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明遠的操作下,我們幾人的取保候審程序很快進入正軌。


    沒有黑色交易,完全是走正常流程,合情合理、合法合規,因此齊豔陽也隻能幹瞪眼,明裏暗裏不知罵了常明遠多少遍,就差指著他的鼻子問候他全家的女性親戚了。


    但常明遠根本不在乎,帶我們去辦公室簽字,還衝一路跟來、站在門口的齊豔陽扮鬼臉,說:“齊大少,看你是橫行霸道慣了,真以為公安局是自己家開的了吧?想拘誰就拘誰,做哪門子的美夢呢?”


    齊豔陽咬牙切齒:“你小心點,別哪天栽到我手裏了!”


    “你放心吧,你爸倒了,我都不會栽的。”常明遠毫不客氣地回懟。


    辦公室裏,我們幾個正要簽字,負責辦手續的警察卻突然接了個電話。


    接完以後,便麵色為難地衝常明遠道:“常少,不好意思,剛剛接到上級命令,說他們幾個人不能取保候審。”


    “……為什麽不能,哪裏不合規嗎?”常明遠一愣。


    “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問問吧!”警察將文件收了回去,暫停簽字手續。


    我們幾個都看向常明遠。


    “等著!我倒看看,是誰在使絆子,正規流程憑啥不讓我走……”常明遠怒氣衝衝,摸出手機就打電話。


    就連齊豔陽都挺好奇,站在辦公室門口疑惑地看著他。


    常明遠連著打了幾個電話,就見他麵色越來越難看、越來越愁苦。自從和他接觸,這位大少一直都是輕鬆的、愉快的,和齊豔陽懟起來也毫不退讓,突然換了一副表情讓我們也挺不安。


    “不好意思……”常明遠放下手機,唉聲歎氣地說:“事情不知怎麽傳到我爸哪裏去了……他不讓我為了你們幾個外地人和齊家撕破臉。”


    我們幾個一聽,頭皮都要炸了。


    好家夥,人都進公安局了,你突然跟我們說這個?


    早知道你不行,別攬這個瓷器活啊,我們早就離開金陵城了好吧!一口一個沒有問題,一口一個會撈你們,到頭來給我們整這麽一出?


    “哈哈哈……”一直站在門口圍觀全程的齊豔陽樂出聲來,大笑著道:“常明遠啊常明遠,還得是你爸啊,比你聰明多了……”


    這個時候的常明遠哪有心情和他吵架,隻能不斷地衝我們說:“不好意思啊,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我同樣也沒有心情搭理他,隻是不停盯著門口,認為齊豔陽肯定還有下一步動作。


    警察直接將取保候審的文件收起來了,很快又起草了一份拘留通知書,要求我們簽字,倒是不長,就十五天。


    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十五天必然會發生許許多多的事!


    這裏不是並州,不是石城,真進了那裏麵,沒有人保,除了挨宰還能幹嘛?


    “劈裏啪啦——”


    就在這時,門外果然響起腳步聲,又有幾個人走了進來,赫然是笑閻羅、哭閻羅一眾人,他們也是因為打架要被拘留,來簽字的。


    “喲,這不是宋董嗎?!”笑閻羅一臉喜慶地道:“沒想到啊,在這還能遇見!希望咱倆住一個號,還能互相照顧。”


    “對對對,我們都希望和宋董一個屋!”哭閻羅等人也嘻嘻哈哈地說著。


    我沒搭理他們,一顆心沉到穀底,腦子裏疾速轉彎,思考接下來的應對方案。二愣子等人也都看向我,顯然在等我拿主意。


    首先肯定不能去拘留所,不管齊豔陽怎麽安排,倒黴的都是我們幾個,這個絕對沒跑!


    可要通過正當途徑離開這裏已經不可能了,汪富貴鬥不過齊豔陽,常明遠被家裏禁止插手,龍門商會的關係也伸不到金陵來……


    轉運途中,強行離開?


    似乎可以一試,雖然事後會背上“通緝犯”的帽子,但總好過在號子裏被五殿閻羅狠狠地蹂躪吧?


    隻是去拘留所的路上,肯定要戴手銬,而且警察還有槍支,必須好好謀劃一下……


    腦子裏一片亂麻,常明遠偏偏還搗亂,他不認識笑閻羅等人,以為真是我的朋友,還很驚喜地說:“那太好了,你們住在一起還有照應!”


    “照應什麽!”我的怒火終於爆發:“他們就是齊豔陽找來對付我們的人!”


