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聽得好笑,出於直覺,他覺得吐拉罕就是梅翩然,著急地問:“吐拉罕呢?我能不能見見她?”


    倪可搖搖頭,輕聲道:“吐拉罕是從庫別裏克布拉克飛過來的蝴蝶仙子,還要回到庫別裏克布拉克去,不能在葉爾羌河多停留,沒有等待我們出來,留下一大筆銀子當天下午就離開了,連我也沒有見著她。”


    莫天悚不禁失望,輕聲問:“那庫別裏克布拉克在什麽地方?我想當麵謝謝吐拉罕。”


    倪可笑一笑:“走累沒有?坐下來歇一會兒吧!”扶著莫天悚在背靠一棵巨大的胡桐坐下來,才接著道,“我打聽了。庫別裏克布拉克還在北邊,離這裏很遠。庫別裏克布拉克又叫蝴蝶溝,溝的旁邊有一個溫泉,即便是在冬天,溫泉裏流出來的水也是熱的。溝裏有成千上萬色彩斑斕的各種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是個美麗而溫暖的地方。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溫泉旁有一個部落,首領叫加依拉吾,有一個美麗的女兒阿麗亞。加依拉吾非常疼愛女兒,害怕女兒出嫁後離開他。可是他的女兒還是到了出嫁的年紀。阿麗亞喜歡上家世卑微而人格高尚的烏拉孜汗。他們經常在氈房旁的一個山洞裏偷偷幽會。


    “烏拉孜汗是個光明磊落,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願意總這樣偷偷摸摸的。他勇敢地出現在加依拉吾跟前,請求加依拉吾把女兒嫁給他。加依拉吾卻說烏拉孜汗沒有彩禮,沒有駱駝、馬、羊、花氈、壁毯,不能取他的女兒,叫手下挖出烏拉孜汗的心髒。


    “阿麗亞知道消息以後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嚎啕大哭,而是穿上最漂亮的新娘嫁妝,雙手捧著愛人的心髒跳下懸崖。


    “人們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體,隻是在阿麗亞墜落的山溝裏發現兩隻美麗的蝴蝶。第二年夏天,在兩隻大蝴蝶的帶領下,山溝裏又飛出許許多多的小蝴蝶。從此,溝裏的蝴蝶年年增加,多得數不勝數。它們成雙成對,從一而終,恩恩愛愛,永不分離。


    “天悚,你覺得這個故事好聽嗎?”


    莫天悚滿心惆悵,卻又恢複嬉皮笑臉的模樣,緊緊摟著倪可,笑嘻嘻道:“西域的梁山泊與祝英台?放心,你大哥已經答應我,而我阿媽上次就埋怨我沒把你留在榴園,我們用不著化成蝴蝶,今生今世就能永遠在一起。”


    倪可低頭小聲道:“離葉爾羌河不遠,還有一條美麗的大河叫做哈實哈兒河。順著河一直走,就能走到哈實哈兒。我仔細考慮過,駿馬不配二鞍,烈女不嫁二夫。等你恢複體力,送我去哈實哈兒吧!”


    莫天悚一愣,急道:“你怪我丟下你?倪可,我發誓,我回去找你了!隻是沙漠看起來到處都一樣,我迷路了,沒有找到你。我還給你留著吃的。”


    達烏提回來後說莫天悚昏倒的地方離倪可很遠,還在莫天悚的懷裏發現一隻被咬過的殘缺蜥蜴。倪可在山東和莫天悚一起被唐士俠追的時候,曾聽莫天悚說過人若是餓起來什麽都得吃。聽過達烏提的話以後認定莫天悚是丟下她自己去抓蜥蜴吃好逃命,沒一次把蜥蜴吃完隻是舍不得吃完。加上莫天悚昏迷的時候好幾次叫梅翩然的名字,卻從來沒有叫過一聲她的名字。倪可金枝玉葉,素來嫻靜矜持,早就下定決心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去哈實哈兒。聽莫天悚說完,淡淡地笑笑:“天不早了,也有點起風。你才剛剛醒過來,別太累著。我們回去吧!”輕輕扶起莫天悚朝回走。


    莫天悚看看倪可臉色,皺眉問:“你不相信我?”


    倪可還是笑笑:“不,我相信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天悚,你不是想去庫別裏克布拉克找吐拉罕嗎?先別想其他事情,慢慢把身體養好。”


    回去後達烏提坐在房門口的葡萄架下,彈奏著熱瓦普,又在唱歌:“我的馬兒亂蹦亂跳,摔折了精製的馬鞍。現在不說就遲了。我心中的痛苦向誰訴說……”


    莫天悚大聲打招呼:“敏捷勇敢的達烏提?吐力開,你的痛苦能告訴我嗎?”


    達烏提丟下熱瓦普,困惑地問:“三爺,你叫我什麽?”


    莫天悚笑道:“吐力開啊,(吐力開,意為狐狸)難道你不是像狐狸那樣又聰明又迅速?”


