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推門進去,笑嗬嗬道:“阿尼,怎麽這麽大的火氣?由‘多吉普巴’來懲罰一下你那個不聽話的弟子如何?”


    汪達彭措一愣,一把拉住莫天悚的手,激動地道:“你來就太好了!帶著藥沒有?趕快幫忙看看白瑪,他就快不行了!”


    莫天悚一驚,到裏麵果然看見白瑪躺在裏麵的床上,臉上黑氣迷漫,顯然是中了劇毒,早已經人事不知。


    從汪達彭措來到羅布寺開始,丹增強桑就企圖說服汪達彭措派人對付莫天悚,然而汪達彭措不僅沒有對付莫天悚,還和莫天悚日益親近起來。


    太子雪山的大小轉經,丹增強桑的確是非常不滿意汪達彭措親近莫天悚,但他開始並沒有想做什麽。最初的歹念是因為淩辰冤枉他搗鬼。


    丹增強桑想不通汪達彭措何以會和莫天悚親熱,那日看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下懸崖去怒江取水的莫天悚和莫桃吸引,好奇心發作,接近挾翼隻是想看看身為漢人的莫天悚究竟帶著一些什麽希奇玩意兒能迷惑汪達彭措的心。目的雖然談不上好,但也不像淩辰說的那樣壞。可是從阿覺到法王,居然沒有一個相信他的人。


    丹增強桑才痛苦地意識到他已經由人人景仰的活佛變成一個卑鄙的陰謀者。他認為這一切都是莫天悚和汪達彭措造成的,不僅恨莫天悚,也開始恨汪達彭措。本來他也就是恨恨,不會有膽量去謀害自己的根本上師,可是滑坡處的情況簡直就是佛祖給他的機會,他終於狠心暗算汪達彭措。


    汪達彭措得救後,並沒有太多指責他,還有意無意護著他。丹增強桑心懷忐忑,又僥幸以為汪達彭措真的不知道是被他暗算才落水的,日後他們還是師徒,路上也沒有再做什麽。


    回到羅布寺後,汪達彭措提出讓丹增強桑護送自己一行回去。丹增強桑開始還很高興,不想汪達彭措身邊一個和他交好的喇嘛私下告訴他,汪達彭措準備給羅布寺換一個主持,是哄他離開好處理他的。丹增強桑才明白汪達彭措什麽都知道,他已經不是汪達彭措心愛的弟子,終於鋌而走險。


    上次汪達彭措奇跡般生還,讓他認為汪達彭措真是佛祖保佑的人,不敢再直接對汪達彭措下手,而且他手下的喇嘛大多對汪達彭措很忠心,丹增強桑也無法直接公開對汪達彭措下手,將水銀下在白瑪的飯菜中。白瑪昏迷後,丹增強桑命人抬著白瑪去見汪達彭措,威逼汪達彭措答應讓他取代白瑪擔當巴涅一職,也等於是闊羅家族的宰相了。汪達彭措不肯答應,可是羅布寺都是丹增強桑的人,他以法王之尊,也被翻臉的丹增強桑軟禁在精舍佛堂中。


    丹增強桑心裏也害怕得很,連夜招集人手在羅布寺布置下埋伏。派人監視莫天悚的行蹤,就等著莫天悚上鉤。經堂中的喇嘛就是想等莫天悚進來以後一擁而上,外麵那些轉經人都是本地獵戶,準備得到信號後就對付淩辰和十八衛的。可是莫天悚狡猾如狐,孤身進寺,卻不肯老老實實地進經堂,害得那些獵戶不知道該不該動手,經堂中的喇嘛九姆也沒辦法動手。


    莫天悚檢查完白瑪的情況,卻隻有搖搖頭。白瑪中毒後耽擱得太久,已經無力回天。


    汪達彭措很難過,然而麵容沉靜,隻是緩緩道:“天悚,你先出去,讓我幫幫白瑪。”說著在床邊坐下,看樣子是打算念經。


    莫天悚不太明白,遲疑片刻,低聲道:“阿尼,我可以讓白瑪佛爺清醒片刻,和你說兩句話,不過說完之後會立刻示寂。”


    汪達彭措猶豫片刻,點點頭,讓出位子。莫天悚取出銀針,紮在白瑪頭上。白瑪果然醒過來,也顯得很平靜,遺言竟然是不用報仇,丹增強桑毒害他,乃是在給他消業,佛祖會懲罰丹增強桑。


    氣得莫天悚夠嗆,他們到真是提得起放得下!還在斯拉桶莫天悚看見汪達彭措包庇丹增強桑就知道,汪達彭措不願意看見丹增強桑實力太大,可更加不願意紅教的聲譽和實力受到打擊,也就是說汪達彭措寧願自己委曲也不願意給左頓發展的機會,料想汪達彭措這次也隻會毫不聲張地悄悄處理,救醒白瑪是指望白瑪鬧事的。