    “……”常明遠當場愣住,隨即轉頭惡狠狠看向齊豔陽。


    “咋地,想插手啊?”齊豔陽笑嘻嘻道:“你插不了!別忘記你爸剛才怎麽說的……”


    “看我插得了插不了!”常明遠突然怒喝一聲,朝齊豔陽撲了過去。


    “砰砰砰——”


    常明遠握起拳頭,往齊豔陽的臉上狠狠砸去。


    “幹什麽……”


    “住手!”


    誰都沒有想到常明遠會突然動手,等到幾名警察反應過來上去拉架的時候,齊豔陽已經被打倒在地,之前已經被我揍得鼻青臉腫,現在更是傷上加傷,嘴巴和鼻子一起噴出血來。


    幾名警察將常明遠按住後,齊豔陽才從地上跳起,大喊大叫地說:“敢在局裏動手!我要告你!必須告你,誰來說情都不好使!”


    常明遠趴在地上,冷笑著說:“告吧,趕緊告……我就是故意打你的,絕對不找關係!我就是要進號子,還要和宋漁一個屋!誰想動他,就先從我的身體上跨過去!”


    聽到常明遠的真實想法,眾人均是吃驚不已,就連我都詫異地看向他。


    好家夥,我們今天才剛認識,連“交情”都論不上,單純知道對方名字而已,至於為我“舍生忘死”的嗎,好歹堂堂金陵城頂級二代,竟然主動要求進號子啊?


    “看什麽看!”常明遠咬牙切齒,衝我吼道:“要是護不住你,我的名聲不就毀了!我爸那邊的關係用不上了,那我就靠自己的力量辦這件事!咱倆進一個號!我倒要看一看,誰敢從我的身上跨過去!”


    這番話還真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才能說出來的。


    熱血、仗義、不計後果。


    說句實話,我本來對常明遠挺有意見,覺得他沒本事還吹牛,最後把我撂在這了;結果他來這麽一出,倒是讓我挺感動的。


    嗯,小夥子挺靠譜,那就原諒他吧!


    “行!”我衝他笑了一下。


    “哎!”常明遠點了點頭,也笑起來。


    “神經病啊!”齊豔陽擦了一把臉上的血,突然大罵起來:“常明遠,你是不是神經病,竟然為了一個剛認識的外地人主動進號子……”


    “哎,對了!”常明遠咧著嘴笑:“隻要和你作對,我就願意投入百分之一百的精力!”


    “神經病!神經病!”齊豔陽怒罵著:“你再發瘋,也就隻能護住宋漁一個人!其他人,我看你怎麽辦,到時候全打亂,分投到不同的號子裏去……”


    常明遠的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這個問題顯然難住了他。


    “哈哈哈……”齊豔陽再次大笑起來:“我給你個建議,你家裏還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沒有?讓他們也進號子,不就能幫你一起護著這些家夥了嘛!千萬別說沒有,你爸那麽大的官,情人不知道有多少,私生子更是不計其數……”


    “砰——”


    話還沒有說完,齊豔陽的腦袋突然狠狠挨了一下。


    “誰?!誰又打我?!”齊豔陽抱著腦袋,怒氣衝衝地轉過頭,整個人當場愣住:“爸,你咋來了……”


    眾人紛紛轉頭看去,就見門外站著一個身穿行政夾克衫的中年男人,滿臉陰沉、殺氣騰騰,正是齊豔陽的父親齊登魁,這座城市最有權勢的高官之一!


    在他現身的瞬間,整個辦公室裏的氣壓仿佛都低了不少,我都能感覺到不少人的呼吸在這一刻都暫停了。


    “我來看你怎麽出醜!”一片寂靜之中,齊登魁怒喝一聲,狠狠一腳踢在齊豔陽的屁股上。


    “哎呦——”齊豔陽整個人向前撲出,“咣當”一聲栽倒在地。


    “你打我幹什麽?!”齊豔陽回頭,怒氣衝衝地說:“是我被人打了,是我來公安局告狀……我沒惹事!”


    “打的就是你,丟人的玩意兒!”齊登魁走上去,繼續“咣咣咣”踹著他,一邊踹一邊罵,“不打聽清楚,以為我會來這?還想睡人家女朋友!以為是我兒子,就能為所欲為了?每天打著我的名義在外麵橫行霸道、招搖撞騙,,這回踢到鐵板了吧?活該,打死你都不屈!別人打不死你,我也要打死你!”


