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某醫院。


    宋知書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雙目微微有些失焦,仿佛靈魂都被抽空。


    項俊坐在旁邊,一邊剝著橘子,一邊微微歎著氣說:“不好意思了宋會長,邵司令初來乍到嘛,根基都還不穩,確實鎮不住劉仁正……當時那種情況,隻能讓你受委屈了,否則咱們都有可能折在軍區……劉仁正多護犢子,你也看到了啊!”


    宋知書沒有說話,整個人依舊呆滯。


    項俊剝好橘子,往他嘴裏塞了一瓣,同時繼續說道:“這樣吧宋會長,賠償天脊股份的錢,我們正德商會負責一半……還有石城的地盤,我們也會幫你奪回來的……宋會長,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啊!”


    宋知書還是不說話,也不嚼嘴裏的橘子,仿佛成了活死人。


    “宋會長,你有什麽要求?”項俊認真地說:“隻要你說出來,我們一定盡量滿足……我們真的需要你!”


    “你們需要我什麽?”宋知書終於開口,嘴角擠出一絲苦澀的笑,“你們和宋漁合作就夠了,一個靠山是司令、一個靠山是政委,並州軍區都被你們掌控,十個宋塵也打死了!至於我嘛,已經完全沒有用了……放過我吧,讓我安心養老行不?”


    “宋會長,你別自暴自棄……”


    “我不是自暴自棄,是我的確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宋知書苦笑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完全沒有血色,白發和皺紋更加明顯,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都沒有了。


    “二十年前,我從宋達理手中接過龍門商會,當初也是意氣風發、躊躇滿誌,但沒多久就被宋塵奪走了一半地盤……好,我忍了,畢竟當初確實是我理虧在先,大家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一人一半沒問題吧……結果宋漁又長大了,先是奪了呼市,接著又奪走了石城……別說我沒證據,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他幹的,包誌強、艾葉那幹人百分百是聽他號令的!”


    宋知書越說,語氣越冷。


    “現在大岩死了,在我手上隻剩兩塊地盤,一個長安、一個並州,長安那邊也非固若金湯,秦衛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幹掉;並州由我親自把守,本來絕對沒問題的,結果最大的靠山倒了,古雨真實的身份竟然是大當家……”


    說到這裏,宋知書又忍不住苦笑起來。


    “現在的我確實一無是處,你們真的放過我吧,踏踏實實跟宋漁合作,你們一定能除掉宋塵的,我就不摻和這些事情了,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活著……”


    “我們怎麽可能跟他合作?”項俊聽了半天,終於打斷了他,“宋漁根本就不誠心!艾葉本來是我的人,莫名其妙跑到他手下了……這件事情,我怎麽可能不追究?在軍區隻是緩兵之計,讓他放下提防而已!宋會長,我們需要你在並州的力量!軍區有我,地下世界有你,再加上你在各個部門的關係,咱們兩邊才是真正的強強聯合啊……”


    項俊頓了頓,又繼續說:“這樣,咱們先除宋漁……再除宋塵行吧?”


    宋知書充滿呆滯的眼睛終於微微亮了一些,似乎就在等這句話,立刻問道:“怎麽除?”


    項俊沉沉地道:“現在不是又跟他合作了嘛……隻要合作,就免不了要見麵,到時候找機會下手唄……劉仁正那邊不用擔心,邵司令會幫咱們搞定一切!”


    宋知書立刻有了精神,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將嘴裏的橘子一吐,目光炯炯地說:“那就這麽定了!先除宋漁,再除宋塵!”


    ……


    經過數天的休整,我帶著向影、梁國偉等人回到天脊股份。


    賠償金早就拿到手了,據說正德商會主動幫宋知書承擔了一半。不過無所謂了,我不吃虧就行,管他錢的來源是哪裏呢。


    這期間裏,項俊沒少約我見麵,但我統統都婉拒了,說等公司重新開業再說,現在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現在再次回到公司,項俊和宋知書都送來了花籃,祝我開業大吉、順風順水、招財進寶、生意興隆。


    當然,項俊的留下了,宋知書的給我丟掉;已經徹底鬧掰,沒有必要再留臉麵。


    召集眾人進了會議室後,大家開始了進一步的討論。


    “項俊最近一直約我見麵,說是討論如何對付宋塵……”當著眾人的麵,我沒有說廢話,直接開門見山,“但是我猜,他現在最想對付的人是我……之前在軍區的種種友善行為,是為了麻痹我……但凡答應和他見麵,百分百有陷阱,我肯定完蛋了!”


