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揭開幾片小青瓦,莫天悚探頭朝下看去。屋子裏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但聽呼吸聲,下麵應該有兩個丫鬟。莫天悚用衣服包住瓦片互相敲擊,無聲無息地弄出一大堆碎片。抓起一把沒頭沒腦得射進下麵的屋子裏。


    房間裏頓時傳來驚恐地尖叫聲。莫天悚又抓一把瓦片,弓腰疾步來到主臥室的上麵,伏下身子,果然看見歐溪崖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就衝出來,一邊拍門一邊大聲詢問。莫天悚腳上用力,隻聽“喀嚓”一聲,椽條被他踏斷幾根,瓦片連著莫天悚一起掉下去。


    這個房間可是亮著燈的!莫天悚眼尖,一眼看見《仁心仁術》就放在枕頭上,旁邊的孟其雨沒有歐溪崖的警覺性,也沒有歐溪崖那樣在乎下人的生死,要不就是他覺得聽命穀裏隻剩下水青鳳尾,安全得很,丫鬟做噩夢才尖叫的,隻不過是從床上坐起來,連下床的意思都沒有。莫天悚從天而降,人還沒落下就是一大把瓦片。認穴奇準,孟其雨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僵硬在床上,然後莫天悚才落在他的肚子上,腳下留情,沒踩他的肚臍,隻將他撞得倒在床上。


    剛剛出去的歐崖溪聽見聲音又倒回來,她警覺性雖然高,但同樣沒有想到安靜了許多年的聽命穀會有人搗亂。她不是水青鳳尾,沒有在黑漆漆的夜裏看清楚東西的本事,一時尚未完全明白發生什麽事情,一邊朝回跑一邊問:“其雨,出什麽事了?”剛進門就見一個紫色的影子撞破後窗戶以一種她從來沒見過的高速竄出去,而孟其雨全身縮在被子裏,露出一個胳膊,好好的躺在床上。


    歐溪崖暫時顧不得孟其雨,抓起一根紅綢,長出翅膀從破窗子中追出去。就見紫色的影子飛得好快,一晃就到了池塘的中心,忽然掉進水裏,發出“撲通”巨響。歐溪崖一愣,追過去停在半空中,大聲叫人過來。


    池塘很寬,聽見她聲音的隻有別紅塢的丫頭和小廝,都衝過去,一個個全部張出翅膀,飛去池塘中間。可是紫衣人落水後居然一直沒有動靜。水青鳳尾的水性並不算好,眾人議論紛紛。還是歐溪崖有辦法,運出如意絛控製紅稠鑽入水中,將紫衣人拉出來,帶到岸邊。定睛一看,紫衣人竟然是孟其雨,一動不動的,氣息全無。歐溪溪崖大駭,匆匆急救,發現孟其雨是被人點中穴道,又在水裏泡了太長時間。封住穴道的穴道有十幾個,全是胸腹要穴,且是一種寒勁,看起來很像是修羅青蓮的寒氣。


    飛翼宮裏能施展出這樣寒氣的人隻有孟綠蘿!歐溪崖神色大變,倒吸一口涼氣,知道這些穴道不能胡亂解,將孟其雨救活便再不敢動手。看看越來越多的家人,沉吟道:“都回去,今夜的事情誰也不準說出去!”說完才想起她剛才追出來的時候,床上分明還躺著一個人的。既然不是孟其雨,那多半是凶手。吩咐家人照看,急忙忙又跑回自己的房間,哪還有人?就是放在枕頭邊上的《仁心仁術》也不見了!


    歐溪崖大驚,就她所知,飛翼宮裏功夫如此好的人掰著指頭都數得出來,孟綠蘿就是其中一人,可孟綠蘿要《仁心仁術》做什麽?忽然想起曾聽雪笠提過,莫天悚也會青蓮寒勁,今夜來的人會不會是他?但她傍晚才得到《仁心仁術》,沒告訴過任何一個人,莫天悚一直被嚴密監視,怎麽可能將時間拿捏得如此好?再說莫天悚身中大衍散之毒,有青蓮寒勁也施展不出來。


    歐溪崖終究不是水青鳳尾,雖然得到孟綠蘿的重用,可在聽命穀裏終究沒有根基,平時為人就甚是低調,孟其雨雖然姓孟,卻是孟氏小支,幾乎幫不上什麽忙。此刻歐溪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不敢隨便聲張,一次又一次囑咐家人,在沒弄清楚之前不可將今夜的事情隨便說出去。換了一個房間,將孟其雨安頓在床上。點穴之人高明之極,穴道的確很不好解,好在歐溪崖精通醫術,忙活到黎明,總算是將穴道全部解開,第一句話自然是問孟其雨看見了什麽。


    孟其雨困惑地回憶道:“一個蓬頭垢麵的人,臉上花裏胡哨的,看不清楚長相,不過身手好得很,絕對不在以前的曹元督之下,用的功夫好像是武當太極拳。是他將我扔出去的!溪崖,不能就這樣算了,你一定要幫我找出這個賊人來!我們不是有那人留下的衣服嗎?查查這是誰的衣服一定能找到賊人!”


