村子。你就當銀子不是給羅天的,是給萬歲爺的不就行了嗎?”


    莫天悚歎氣道:“要不是看早上龍趵可憐兮兮的,我才不會答應皇上給羅天那麽多銀子呢!不過就這樣輕易地給羅天銀子真的是很虧。這樣吧!我暫時先拖幾天,你盡快把情況摸得清楚一點。”


    穀正中莞爾,湊近莫天悚,壓低聲音道:“三爺,你若能在不耽誤義盛豐生產的情況下,把義盛豐拿回來,我就真服你,日後保證不多拿你一錢銀子。”


    莫天悚撇嘴,不屑地道:“你想多拿銀子那也得我肯讓你拿!我不過是怕桃子跟我急。再說了,這次皇上如此為難,歸根結底還是海邊倭寇鬧的。雖說倭寇一直就有,但鬧得如此厲害還是因為翩然。就當為翩然贖罪,我也得慢慢來,不是嗎?當初這裏麵可也有你一分功勞。你賣點力氣,就算是偷,也把情況給我偷出來,知道嗎!”


    穀正中多少有些尷尬地點頭,忽然道:“當年泰峰若一直都是你主持,我頂多小打小鬧拿一點點,就不會被桃子一腳踢開了!”


    莫天悚大笑:“虧你還有臉說嘴!貪得很有道理是不是?不愧是大賊,偷東西是因為別人家的東西好,要都是破爛,就引不起你穀大蝦的興趣了!”


    穀正中自己也好笑,嘟囔道:“要說二爺也是,平時不聲不響的從來也不說什麽,可一出手就動刀子!幾個人能受得了他?”告辭出去。


    貓兒眼正在門口徘徊,愁眉苦臉的,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看見穀正中忙過去問:“聽說三爺被迫要給義盛豐十萬兩銀子,是不是真的?他現在是不是特別生氣?”


    穀正中道:“給銀子是真的。但我看他春風滿麵,沒生氣。我認識他這麽久,還從來沒見他為銀子生氣,但有人耽誤他什麽事情,他準生氣。你若有為難的事情,盡管去說就是了。”


    貓兒眼輕手輕腳走進去,立在巨大的書桌前,中氣不足地低聲道:“三叔,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可不可以?”


    莫天悚低頭看文書,眼皮也沒抬地道:“你說。”


    貓兒眼立刻湊到前麵去,討好地笑著道:“是這樣的,這隻是我請教你醫術,病卻不能算是你治好的!”


    莫天悚一愣,抬頭笑道:“你是想問杭大人的病?你這麽快就進了尚書府?成績很不錯嘛!一定有人幫忙對吧?是誰?說說杭大人的脈象,隻要能治好他的病,不管是誰治好的,我都讓你去泰峰坐堂。”


    貓兒眼嘿嘿一笑,先送出一頂高帽子:“三叔真厲害!我是找袁叔永幫的忙。袁叔永指點我去找唐夫人,就是小同的姑姑何亦男。唐夫人就帶我直接去了尚書府。”


    莫天悚失笑:“為何要轉了這麽大一個圈子?你和袁叔永很熟嗎?你怎麽不直接去找小同?”


    貓兒眼撇嘴道:“小同成天沒有一句話,又忙得什麽似的。還是袁叔永好說話。我們還是說杭大人的病。我還以為我可以治好他的病,一舉在京城成名,可現在就隻求無過,不求有功。”其實何戌同跟了莫天悚以後,性格開朗很多,早不像從前沉默,隻是貓兒眼從前在九龍鎮對何戌同的印象已經定型,改不了了。


    莫天悚皺眉:“真這麽嚴重?”


    貓兒眼點頭道:“杭大人常常頭暈耳鳴,稍有一點風寒就渾身酸沉,血隨氣湧,咳吐不已。寸關虛弦,心氣已衰;關脈卻洪,肝邪旺得很。最討厭是木氣不能疏達,上侵脾土,飲食無味,胃氣已敗。就算給他用藥,他也吸收不了。不過他這病倒是還能拖上一段時間。最近他好像是遇到一件很不順心的事情,病正沉重,不停地咳嗽。三爺,若你隻是想借他打開我們藥鋪的局麵,隻有給他用點險藥,暫時把咳嗽壓住。隻是這樣對他可未必有好處。何姑姑還問我,三爺為何自己不去診病。”


    莫天悚沒好氣地嘟囔:“何亦男還和從前一樣討厭,你怎麽會去找她?我警告你,那女人瘋瘋癲癲的,不許你聽她胡說八道!我讓你去看病,自然是把人朝好裏治,真正把我們藥鋪的招牌打響。我三天兩頭都不在,就算給杭大人治好病對生意的影響也不是很大。”


    貓兒眼輕鬆地笑了,小聲嘟囔:“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麽開方子。”


    莫天悚淡淡道:“現成我們府裏還有一位名醫不是嗎?問她去。”


    貓兒眼一下子叫起來:“對啊,二嬸在呢!”掉頭就朝外麵跑。


    莫天悚叫道:“你慢點!告訴冰妹,可以的時候一定要把成之丹和騰耶膏都用上。還有,不管何亦男說什麽你們都不能聽!”


    貓兒眼大聲答應,飛快地朝外跑,一頭撞在玉姑身上,又急忙道歉,一刻不停地跑出去。


    莫天悚忙站起來迎接:“什麽風把仙子吹到寒舍來?我說今早的喜鵲為何叫個不停!”書桌上的文書都是各地送來的例報,莫天悚不願意讓玉姑看見,又道:“倪可和冰妹看見你來一定高興。我們到後麵去找她們。”陪玉姑一起朝外走。


    玉姑笑著道:“就是你說不能聽她話的唐夫人。我是聽她說林姑娘和二爺的兒子到了京城,特意來看他們的。喂,你進京還沒見過何亦男吧,何亦男又怎麽惹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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