    現場的人誰也不敢攔,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齊登魁教訓兒子——當然也是因為都不夠格,還真沒人有資格去攔他!


    大家都懵掉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的腦中也是一片迷茫,不明白齊登魁怎麽氣成這樣,難不成知道我的身份了,想著將來到了北方,還得仰仗我的幫助?


    足足揍了七八分鍾,齊登魁才停了手,齊豔陽抱著腦袋躺在地上,一聲都不敢吭。


    仔細算算,這已經是他今天挨得第三頓打了。


    “誰負責這件案子?”齊登魁環顧四周。


    “我。”一名警察立刻出聲。


    “嗯,我們撤案、私了,不告那個宋漁了。”齊登魁繼續說道。


    “……好!”警察立刻點頭。


    “誰是宋漁?”齊登魁又環顧四周。


    “……我。”我連忙應了一聲。


    “嗯,你來一下。”齊登魁走到屋子的角落裏。


    我也立刻邁了過去。


    “今天的事不好意思。”齊登魁低聲說道:“是我兒子混蛋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醫院的報告我看過了,他也沒什麽事……就這樣翻篇吧,誰也別計較了。”


    “……哦,好。”雖然我也不太明白齊登魁的所作所為,但是這個結果對我來說自然很好。


    “嗯,我兒子是個什麽東西……我比誰都了解!這樣,你記一下我的號碼,他要再有什麽惡劣的行徑……你直接告訴我,讓我來收拾他。”


    “……行!”


    我拿出手機,記下了齊登魁的號碼。


    “嗯,那就這樣!”齊登魁拍了拍我的肩,轉身就要離開。


    我實在沒忍住,低聲說了一句:“齊先生,將來如果到了北方……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


    “……什麽意思?”齊登魁微微皺眉。


    “就是字麵意思。”我很認真地說:“我在北方還是有一些人脈的……”


    “以為我兒子欺負的是平民百姓,沒想到也大有來頭!”齊登魁終於聽明白了,當即搖了搖頭說道:“不用,我行得正坐得端,無論走到哪裏都不需要誰來支持!今天撤案,完全是因為我兒子有錯在先……和其他任何事情都沒關係,你不要誤解了。”


    “……”說實在的,我的確有些錯愕,完全沒有想到齊登魁肯放過我的原因竟然如此簡單。


    主要是壞官見多了,乍然見到好官,還有些不適應……


    隻是這樣一個正義凜然的好官,卻教育出這樣一個兒子,實在是……


    像是知道我在想些什麽,齊登魁歎著氣說:“沒辦法,太忙了,確實沒有空管教他!總之,這次不好意思,還有下次的話,你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我會收拾他的!”


    “……好!”對方都把話說成這樣了,無論我講什麽都顯得很幹癟、很空洞。


    索性閉嘴。


    “嗯。”齊登魁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門外走去,路過五殿閻羅身邊,突然站住腳步。


    “……你就是那個什麽笑閻羅?”齊登魁試探著問,顯然確實是做了調研的。


    “是我!”笑閻羅笑眯眯道:“齊先生有什麽吩咐嗎?”


    “沒什麽吩咐的。”齊登魁一張臉沉下來,語氣冰冷地道:“以後離我兒子遠點,再讓我看到你們和他在一起……你試試看!”


    “……”一向喜歡笑的笑閻羅,現在笑不出來了。


    “走!”齊登魁踢了還躺在地上的齊豔陽屁股一腳。


    齊豔陽立刻從地上跳起,捂著屁股往外竄去。


    笑閻羅等人也都跟了上去。


    齊登魁轉頭看了常明遠一眼,常明遠倒是機靈,立刻叫了聲齊叔叔。


    “嗯。”齊登魁應了一聲,麵無表情地邁步往外走去,看得出來關係確實不怎麽樣。


    齊登魁既然撤案了,我們自然不用再受牢獄之災,隻是公家辦事一向磨嘰,等到所有流程走完,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以後的事了。


    一眾人終於釋放,還在往外走著,常明遠就迫不及待地問:“齊登魁和你說了什麽,怎麽突然就撤案了?”


    之前我和齊登魁談話,從頭到尾都低著聲,別人確實沒有聽到。


    “出去再講!”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我用下巴指指前方,隻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一眾人剛要邁出公安局的大門,我卻猛地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二愣子、向影等人則迅速埋伏在了門的兩邊,悄悄探頭往外看去。


    “……怎麽了?”常明遠有些緊張起來。


    “有埋伏!”我的麵色凝重,同樣迅速躲到了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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