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子平來了,我和滕飛鴻當然要出門去迎接。


    穿過兩邊都是花樹的走廊,剛來到前廳的大門口,就見一個麵相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在幾個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過來。


    我和滕飛鴻一路小跑過去,將“諂媚”演繹地淋漓盡致。


    “對錢先生一定要客氣,千萬別說不該說的!對這種大人物,要永遠保持謙卑的姿態!得罪了他,就別想在姑蘇城有好日子過了!”路上,滕飛鴻還小心地提醒我,“別覺得自己是什麽董事長,和人家以為屁都不算!”


    “知道了!”我低聲回應。


    “錢先生!”與此同時,我們來到錢子平身前,同時滿臉笑容地打了聲招呼,一邊握手一邊分別介紹自己的身份。


    “你就是盛世商會的少東家啊!”錢子平握著滕飛鴻的手說:“你們商會夠可以啊,聯係了不少人來找我,不吃這頓飯都不行了!”


    “能和錢先生吃頓飯,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滕飛鴻小心翼翼地賠著笑:“今天總算是實現了,簡直不枉此生了。”


    “不至於,沒有那麽誇張!”錢子平當然是很有修養的,言語和動作挑不出任何毛病,給人如沐春風、平易近人的印象,但總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所謂大佬,都是這樣子的,雖然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即便握住了他的手,仍舊覺得高高在上不可觸碰!


    “你就是宋漁啊!”與此同時,錢子平看向我,歎著氣說:“為了這個項目,真夠不容易的,前前後後找了多少關係!”


    “是,希望今天能夠如願以償!”我微笑著。


    “走吧!”錢子平並未接這個話茬,而是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我們一眾人立刻簇擁著錢子平往包間的方向走去。


    進了包間,當然隻有我和滕飛鴻、錢子平三人落座,其他人統統都在門外等候。


    錢子平在這裏,給笑閻羅、趙黃河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來襲擊,滕飛鴻頓時放鬆了不少,主動和錢子平聊起了天,還開了幾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氣氛便漸漸的有些熱絡起來。


    很快,菜也都上齊了。


    八菜一湯,又精致又好看,其中不乏名貴的海鮮,外加兩瓶價值不菲的飛天茅台,足以展現出我和滕飛鴻的誠意了。


    但錢子平隻看了一眼,便淡淡地道:“菜有點多,吃不了,浪費。”


    氣氛有點冷了下來,滕飛鴻連忙打圓場說:“不多不多,我和宋董都是大胃王,這點小菜對於我倆來說不叫問題。”


    錢子平又說道:“酒也超標了,上麵三令五申不許大吃大喝……這樣吧,全都撤掉,今天不吃也不喝,咱們就聊聊天、說說話。”


    氣氛終於徹底冷了下來。


    滕飛鴻萬般無奈,隻好讓人把酒和菜都撤了下去,換上來一壺價格不算太高檔的西湖龍井。


    問清楚價位後,錢子平提前把錢a了,這才放心地喝了起來,同時問了一些有關龍門商會的相關問題。


    我也一一如實作答。


    聽完後,錢子平點點頭道:“資質是夠的,實力也是夠的……正常參加招標會吧,拿下這個項目的希望很大!當然,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滕飛鴻“嘿嘿”笑著說道:“錢先生,請您過來見麵,就是想走一些捷徑嘛……如果能指點幾句的話,您可就是宋董的大恩人啦!”


    我立刻摸出一張卡來,往錢子平的口袋塞去。


    “別……”錢子平直接就拒絕了,麵色平靜地說:“不要這樣,這違背了招標會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希望你們不要讓我犯錯!還要這樣的話,我就隻能走了。”


    氣氛直接降至冰點,我和滕飛鴻的臉上都寫滿了尷尬。


    錢子平抬手看了看表,淡淡地道:“再說一會兒,我就要走了,希望在招標會上看到你們的身影……放心,每一個參與者都是公平競爭的,不存在誰有關係或是門路……把心思放在方案和價格上吧,隻要足夠優秀,一定能中標的。”


    我隻好將卡收了起來,滕飛鴻衝我搖了搖頭,意思是別想了,這家夥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於是沒人再提項目的事,大家默契地轉移了話題,隨便聊了些當下流行的新聞,還一起罵了會兒米國、蘋果和特斯拉,反正中年男人愛聽什麽,我們就聊什麽。


    中途,滕飛鴻去了趟洗手間。


    本來冷漠疏離的錢子平,像是換了個人,低聲衝我說道:“我走了後,會有人襲擊你……做好準備了麽?”