    “他敢?”梁國偉皺著眉說:“不怕劉政委找他算賬啊?”


    “有什麽不敢的,覺得邵剛給他撐腰唄!”


    “那麽將計就計,把他們全幹掉!”


    梁國偉比了個手勢,跟了我這麽久,都學會搶答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點點頭,讚許地看著他,“不過咱們這邊力量薄弱,李東暫時還沒成長起來,二愣子仍舊被禁足,艾葉駐守石城……現在身邊能拿得出手的高手,隻有向影一個!反觀對方可就多了,項俊、楊雲、應哲、艾高原、宋知書……”


    “尤其這個項俊。”我繼續說:“能做十二羅漢的老大,聽說實力很不一般,到不了雷萬鈞那種程度,至少也和宋塵不相上下了!”


    這個情報是向影提供的,她說“高手”大致分為三檔,頂級、優秀、基層。


    雷萬鈞、墨麒麟屬於頂級;宋塵、項俊、二愣子屬於優秀;其他的薑樂、麻雀、餘英、大岩等人都是基層。


    再往下其實還有一檔,就是潛力,比如現在的李東,以及曾經的陸青空。


    “潛力”很好辨認,一般在很小的時候,就爆發出超乎尋常的打架天賦,在沒有經過任何訓練和實戰的情況下,暴打三五個同齡人根本不是問題——比如年幼時的薑樂,早早就被石樹平納入麾下悉心培養。


    說起來,李東也確實很早就有這個本事了。


    “潛力”經過訓練,一定可以成為基層;但基層未必能進階成優秀和頂級;然而到了優秀,努努力還真有希望突破頂級;總之一切還是要看個人的天賦。


    類似於運動員,理論來說市級已經能夠秒殺99.9%的普通人了,但上麵還有省級和國級,每一層都是十萬裏挑一或者百萬裏挑一。


    當然無論什麽高手,碰上子彈都得抓瞎,雷萬鈞也曾被槍打得抱頭鼠竄。


    不過說這沒有意義,一是搞不到槍,二是有槍也不敢用,龐滿上次開了下槍,到現在還被全城通緝,搞得宋塵、老狼等人一起成了縮頭烏龜。


    總而言之,高手數量的嚴重不足,成了阻礙我們“將計就計”的最大問題。


    “那怎麽辦?”梁國偉皺眉問道。


    “我打算聯合宋塵……”坐在辦公桌後,我雙手交叉,悠哉地道:“他那邊高手多,如果願意出手,搞定項俊那幹人不是問題!”


    因為我和薑樂一直保持聯係,所以知道宋塵等人還在並州,藏在某個城中村的地下室裏。


    “宋塵不是不樂意搭理你麽?”梁國偉撇撇嘴,“會和你合作嗎?”


    “不會。”我搖搖頭。


    雖然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麽,但這的確就是事實,宋塵見都不會見我,更別說合作了。


    “那你……”


    “我有辦法!”


    我呼了口氣,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起來。


    “對了。”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但還不方便和大家說,所以及時轉了話題,“你們誰有渠道,幫我搞支十字弩來!”


    “……你要那個玩意兒幹嘛?”梁國偉一愣。


    “既然成不了高手,就得靠裝備了嘛!”我搓了搓自己的臉,“槍搞不到,弩還搞不到嗎?總要有個玩意兒防身!”


    之所以突然提到這個東西,是前幾天刷短視頻的時候,搜過“殺傷性冷兵器”之類的關鍵詞,因此大數據開始給我推送。


    十字弩也是違禁品,抓到一樣要坐牢的,但製作工藝肯定比槍簡單多了,偶爾出現也不會像槍一樣引發軒然大波,因此一些小地方的黑作坊仍舊在生產著。


    ……


    某城中村的地下室中。


    老狼再一次拎著食物回來了,並帶來了並州城裏的最新消息。


    他就像個出色的打野,總是將各種各樣的資源送到大家口中和耳中,從未有過任何人提出不滿,大家都覺得這個活兒非他不可。


    “……從軍區出來後,宋漁一直沒和項俊見麵,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老狼在外麵已經吃飽了,但看到大家吃得很香,甚至還有人吧唧嘴,也忍不住拽了塊蔥花餅放進嘴裏嚼著,一邊嚼一邊說:“不過今天項俊以‘過生日’的名義,邀請宋漁明天晚上去天一宮大酒店吃飯……”


    “不能答應啊!”麻雀有點著急地說:“項俊肯定會幹掉他的!”


