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璋是聖上親自要找的人,沒交代說不過去。圭州亂得一塌糊塗。這種蠻夷之地不比中原,土官就是當地的王,擁有絕對權威。


    窩裏鬥很傷元氣,自從羅天去閩浙,範書培就在極力勸解,可羅天和夏錦韶的奏本回來得越來越勤,言語也越來越激烈。範書培開始搶下任務更多的是想給成璋事先打招呼,免得事態越演越烈。雲南後才知道事情遠不是那樣簡單,竟然還牽扯到撫寧侯,很害怕沒敢自己去圭州。


    範書培不願意和雲南布政使拉上太多關係,這些天一直想讓都指揮使派人和他同去圭州,可惜都指揮使卻隻和他打官腔,就是不肯派人。範書培終於明白,雖然都指揮使是朝廷的人,但是在雲南這個地方,布政使才是說了算的人。成璋原本就正對朝廷不滿,若再得不到布政使的支持,他別想能從雲南征到兵。近些日子再也沒有查布政使的錯誤,與布政使的來往比開始密切多了。但是布政使好像比都指揮使還喜歡拖延,範書培真的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湯圓吃在嘴巴裏居然是苦的。


    一個家人神色顯得有些慌張地小跑進來,俯在布政使的耳朵邊說了一句什麽。布政使一下子露出喜色,忙道:“快請,快請!”站起身來又道,“範大人,罄竹道長來了,你我一同前去迎接可好?”


    範書培平日並不很相信江湖術士,這次焦頭爛額,卻寄重望於罄竹,私下讓人找好幾次了。偏偏罄竹神龍見首不見尾,家人隻打聽到一些罄竹的事跡,不知道這原本就是安排好特意講給他聽的,隻覺得罄竹端的是法力高強,道中魁首。一下子也興奮起來,和布政使一起迎出去。


    莫天悚已經在家人的帶領下走過來。寒暄一陣,大家重新落座。範書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上次道長所說湯穀之事可有眉目?”


    莫天悚瞄一眼布政使,笑道:“這裏隻有湯圓,哪裏來的湯穀?貧道此來,隻是想問問布政使大人家裏清淨沒有?”


    二公子哪裏還不明白?忙又替他吹噓讚歎一番。


    範書培也很明白,跟著誇獎一通,幾口吃完湯圓,告辭離去。在轉角等片刻,果然看見罄竹跟出來,長長舒一口氣,上前迎接,熱情相邀,同乘一轎回到寄寓之所。


    幾乎就在同時,送走莫天悚的二公子也鬆一口長氣,和兒子一起來到書房,關上門問:“銀票你準備好沒有?”


    兒子恭敬地道:“都準備好了,隻要三爺從範大人那裏離開,就可以給三爺拿過去。”遲疑一下,輕聲道,“爹,現在莫天悚連京城都不敢去,你是不是對他太過了?”


    二公子搖搖頭道:“你不明白,萬歲一直對倪可夫人和央宗夫人都非常好。莫桃剛而犯上,持械直闖禁宮,換個人,不滅九族才怪!可萬歲都能不計較,一直留著莫桃好好的在九龍鎮,堂堂正正住在十三進的百忍莊。後來揚州知府何大人之子何戌同逃獄來到九龍鎮,居然也就沒個人追究。這一切地一切都說明皇上對三爺恩寵有加,三爺早晚還會再受聖寵。


    “六十萬兩銀子聽起來是不少,但其中有十多萬兩是這次和萬俟盤一起做糧食生意賺的,其他也有不少是從前和泰峰合作賺的。萬順和兆豐不過是礙於曹橫才另外取了個名字,實際還不是三爺的?三爺現在的身家不會少。他若不是有大用處,不會要我的銀子。


    “現在朝廷裏多是新人,和我們有關係的沒幾個,發生什麽大事情我們都不知道。像這次範書培來雲南,事先我們就一點也不知道,以致措手不及。若非三爺,還不知道怎麽過關呢!俸祿能有幾個錢?把三爺扶起來對我們沒壞處。


    “拋開這些不說,當年在揚州,若非三爺,我隻怕死得連骨頭都沒了。後來要不是三爺在萬歲麵前給我求情,又帶兵來成都穩定局勢,我也來不了雲南。做人要飲水思源,你見著三爺,可不能有不恭敬的地方。”


    兒子急忙躬身道:“是,爹,我知道了。”


    莫天悚是晚上又來的布政司府,進門先道恭喜。二公子就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忙讓兒子把那六十萬兩銀票拿出來。莫天悚也很高興,閑聊一陣告辭回去。


    他這次是和荷露一起來的昆明,陪著荷露依然住在高家。把昆明的其他事情處理一下,順便等等萬俟盤。


    正月十七,萬俟盤回到昆明,說糧食的事情還算順利,二月初肯定能運到。隻是周熾事先已經在匯泰貸過銀子,且莫天悚要的數目太大,又要瞞著覃玉菡真正的目的,他恐怕幫不上忙。


