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翠花看看碎銀子,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哭天搶地,聲音尖利而嘹亮:“這一點銀子能買多少地?我這輩子沒法活了!”


    莫桃滿臉通紅,手足無措,汗流浹背,不知道怎麽才能安慰薑翠花。


    淩辰從房間裏走出來,一把將薑翠花硬拉起來,惡狠狠道:“一千兩銀子你還嫌不夠?小娘們胃口倒是不小!再哭惹惱老子,驚動了三爺,一兩銀子也沒有!”


    薑翠花頓時不哭了,看看手裏的紙片,很不甘心地低聲道:“這哪裏有一千兩銀子?”


    淩辰吼道:“這叫銀票,你沒見過總聽說過吧!蠢貨!”


    薑翠花還是不敢相信,翻來覆去地看紙片,眼淚卻也一滴也沒有了。


    莫桃心裏煩得要命,獨自離開了院子。剛出門就見醉消遙樂子兼像以往一樣坐在門口的地上,抱著酒葫蘆在喝酒。莫桃一點也不喜歡此人,皺眉朝一邊走去。不想樂子兼翻身爬起來,追過來笑道:“二爺,上千兩銀子買一個鄉下的傻妞,可不便宜啊!”


    莫桃大怒,瞪眼道:“關你屁事?滾遠一點!”


    樂子兼樂嗬嗬地笑一笑,打狗棍在地上打著節拍,放聲唱道:“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暖帳飲美酒,幾家流落在街頭;幾家飛黃又騰達,幾家賣身無人留;幾家買地起高樓,幾家破窯也難求;幾家兄弟同攜手,幾家飄散在他州;幾家平安度春秋,幾人享福得自由;……”


    莫桃越聽越氣,被挑起滿腔怒火,總覺得莫天悚以前潔身自好,現在是被他害的,可是他又沒有理由去打樂子兼,按捺不下發足狂奔。一口氣跑到清薑河邊,猛然跪下,把頭埋進冰涼的河水中。


    又聽巴人屈八鬥在遠方陰陽怪氣地唱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莫桃覺得周圍所有人都討厭得很,身上像是要炸了一樣,憋悶得難受。幹脆朝下走幾步,撲盡河水中,奮力朝上遊遊去。


    他的水性蹩腳之極,還是在知道莫天悚苦練水性以後偷偷學的,隻會狗刨式,好在氣脈悠長,溯流而上也累不著他。河岸上的人看他穿著衣服在河裏遊,都對他指指點點的。莫桃不想見任何人,埋頭隻管朝上遊遊去。不知道遊到什麽地方,忽然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二爺,可有日子沒見你了!長風破浪,好雅興!”


    莫桃抬頭朝岸上看去,見一身穿青衣,腰結絲絛,明眸皓齒的十幾歲道童站在岸邊一塊大石之上,乃是上清宮挑水的道童。莫桃大是錯愕,想起莫天悚的分析,急忙朝岸上遊過來,濕淋淋地站起來,抱拳施禮,想要出聲招呼,才發覺他喝了人家無數次的井水,居然從來也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不覺訕訕的很不好意思。


    道童拱手道:“小道張宇源,道號光範,師從三十六小洞天第十五洞天龍虎山鬼穀洞貴玄司真洞天。二爺稱呼宇源即可。”


    莫桃愕然,傻乎乎抓頭道:“你不是張天師的弟子?”


    張宇源莞爾道:“小道什麽時候告訴過二爺小道是張天師的弟子?天師是小道的爺爺。”


    莫桃低聲嘟囔道:“你的確是沒有說過,可是你天天去鎮妖井挑水,又和張天師……總之莫桃乃是大傻瓜一個。光範真人找莫桃有什麽事情?”


    張宇源微笑道:“沒大事。隻是二爺朋友懼怕小道,小道特意來解釋解釋。”


    莫桃迷迷糊糊地問:“我朋友?你是說天悚還是說淩辰?他們都沒見過你呢!”


    張宇源失笑道:“刑天算不算二爺的朋友?麻煩二爺和刑天說一聲,小道此來沒有惡意,若有需要,還可助你們一臂之力。”


    莫桃完全胡塗了,遲疑道:“你們一開始就知道我帶走刑天?”


    張宇源點頭道:“幾千年來,刑天再無惡跡,也是到了他脫罪重生的時候。張天師深知二爺宅心仁厚,必能幫助刑天。”


    莫桃更是詫異,忽然一醒,怒道:“你們故意利用我去放出刑天,是不是?說,刑天和中乙什麽關係?中乙為何想得到翡翠葫蘆?他剛開始的時候明明和張天師不合,後來怎麽又那樣幫張天師,阻止我爹下井去幫我?你們正一道看守刑天幾千年,無緣無故為何要我去找刑天?”