    莫天悚開始來也隻是想找辦法挫挫丹增強桑的氣焰,見到有這麽好的機會,卻希望能幫幫左頓,最好是把事情鬧大,趁熱打鐵,讓紅教內訌,自我消耗,黃教自然會在本地發展壯大。莫天悚隻聽白瑪說了兩句,就氣得不願意再聽下去,離開房間,去鼓動熱貢那一群喇嘛。


    幸喜熱貢等人沒有白瑪和汪達彭措大度,莫天悚沒說幾句就已經是群情激憤,一個個都是摩拳擦掌的,脾氣火暴的已經嚷出來。莫天悚大喜,也做出義憤填膺的樣子,叫嚷著大家一起殺下去,給白瑪報仇雪恨。


    汪達彭措忽然走出房間,淡淡道:“天悚,左頓仁波切是你的朋友,我就不是你的朋友嗎?你為何非要讓我們內訌?”


    莫天悚大是尷尬,訕訕的說不出話來,在一瞬間就了解到,以左頓之才,黃教何以在本地依然發展緩慢。汪達彭措對熱貢等人招招手,喇嘛們全部都進入中間的房間中。莫天悚猶豫一下,沒跟進去,一個人留在外麵。隻片刻功夫,房間中就傳出誦經聲,祥和而安寧,沒有一點悲傷。莫天悚忽然想起左頓的話,死亡隻是另一次生命的開始,不知怎麽的就平靜下來,不再覺得尷尬,也無意再幫左頓。


    丹增強桑做夢也想不到莫天悚在三樓,還在下麵布置人手緊張地搜查莫天悚,三樓反而一直非常平靜。不知不覺中誦經聲已經停止,汪達彭措走出來,笑笑,緩緩道:“天悚,希望你這次能幫幫我。”


    莫天悚點點頭道:“淩辰此刻就在寺外,丹增強桑摸不準我的實力。我們直接下去,一定嚇丹增強桑一大跳,不敢再隨便亂來。不過我還有點事情,中午必須回桑披寺去。阿尼放心,我不是去聯絡左頓大師,我把淩辰留下給你。等你穩住丹增強桑,我的事情也處理完了,再和你一起回去。阿尼覺得行不行?”


    汪達彭措學著漢人的樣子抱拳道:“承情了!”


    莫天悚笑一笑,低聲道:“阿尼,你們商量,我去看看白瑪仁波切。”避進房間中。進去後吃一驚。白瑪盤膝坐在床上,原本高大的身材縮得隻有六七歲的孩童大小,表情祥和,就像正在入靜修煉一般,不知道的人絕對不會了解他已經變成一具屍體。莫天悚恭恭敬敬地合什施禮,誠心誠意拜幾拜才出去。


    下去後丹增強桑完全亂了方寸。莫天悚知道汪達彭措有能力處理一切,囑咐淩辰幾句,帶著向山一人回到桑披寺。正好是午時,莫桃和左頓都等得很著急。


    拙火發動於丹田,是任督二脈從中脈分出後的交匯點,陰陽兩抱相合,鴻蒙未判。最強烈的時間是在子、午二時。一般人是陽氣虛弱,子時生陽,午時生陰精,故多半都當在子時練,然莫桃陽性較旺,表現為性情急躁,宜於午時修煉。其實莫天悚壓根也不懂拙火定,趕回來也幫不上一點點忙,隻能守在室外等候,隻是莫桃知道有莫天悚在外麵,心裏就覺得是慰藉。


    日影西斜,暮色漸濃,室內的莫桃還沒有一點消息。莫天悚越來越煩躁,不斷轉圈,耳邊不停地響起薛牧野的話,“現在他得到修羅青蓮還不如沒有那東西。”莫天悚始終不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卻一直不大敢問明白,因他很清楚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莫桃都會除去烏曇跋羅花的影響,怕問出結果以後更不好辦。


    門終於開了,隻有左頓一個人走出來。莫天悚更加不敢出聲詢問,隻是盯著左頓看。


    左頓顯得很疲憊,表情卻一如既往的溫和平淡,然不敢和莫天悚對視,隻是看著地麵。


    莫天悚越發不敢出聲詢問,也不敢進門去看看莫桃的情況。向山跑過來問:“二爺怎麽樣?”


    左頓抬起頭,輕輕歎息,笑笑道:“三爺,你不是給二爺買了一個僜人丫頭回來嗎?今後讓她照顧二爺吧!”


    莫天悚脊柱一陣冰涼,扔下左頓一步衝進屋子中。酥油燈下,莫桃靜靜盤坐在蒲團上,臉色紅潤,沒有被凍得發青。莫天悚很是很疑惑,就見莫桃微微笑笑,緩緩起身站起來,輕聲問:“是天悚嗎?”


    莫天悚倒吸一口涼氣,遲疑道:“為什麽這樣問?你沒看見我進來?”伸手在莫桃的眼前猛力晃動幾下。莫桃向後一閃避了開去。莫天悚大大鬆一口氣,嚷道:“桃子,人嚇人,嚇死人!我還以為你瞎了呢!”


    莫桃緩緩伸出手,淡淡道:“我是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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