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一切準備之後,我們便返回方舟大酒店。


    老規矩,還是從南門進入,仔細觀察左右,確定無人關注,我們才悄悄地潛過去。


    門口把守的武警已經認識我們了,當即擺手就要放行,說來也巧,門內恰好走出一人,竟然是關俊才。


    “雷叔叔!”看到我們,關俊才一臉驚喜,立刻邁步迎了過來。


    “……大侄子,你怎麽在這裏?!”雷萬鈞一臉詫異。


    “雷叔叔,我想找您,但沒您的電話……就來找我爸了,但是我爸讓我滾蛋!哈哈,真的是太巧了,一出門就碰見您了!”關俊才笑嗬嗬的,顯得很是親昵。


    “找我?找我幹嘛?”雷萬鈞莫名其妙,之前還要打要殺的,突然變得這麽客氣,讓他有點無法適應。


    他不知道,我卻知道,完全是因為薑樂之前的那番話,“想追祁柔就要討好雷萬鈞”,關俊才顯然是記在心裏麵了。


    薑樂在旁邊都快笑die了,雷萬鈞卻還丈二摸不到頭腦。


    果不其然,關俊才麵色嚴肅地說:“雷叔叔,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現在才知道自己之前的行為有多愚蠢、荒唐……我決定了,跟在您的身邊學習一段時間!從現在起,您去哪裏,我去哪裏!”


    他伸手挽住了雷萬鈞的胳膊,大有“永遠不分開”的意思。


    “大侄子……”雷萬鈞掙脫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非常好,但叔叔現在有點事,真不方便帶你!”


    “……好吧!”關俊才耷拉著臉,“雷叔叔,有需要就叫我一聲,我手下也有一群忠肝義膽的小兄弟!他們的戰鬥力,您之前也見過的,個個威猛、勇敢、霸氣、無敵。”


    “好,好,隨後我給你打電話!”雷萬鈞隻想早點將他打發走。


    關俊才離開後,我們幾個終於得以進入南門,再次回到了方舟大酒店的16層。


    關雪鬆告訴我們,之前的槍擊事件發生過後,那兩個開槍的軍人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但他還是報了警,因此五台正在某個房間接受詢問。


    但五台不承認自己和那兩個軍人有關係,也不知道樓梯間是怎麽回事,反正推得幹幹淨淨。


    “待會兒詢問他的警察會借故離開,你們直接進去抓人就好……其他人在會議室,房間裏就他一個,走廊裏也沒人,攝像頭都關了……你們行動一定要快,事後會當失蹤案處理的!”電話裏,關雪鬆是這麽交代雷萬鈞的。


    所以很快,我們就到了房間門口,且潛伏在了門的兩邊。


    裏麵果然隱隱傳來問訊的聲音,五台始終都是兩個回答:不知道,不清楚。


    很快有人說道:“我去接個電話,你在這裏等著……我沒回來之前不許走啊!”


    “踏踏”的腳步聲響起,房間的門開了,一名警察走了出來。


    看到躲在兩邊的我們幾個,他一點都不意外,隻是微微點頭,便迅速朝電梯的方向去了。


    等這位警察的身影徹底消失,雷萬鈞便做著“三”的手勢,接著是二,然後是一。


    雷萬鈞和薑樂正準備衝進房間,就聽“砰”的一聲重響,門先開了,一個人影疾速掠出,朝樓梯的方向迅速奔出。


    正是五台!


    這家夥好像有蜘蛛感應似的,已經不止一次察覺到有危險然後逃走了。


    “追!”


    我們幾個當然毫不猶豫,立刻朝著五台緊追不舍。


    “噔噔噔——”


    密集如鼓點的腳步聲在樓層間接連不斷響起。


    五台下了樓,我們也下了樓;五台竄出酒店,我們也竄出酒店;五台奔向馬路對麵的綠化帶,我們也奔向馬路對麵的綠化帶;像是附骨之疽,緊緊地咬著他。


    從北方到南方,輾轉各大城市,圍住這個家夥可不容易,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放過!


    南方的綠化帶又茂密又寬闊,不用怎麽打理就能生得草木繁密,四處一片清涼,陽光甚至都無法滲透進來。


    在樹林裏穿梭了一會兒,五台猛地站住腳步,轉過頭來。


    我們也迅速站住了,因為清清楚楚地看到,五台身後的一簇草叢中,突然鑽出幾個人來,個個都是麵容冷峻、身姿挺拔。


    之前槍擊過我們的那兩個軍人也在其中。


    我們本能地想轉身就跑,五台大笑起來:“都別動哈!之前不知道你們穿了防彈衣……現在知道了,可就要打腿和腦袋了!敢動一下,小心上西天啊!”


    我們幾個便站在原地不動彈了。


    我們不動,對麵也沒必要掏槍,隻是把手伸進懷中,冷眼盯著這邊。


    “將你們引出來可真不容易……”五台抱著雙臂,一臉得意地說:“兜了多大的彎子啊,想必你們也能明白!”


    這句話一出口,就知道關雪鬆確實摻和在其中了。


    我和薑樂還無所謂,雷萬鈞則是雙目赤紅,渾身上下都在顫抖,顯然整個人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他也不管現場是個什麽情況,當即就摸出手機給關雪鬆打電話。


    “不用打了,我就在這。”五台身後的草叢一陣響動,一個人影漸漸走了出來,果然是關雪鬆。


    “為什麽?!”一看到他,雷萬鈞愈發憤怒,整個人幾乎要陷入癲狂。


    簡直紅溫到了極點!