    “已經答應了。”老狼繼續說道:“這種事情,不可能不答應的。”


    “我們得幫他一把。”麻雀立刻看向宋塵,“塵哥,小漁這回百分百要遭殃,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坐視不理啊!”


    “我不會幫他的。”宋塵麵色平靜,絲毫不在乎的樣子,“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沒關係。”


    眾人均是沉默不語。


    “不過嘛……”宋塵慢悠悠道:“宋知書到時候肯定也去,借著這個機會幹掉他倒是不錯。咱們在這裏藏這麽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對對對!”老狼立刻點頭:“我們不是去幫宋漁,而是去幹掉宋知書的!”


    祁柔豎起了大拇指:“這個理由不錯!既維護了塵哥的自尊心,還達到了我們的目的,可謂一舉兩得、一箭雙雕!”


    宋塵皺起眉頭:“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


    ……


    第二天晚上,天一宮大酒店。


    這座大酒店的建成時間至少超過二十年了,集酒店、洗浴、餐飲、ktv於一身,外觀看上去略微有些老氣,進入其中也是金碧輝煌的土豪風格,大多數年輕人看到都是要嗤之以鼻的。


    但在這裏請客吃飯,絕對不掉檔次。


    哪怕放在整個並州,也是第一檔的那種階層。


    宋知書很喜歡天一宮的風格,每逢大事都來這裏聚餐,得知項俊要辦生日宴的時候,便第一時間推薦了此處。


    偌大的包間裏,隻擺了一張圓桌,項俊、楊雲、應哲、艾高原、宋知書都來了,背後的牆壁上還貼了一個大大的“壽”字,以及各種“生日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的字樣。


    “我才三十多歲!”坐在主位,項俊輕輕地歎著氣:“就過壽宴是不是太誇張了?”


    “本來就不是你的生日,隻是找了理由邀請宋漁而已……無所謂啦!”楊雲安撫著他。


    “就算如此,貼個‘壽’字也太紮眼!”項俊還是搖頭,“誰設計的,這不是有病嗎?”


    “我。”宋知書接茬。


    “……”項俊不解地看向他。


    “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宋知書輕輕地咂著嘴,“所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了,項隊長別介意……”


    “……好吧,那就祝你生日快樂!”項俊拍了拍他的肩。


    “不快樂。”宋知書搖了搖頭,“往年我過生日,身邊不知道有多少人!今年可太冷清了,費騰死了,大岩也死了,秦衛倒是想來,但被我拒絕了……至於江城那小子,連個電話都沒有打,自從葉桃花救出去後,他是徹底不受我管控了!”


    宋知書一臉失望和無奈:“我都打算把北龍門交給他了,甚至提前寫好了遺書,怎麽還是背叛我啊?”


    “知人知麵不知心,說明他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項俊搖了搖頭,“不過你也是的,遺書這種東西怎麽能隨隨便便寫呢?”


    “到了我這個年紀吧,隨時都有可能寫一封遺書……真的,在座的各位都有機會,你們有誰想繼承北龍門的嗎?可以先認我做個義父,咱們再慢慢處!”宋知書轉頭看向眾人。


    “宋會長別開玩笑,我們都是正德商會的人……”


    “義父!”


    項俊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身邊“噗通”“噗通”的聲音響起,楊雲、應哲、艾高原已經紛紛跪下叫了起來。


    “哎呀,這我得好好選選了……”宋知書撓著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似乎都很中意。


    “滾!滾!”看到這群不成器的玩意兒,項俊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道:“簡直丟十二羅漢的臉!”


    項俊站起身來,一人一腳地踹過去,“正德商會的臉都要被你們丟光了!走,都走,去外麵看看宋漁來了沒有!”


    楊雲等人隻好不情不願地站起,紛紛走到門外去了。


    “這個時候想收義子確實有點太著急了……”宋知書輕輕地歎著氣,“算了,還是先收拾宋漁吧,不知道他來了沒有?”


    “不著急!為了北龍門的未來,宋會長確實是操碎了心!如此高瞻遠矚,才應該是一個掌門人的作風!”項俊義正言辭地說:“義父,我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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