    今年的春特別遲,元宵節都過完了還未立春。範書培已經吩咐二公子準備一些軍糧。春小麥肯定是接不上的。二公子心中的一塊石頭才真正落了地。莫天悚卻有些失望,周熾不是幫不上忙,而是不願意幫忙,不好多說。連周熾這樣的老朋友都不肯幫忙,對付匯泰的把握小很多,略微猶豫後,便把買糧食的銀子算給萬俟盤,當然不是匯泰的銀票。


    又過一天,京城裏終於傳來消息。朝廷已經赦免陳猛家人,由繈褓中的陳之襲畋州知州一職。陳猛正妻傷重不治亡故,沒有任何一個人反對這道聖旨。天高皇帝遠,盡管這消息僅僅是二公子派進京的打探消息的人傳回來的,正式的信使還要一陣子才能到,成花就已經離開履攻帶領家人啟程返回畋州。莫天悚也心滿意足地和荷露一起回巴相。


    離開昆明沒多遠,成璋領著兩個兒子,一個隨從也沒帶,三騎追上來。多少有些戒備地打量莫天悚,抱拳道:“大恩不言謝。日後三爺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就是。”


    莫天悚抱拳回禮,肅容道:“在下別無所求,唯願海波能平。”


    成璋一愣,更加戒備地打量莫天悚。


    莫天悚心裏不太高興,急忙笑笑:“我二哥的心願!”


    成璋恍然,這才露出感激之色道:“怪我糊塗,先前不知道。若朝廷還要在圭州征兵,成璋一定全力配合。”


    莫天悚連聲道謝,並不透露征兵可能會轉移去廣西。兩人都不願意有人看見他們會麵,說幾句話以後匆匆作別。


    目送成璋走遠,莫天悚吩咐繼續趕路,鑽進荷露的馬車,悶悶不樂問:“我就不能想去打倭寇嗎?”


    荷露一點也摸不著頭腦:“倭寇奸擄掠,凡我炎黃子孫都想打倭寇!”莫天悚失笑,伸手去刮荷露的鼻子:“你可真會說話!”荷露慌忙躲閃,沒注意頭碰在車廂上,居然暈過去。莫天悚大驚,忙過去抱住荷露把脈,卻又大喜,把荷露抱在懷裏,大聲吩咐:“馬車太顛簸了。走慢一點!”


    過片刻荷露醒過來,甚是疑惑車速一下子慢了許多,瞥見莫天悚賊兮兮的表情,臉一下子紅了,低頭小聲問:“你知道了?”


    莫天悚很想板著臉,可惜心裏實在太高興,板不起來,還是笑著道:“你該留在榴園好好休息的。”


    荷露道:“年過完了,你很可能又要走。我也是想多兩天和你在一起。”


    莫天悚心中一漾,柔聲道:“我答應你,今年哪裏也不去,就留在榴園陪著你。”


    日行八十裏,三天以後回到榴園,已經是正月二十一。剛下車就看見南無。莫天悚連去給文玉卿請安都沒顧上,和南無來到書房坐下,問:“岩州的事情怎麽樣?”


    南無道:“都辦好了。日後湯雄和楊靖就住在岩州,有問題也能及時處理。央宗夫人那邊也很順利。隻是小同有點不順利。”


    莫天悚詫異地問:“有春雷暗中照應還不順利?馮掌櫃究竟惹著誰了?”


    南無低頭不敢看莫天悚,有些難以啟齒地小聲道:“事情其實不大,就隻是有點麻煩。小同不知道怎麽辦好。”


    莫天悚還難得看見南無如此,心中一動,沉聲問:“這次的麻煩是不是北冥和田慧惹出來的?他們兩個呢?怎麽自己不來說?”


    南無囁嚅道:“他們順便有點事情要辦,還得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莫天悚淡淡道:“他們躲得了一時還能躲得了一世?你先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吧!”


    南無討好地笑一笑:“其實他們不是躲你,是怕二爺知道。三爺可能已經猜著了,夏天北冥和田慧巡查到成都的時候,授意馮掌櫃去尋尋惠仁堂的缺口。馮掌櫃可能會錯意,北冥和田慧走後不久,他就找了一個患癆瘵的病人去惠仁堂。”抬頭看莫天悚一眼,沒看見任何表示,遲疑一下,很詳細地接著道,“那人煩熱口渴,咳嗽氣喘,咯血、衄血多時,一直在吃我們的成之丹。馮掌櫃介紹他去惠仁堂後。不過吃了那邊五副藥就歸了西。”又看莫天悚一眼,還是沒有任何表示,垂頭小聲道,“其實不是馮掌櫃的不救人,而是那人本來就已經病入膏肓,拖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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