    曹蒙從前可是眾人公認的飛翼宮第一高手!幾乎所有會武的人都會太極拳,對方明顯是不想身份。歐溪崖越發糊塗,隻得再一次吩咐家人不可出去胡說。但是她家裏的房子破了一個大洞,又有不少家丁拿著一件紫色的衣服四處打聽,事情還是沒有瞞住人,很快在整個聽命穀傳得沸沸揚揚的。不過莫天悚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手足捆著繩索,依然平靜度日,上午去含涼齋欣賞玉片,下午就給孟綠蘿和曹蒙看病。


    這一天,莫天悚從飛翼宮回到琲瓃小築,沒看見林冰雁卻看見娜孜拉在院子裏等他,心知今夜的時光絕對很不好挨,在心裏暗暗歎口氣,笑著招呼道:“娜孜拉姑娘來了,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自從莫天悚第一次在薺苨坪見過娜孜拉以後,梅翩然不再禁止娜孜拉來琲瓃小築,娜孜拉每個月都會過來看看莫天悚,偶爾會留下和莫天悚一起吃晚飯。然而今天娜孜拉的神色明顯很不自然,一點也不避嫌疑,拉著莫天悚進了房間,緊緊關上房門,壓低聲音問:“你為何會去把歐溪崖家的房頂弄一個大洞出來!”


    紫色衣服隻有娜孜拉認識,她住的薺苨坪比較偏僻,過了好幾天才看見衣服,急忙跑來詢問。這件衣服原本是孟道元的,可是孟道元不喜歡,一直收在衣箱中。莫天悚很早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得秘密行動,而他的衣服全部是飛翼宮給準備的,很容易被人看破。因此托娜孜拉幫他找幾件衣服。


    娜孜拉到聽命穀後,除和梅翩然熟悉以外,孟道元也因為彼此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很是照顧娜孜拉。莫天悚原本是叫娜孜拉方便的時候去偷幾套平民的衣服,娜孜拉卻不願意做賊,直接找到孟道元。孟道元聽說是莫天悚想要衣服,撿沒穿過的包了好大一包給娜孜拉。娜孜拉一次一件,去了好多次琲瓃小築,才把衣服偷偷運給莫天悚。


    莫天悚因為孟道元認識這些衣服,還不甚滿意。好在不久孟道元就離開聽命穀,也就沒有人知道衣服的來曆。孟綠蘿在表麵上還是很照顧莫天悚的,他的房間除翡羽外,其他丫頭並不能隨意進出。而翡羽對莫天悚一直也還算是忠心,恪守本分,並不亂動莫天悚的東西。這些衣服被他嚴密收在箱子的最底下,連翡羽也不知道。


    莫天悚笑笑:“我隻是去幫林姑娘將她的書拿回來而已。”


    娜孜拉還是很不相信地問:“你怎麽知道曹橫將《仁心仁術》給歐溪崖看了?”


    莫天悚輕聲歎息道:“就像龍王了解我,我也了解龍王。這幾天龍王一直沒找我,但我敢向你保證,今晚龍王一定會來找我!你別離開我,希望龍王能看在你的麵子上,做事別太過分。”


    娜孜拉一愣。門外傳來敲門聲:“三爺,元宰大人來看你。”莫天悚笑笑,一副我沒說錯的表情,起身去開門。娜孜拉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曹橫進門先是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老夫來得不巧了!早知道娜孜拉姑娘正好在,該換個時間來!”


    莫天悚心裏暗罵,你明明就是知道娜孜拉來了才阻止林冰雁過來,換成自己跑過來,倒是會裝蒜!笑著淡淡道:“娜孜拉姑娘是擔心我受到歐溪崖家裏盜案的牽連,特意來看我的。龍王請坐!翡羽,上茶!”


    曹橫坐下將一個碧綠的竹筒放在桌子上,大聲道:“翡羽,再多拿一杯白水過來!”然後又笑笑,“天悚,既然你有客人,我也不多耽誤你的時間,辦完事就離開。”


    莫天悚無奈地高高舉起雙手:“龍王請看仔細,如意絛好好地還在!”


    曹橫淡淡道:“我知道還在,那兩根繩子你現在隨時可以解開再原樣結上。今後我不會再來看這個。大衍散也吩咐她們停了!你的功力我也不查了,查也查不出個名堂!”


    莫天悚眯著眼睛打量一下曹橫,笑笑未接話。娜孜拉非常意外,也知道曹橫不是這麽好相與的,心慌得厲害,忍不住道:“大人,翩然剛剛才走,你怎麽也得看在翩然的麵子上!”


    曹橫微笑道:“今天天悚能不能保住命,就要看姑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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