    “好了!”我點點頭。


    “那就行!”錢子平也點點頭,又說道:“這次招標會,你的人到現場後,我會給他一些提示的……”


    “感謝錢先生!”我語氣誠摯地道。


    “不用謝,時承誌是我大學舍友,這輩子最鐵的哥們之一……他開口了,我肯定全心全意地幫助你!”錢子平呼了口氣。


    “我也一定不會辜負時先生的所托。”我認認真真地說。


    沒錯,我和錢子平早就認識,而且是金陵城的時承誌介紹!


    時承雲死了後,時承誌怒火中燒,到處搜捕趙黃河,可惜始終抓不到他。


    無奈之下,隻好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出手幫忙——之前的那次交易,讓他對我印象不錯,同時也知道我與趙黃河之間有矛盾。


    我也正打算和華章商會死磕,於是雙方一拍即合。


    我告訴時承誌,趙黃河不是一般高手,普通警察肯定是抓不了他的,想對付他還是要上一些江湖手段。


    ——雷萬鈞之前被抓進去,還是因為有傷在身,實在是跑不了。


    時承誌說沒有問題,無論怎樣都配合我。


    為了給弟弟報仇,他也同樣豁出去一切了。


    查到趙黃河在姑蘇城後,時承誌就給我介紹了錢子平,說是他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可以無條件、無底線的信任。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一幕。


    無論是誰,打破腦袋都想不到我和錢子平會認識,而且比金錢鑄造的關係更加牢固,所以人生就是這麽奇妙,不可能偏偏成了可能。


    剛說完這幾句話,滕飛鴻正好回來。


    錢子平便適時地站起身來,麵色平淡地說:“行了,今天就到這吧……希望在招標會上見到你們的身影!”


    錢子平轉身往外走去,我和滕飛鴻立刻去送。


    穿過走廊、邁過前廳,來到門外的停車場,親自將錢子平送到車上,然後又目送著他的車子離去。


    “沒指望!”滕飛鴻搖了搖頭:“想攀上他,實在是太難了……那些身處高位的領導,一個個都精得像鬼,不會輕易和咱們這種人搭上關係的!”


    “是啊,確實很難!”我也假裝歎了口氣。


    “沒事,意料之中!”滕飛鴻安慰著我:“錢子平那種人,別說你們龍門商會……正德商會、華章商會、盛世商會又怎麽樣,在他麵前也隻能吃癟。本來就是一隻腳踏到天上的人,咱們這種凡夫俗子搭不上邊也是很正常的。”


    “你說得對。”我再次點頭。


    “好啦!”看我情緒並沒有太大的波動,滕飛鴻也鬆了口氣,繼續說道:“不早了,咱們回金陵吧……姑蘇這地方還是有點懸,小心笑閻羅和趙黃河突然一起跳出來……那咱們倆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我笑著道:“他倆要是真的出來,你直接跑就完了……你跟他們可沒有仇,他們也不會追殺你的!”


    “說什麽呐?!”滕飛鴻一臉惱火地道:“宋漁,你到底把我當兄弟沒?真把我當兄弟,就別說這種話!別說笑閻羅和趙黃河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要和你並肩作戰!”


    “……滕總,我感動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咋覺得你一點都不感動,完全是在逢場作戲!”滕飛鴻匪夷所思地看著我,“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誠意啊?”


    “沒有,我很相信……”


    “你就是不相信!”


    看到我敷衍的樣子,滕飛鴻來了脾氣,說道:“看來隻有真正和你同甘共苦一回,你才能徹底地相信我!哎呀,我現在真希望笑閻羅和趙黃河趕緊出來,看過我的表現以後,你就不會懷疑我了!”


    說畢,他便扯著嗓子喊道:“笑閻羅!趙黃河!你們出來啊……”


    這時候已經將近晚上九點,雖然夜還不是太深,但對地處郊區的攬月山莊來說就很安靜了。


    淡淡的月光潑灑下來,無數的花樹和假山都籠上了一層銀紗。滕飛鴻的聲音在空曠幽深的攬月山莊之中回蕩,但卻沒有產生任何的反應和變化。


    “真是太可惜了!”滕飛鴻輕輕咂著嘴說:“笑閻羅和趙黃河要是在這該多好啊!兩個蠢貨,連宋二公子和錢子平見麵了都不知道……就這還想對付人家,想屁吃呢?”