    張宇源搖頭道:“小道剛剛說了,幾千年來,刑天再無惡跡,也是到了他脫罪重生之日,其他哪裏還有什麽?刑天和中乙師伯也沒有任何關係。中乙師伯已經替羅少俠正式向我師姐斬龍仙子張惜霎下聘。作為雙方長者,合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至於中乙師伯為何會在意翡翠葫蘆,小道也不過是道聽途後胡亂猜測而已,說出來也怕二爺不清楚。二爺欲知詳情,何不回去問問映梅禪師?”


    莫桃甚是意外,後麵的話基本上沒聽見,喃喃道:“你是說羅天打算和張惜霎成親?那他不管林姑娘了?”


    張宇源道:“二爺,你與羅少俠和林姑娘都是素識,難道不知道他們僅僅是異性兄妹嗎?若要談婚論嫁,在雲南之時中乙師伯便會為羅少俠做主了。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二爺不也很關心田姑娘嗎?”


    莫桃又蒙了,心裏疼得厲害,喃喃道:“難道是我冤枉冰冰?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羅天和張惜霎定婚?”


    張宇源詫異地道:“這是一件大事,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二爺稍微留心一些肯定也能知道,為何會這樣問?”這樁婚事決定得非常匆忙,乃是中乙和羅天去地仙崖墓群被阻後才和張天師談妥的。因此後來張天師才會同意羅天下鎮妖井,其中的交易意味濃得很,當事人都不願意深談,雖然沒有隱瞞,可也沒有宣揚。第二天莫桃在鎮妖井下傷了羅天,中乙立刻帶走羅天,知道的這樁婚事的人實際並不多。莫桃大鬧昆侖派以後,人人都覺得他脾氣古怪暴烈,怕他發脾氣,他自己又不願意聽別人提到林冰雁和羅天的名字,自然也就沒人自討沒趣去他們一夥兒人麵前談論此事,以至於原本算不得秘密的事情他們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莫桃呆呆地一聲不出。


    張宇源畢竟年紀不大,有些不明白,搖搖頭道:“二爺,小道住在寶雞城裏的神農客棧,二爺有事可去客棧找小道。”


    莫桃機械地點點頭,實際根本就不知道張宇源都說了些什麽,就隻看見張宇源轉身離開,半天他才想起他也該回去了。抬頭看看天色,昏沉沉的,太陽都快落山了。


    順著河灘向回走,沒走多久就是發現黃河二鬼和駱淩波的亂葬灘。晚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拂在身上,莫桃漸漸清醒不少,下意識地朝墳地上看一眼,不料竟然看見一個灰黑色的東西伏在一個長滿雜草的墳頭上。莫桃大驚,頓時忘記林冰雁,跑過去一看,真是一具屍體。他們的房東薑貴也被人勒死丟在這裏,屍體還是暖和的,也是剛死不久。


    莫桃迅速檢查屍體,薑貴也是被人勒死以後移屍到此的,同樣是很大的酒味,同樣是沒有其他傷口,僅僅是脖子上有一道致命的勒痕。


    莫桃四處勘察,像以往一樣找不到另外的線索,隻覺得自己也被人勒住脖子,喘不過氣來。四處看看,正是各家各戶吃晚飯的時間,周圍還沒有一個人。他很不願意一會兒莫天悚來驗屍的時候又被一群人盯著看,抱起屍體迅速又朝上遊走去。離開清薑河岸來到旁邊一片小樹林裏,選擇一顆大樹躍上去,將屍體藏在樹椏上,才跳下來朝回走。


    再回到那片墳地,遠遠地就看見不少人路路續續在朝那裏走。不知道是誰又去通知了所有人。


    莫桃氣憤得很,冷著臉昂首闊步走過去,最先碰頭的人是屈八鬥。莫桃打個哈哈笑道:“傍晚來河邊散步也是人生一樂,沒事唱唱《漁父詞》就更是一件雅事。”


    屈八鬥顯得很尷尬,有些亂了方寸地低頭道:“二爺,老夫也是聽人說這邊風景不錯才過來的。”


    莫桃微微一笑:“在下可真是孤陋寡聞,還是第一次聽說墳地的風景好。”離開屈八鬥繼續朝前走,又遇見醜頭陀魯巨邑。


    魯巨邑顯得很荒亂,不等莫桃開口就搶先道:“我是被老叫化子叫過來的,聽說這裏又死了一個,過來看希奇。二爺有氣別朝我身上發,我擋不住!”


    莫桃冷哼一聲,迎著後麵華山派、龍門幫、紅崖會的一幹人走去,大聲笑道:“鍾大俠莫非也是聽人說了以後來看熱鬧的?早知道清薑河畔如此多的熱鬧,鍾大俠就不該住陳倉鎮,跑來跑去的你們累,通知你們的人也累,就算是雇人跑路都得多花不少銀子。”


    鍾召愕然,不知道怎麽回應。緊跟在鍾召後麵的樂子兼也顯得有些荒亂,掉頭朝回走去。莫桃幾步趕上去,笑嗬嗬地問:“樂先生不唱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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