    達烏提抓抓頭:“可是人們不說狐狸聰明,隻說狐狸狡猾。不過一定要有綽號的話,吐力開怎麽也比莫斯姆斯好聽一點。”


    倪可好笑,放開莫天悚道:“你們聊聊。我去找克麗娜。”


    莫天悚在達烏提身邊坐下,正想問問達烏提吐拉罕的事情。達烏提看看倪可走遠,從懷裏掏出一張淺青謝公箋,神秘地低聲道:“吐拉罕留給你的。說是不能讓倪可小姐看見。三爺,你是怎麽認識吐拉罕的?”


    莫天悚不覺緊張起來,接過雅致的謝公箋急急忙忙打開一看,果然是熟悉的字跡,裏麵寫的依然是對聯。第一聯是,“鴻僅江邊鳥;蠶為天下蟲。”莫天悚莞爾,卻也有些不服氣。再朝下看,第二聯是,“螞蚱入冬,尚能幾蹦?肥豬過年,隻等一刀!”這樣說就太過分了!莫天悚輕輕冷哼一聲。再看第三聯,卻隻有上聯,“弓雖強,石更硬,若非李廣難沒羽。”這簡直就是在挑釁!莫天悚極不服氣,揚聲問:“有筆墨沒有?”


    達烏提搖頭輕聲問:“三爺可是要給吐拉罕寫回信?吐拉罕說不用了。再說我們也找不著她,三爺就是寫了回信也送不到吐拉罕的手裏。三爺是怎麽認識吐拉罕的?”


    莫天悚又看幾副對聯,完全可以想象出梅翩然此刻得意的嘴臉,難道梅翩然不明白,讓她離開也是不得已,主要也是怕她為難,還就真生氣了!知道他在沙漠裏遇難還躲著他,隻派些不相幹的人去找。萬一刀郎真的“莫斯姆斯”,他豈不是出不了那片沙漠?莫天悚不怪自己小氣,隻怪梅翩然躲著他,賭氣道:“我不認識她!”拿著謝公箋起身走進屋子裏。


    達烏提莫名其妙地看看莫天悚,抱起熱瓦普,又唱起來蒼涼的歌曲。


    莫天悚到處找一找,屋子裏沒有筆墨,可是找著一瓶“奧斯曼”。這是畏兀兒女子用來畫眉毛的板藍、鬆藍的根莖汁液。前些日子達烏提偷偷采集製成一點打算討好克麗娜,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兩人便開始吵架。莫天悚自然不認得“奧斯曼”,不過覺得這東西當墨水也還勉強,找不著毛筆和紙,遂伸手指進去蘸了蘸,在謝公箋後麵續寫道:“口少吵,心亦戀,不必屈子照離騷!”雖有些不工,但也還算滿意,急著想拿給梅翩然看。正要出去找達烏提再多問問吐拉罕的消息,院子裏傳來吵架聲,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克麗娜又來了。莫天悚觸景生情,倚在門框上深深歎息,要是梅翩然和飛翼宮沒關係該多好?他們就用不著打筆墨官司,能這樣麵對麵放聲吵一吵,也是一種求不來的福氣。


    正傷感,克麗娜看見莫天悚,大聲道:“三爺,請你去我家裏吃飯。”


    達烏提大怒道:“我家裏沒有饢嗎?三爺為何要去你家吃飯?”


    克麗娜又很幽雅地晃晃脖子:“倪可正在我家裏跟我媽媽學作拉條子,要請三爺去嚐嚐她的手藝,你管得著嗎?”忽然注意到莫天悚手裏的謝公箋,生氣地嚷道,“達烏提,你拿我的東西?”


    達烏提莫名其妙,兩人又吵一陣子,莫天悚才大致弄明白,克麗娜手裏也有一張梅翩然留給倪可的謝公箋。莫天悚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克麗娜家裏,急忙忙要來謝公箋一看,上麵也是對聯,卻是兩句正正經經的至理名言:“百行孝為先,論心不論事,論事家貧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事不論心,論心終古少完人。”


    莫天悚發懵,梅翩然留下此聯給倪可,不過是委婉地說人無完人而已,不像是給他的調笑聯,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兩口子吵嘴。梅翩然究竟是什麽意思?永遠不打算再回來了?那梅翩然還不如別讓人來救他,讓他死在沙漠裏算了!


    倪可笑笑,幽幽問:“這是梅姑娘的墨寶,對不對?這兩天你一直在叫梅姑娘的名字。等我們離開這裏,你就去找她吧!”


    莫天悚卻不能厚此薄彼,忙拉起倪可的小手,沉聲道:“倪可,相信我!我已經負了翩然,絕對不會再負你。”


    倪可還是微笑搖頭,並不多說,催促莫天悚出來吃飯。


    飯後倪可又把他送回達烏提家,一如既往款款細語,談天說地,可就是堅持要去哈實哈兒。莫天悚鬧不清楚哪裏出問題,沒精打采地回到達烏提家裏。達烏提沒好氣問:“三爺,你是不是動了我的‘奧斯曼’?那可是我專門從龍城給克麗娜帶回來的!”


    莫天悚大吃一驚:“你說什麽?你也去過龍城?那你有沒有聽說過鄯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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