    “呃,我勸你別這麽罵。”我忍不住勸了一句。


    “就罵,咋啦!”滕飛鴻又扯著嗓子喊道:“笑閻羅、趙黃河,說你們蠢貨呐,有能耐出來和爺爺較量啊……”


    話音未落,四周果然有劈裏啪啦的腳步聲響起。


    有兩撥人,分別從兩邊的樹林中走出,各自都至少有二三十人的樣子。


    一撥是笑閻羅帶頭,分別跟著哭閻羅、俊閻羅和樹閻羅,以及十多個手持刀棍的漢子。


    一撥是趙黃河帶頭,在他身後自然是黃河六子,以及十多個手握刀棍的漢子。


    “嘩啦啦——”


    二人現身的同時,我們這邊也迅速行動起來。


    二愣子、夏瑤、李東、艾葉,迅速將我團團圍住,施羅等十幾個人則護在了滕飛鴻的身前。


    不過這麽點人於對方來說實在不值一提,所以對麵一點都不緊張,反而嘻嘻哈哈起來,氣氛一點都不劍拔弩張,甚至還有一些輕鬆、詼諧。


    “滕總,你叫我啊?”月光下,笑閻羅笑得很是燦爛。


    和他平時的假笑不同,笑閻羅這次的笑看上去發自肺腑,是真的很高興、很開心、很喜悅、很歡愉!


    “滕總,咱倆好像沒什麽恩怨吧?”趙黃河則沉著臉,顯然剛才的罵聲讓他非常不爽。


    “呃……”滕飛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撓了撓自己的頭,終於憋出一句:“我能收回剛才的話不?”


    “當然可以!”笑閻羅大方地說道:“我和盛世商會本來就沒有什麽仇,最多和你弟弟有些嫌隙,和你沒有任何矛盾!冤有頭債有主,今天我隻找宋漁的麻煩。”


    趙黃河也點點頭說:“我和盛世商會的關係也一向不錯!滕總,既然你認識到了自己的錯,就趕快帶著你們的人離開吧!”


    我則麵無表情。


    無論滕飛鴻做出什麽決定,我都不覺得意外。


    沒有希望,自然也就不會失望。


    他幫我的已經夠多,沒有必要再奢求更多了,有些人的關係隻做朋友就挺好的。


    “不不不,你們誤會了。”滕飛鴻搖著頭道:“我要收回剛才的話,是覺得‘蠢貨’罵太輕了,還要再加上混蛋、白癡、惡心、下作、不要臉……才夠過癮!”


    “哈哈哈……”笑閻羅不怒反樂,笑得前仰後合。


    趙黃河的一張臉頓時更陰沉了。


    我則很詫異地看著滕飛鴻,完全不敢相信這些話能從他的嘴巴裏說出來……


    根本沒必要啊!


    “看什麽看?”滕飛鴻皺著眉道:“說了要和你共患難的,以為我隻是說嘴啊?我會拿出實際行動的好吧!”


    “……滕總,這次我是真的感動了!”我的眼眶微微有點泛紅。


    都說患難見真情,滕飛鴻確實用行動證明了這一點!


    “真他媽惡心……”李東在旁邊嘟囔著,“宋漁是什麽中央空調啊,都爭著搶著和他當兄弟,我才是最早的好吧……”


    “現在才感動,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滕飛鴻嘿嘿笑著,接著又麵色嚴肅地道:“施羅,待會兒全力護送我和宋二公子離開!”


    “好!”施羅“唰”地抽出一柄鋼刀,目光灼灼地盯著四周。


    二愣子、夏瑤等人也都做好了戰鬥準備。


    “今晚的目標是活下去、逃出去!”我一手握緊甩棍,一手抓著十字弩,同時力喝一聲。


    氣氛終於劍拔弩張起來,現場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殺氣騰騰,誰都知道接下來要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惡戰了。


    “哈哈哈哈哈……”笑閻羅再次忍不住狂笑起來,笑得彎下了腰,笑得流出了淚,緩了半天才慢慢直起腰來,麵色終於變得有些猙獰起來,真的像是地府裏剛剛鑽出來的閻王,“宋漁,我今天真的很開心……因為終於見到你了,我也終於能給我的兄弟醜閻羅報仇了!”


    “醜閻羅!”笑閻羅舉起一柄刀來,高高指向天空,“如果你在天有靈,一定要睜大眼睛看清楚……宋漁今天是怎麽死的!”


    “唰唰唰——”


    哭閻羅、俊閻羅、樹閻羅也紛紛抽出一柄刀來,齊刷刷刺向黑漆漆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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