    可以不幫,為什麽反過來害人?


    “是因為我打了你兒子嗎?!”雷萬鈞喘著粗氣,眼睛裏充斥著紅血色。


    “那點破事誰會在乎。”關雪鬆一臉平靜,甚至有些困意,“當年我還是個辦事員的時候,你確實幫過我……但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嘛!論價值,也就是一頓飯,我能有今天的位置,完全是憑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說到這裏,關雪鬆突然怒容滿麵:“你算什麽東西,也有資格在機關大樓門口叉著腰,當著來來往往那麽多人的麵讓我親自下去接你?”


    破案了,原來是自尊心受損。


    朱元璋做了皇帝以後,就將當初一起放牛的娃全都宰了——無他,你見過我最落魄的樣子,沒準還會當做笑話講給別人聽。


    好歹是九五之尊,豈能讓你這麽踐踏?


    關雪鬆雖然不到這個級別,但心理是一樣的。


    “不尊重我也就算了,還各種頤指氣使,以為自己是誰?”這就是關雪鬆的想法。


    如今的他,已經是這座城市最巔峰的幾個人了,遠遠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小辦事員可比。


    雷萬鈞麵色複雜:“小關,你……”


    “不要叫我小關!”關雪鬆打斷他,怒氣衝衝地說:“叫關先生!”


    雷萬鈞不再說話,抬起頭來看著天空,頭頂豐茂的樹葉將陽光切割成一片一片,像露下來什麽東西一樣灑在他那張不再年輕的臉上。


    “變了,真的是變了……無論是人,還是世道……”雷萬鈞喃喃地說著,一臉的生無可戀,陽光的照耀下,頭頂的白發更清晰,麵上的皺紋也愈發明顯,整個人已經老得不像樣子。


    美人辭鏡,英雄遲暮。


    “你想收拾我們很輕鬆的,用不著兜這麽大的彎子。”我看向關雪鬆。


    雷萬鈞一直都很相信關雪鬆,隨便設個圈套就將我們裝進去了,根本用不著整出這麽大的動靜,又是政商會議,又是警察、軍人……


    實在太誇張了。


    “因為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到這時候,關雪鬆已經很坦然了,基本有什麽說什麽:“你要對付五台,那我就聯係五台,然後搭起一個框架,讓你們自己鬥……自始至終,我沒犯過任何毛病,傳出去也不會有任何人戳我的脊梁骨!”


    明明已經動了殺心,卻還是想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來。


    好名聲都讓自己占了,壞事則交給別人去做。


    典型的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我轉頭看向雷萬鈞,他已經不想說任何話了,兩隻眼睛呆呆地看著天空和樹葉。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們。”關雪鬆同樣懶得再廢話了,衝五台說:“我到那邊等著,完事再讓人來清理現場。”


    “好,感謝關先生了!”五台畢恭畢敬地說。


    “沒事……”關雪鬆顯然很享受這份尊重,背著雙手說道:“我和楊大校關係很好,幫助他也是應該的。”


    楊大校自然就是楊明德,傳說中那位站隊屠龍會的軍官。


    關雪鬆不僅是因為尊嚴受損才打算報複雷萬鈞,還因為要維護自己的人脈和關係網,顯然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家夥。


    說畢,他便朝一邊走去,很快消失在草叢中。


    但大家都知道他沒有走遠,隻是躲在附近靜靜看著好戲。


    幾位軍人仍舊站在關雪鬆的身後,手在懷裏伸著,但並沒有掏槍,顯然不急殺人,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想必各位已經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了。”五台果然開口,笑著說道:“想活命,其實也不是不行……說句實話,我對你們幾個其實沒有興趣……對我來說其實更想拿下昌城!”


    “這是大當家交給我的任務。”五台著重提了一句,然後繼續說道:“你們將祁柔引過來,我可以放各位一條生路。”


    這就是五台一直拖到現在都沒動手的緣故。


    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真把祁柔引來,他也不會放過我們,隻會到時候一起突突了。


    “放心,我和墨麒麟不一樣,我這個人一向信守承諾……”五台還在欲蓋彌彰:“引來祁柔,我就放過你們……”


    這種話傻子才會信,但人有時候是這樣的,哪怕隻有一點微小的希望也想抓住。


    “你最好說話算話!”我咬著牙:“我現在就給祁柔打電話……到時候你要是不放人,我們幾個就和你拚了!”


    “我肯定放!”五台笑了起來:“打吧,知道應該怎麽說吧?”


    我點點頭,隨即摸出手機,很快撥通了祁柔的號碼。


    “祁姐,你在哪裏……來一趟方舟大酒店對麵的綠化帶唄……哈哈,叫你過來,當然是因為有好事啦……沒錯,抓到五台了,你可以來看熱鬧了!”


    說畢,我便掛了電話,又衝五台說道:


    “行了,一會兒就到!”


    “很好!”五台滿意地點點頭:“那就等著,祁柔一到,你們幾個就能走了。”


    五台呆在昌城也有一段時間了,卻遲遲無法拿下這裏,如今終於有了機會,當然翹首以盼,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們身後的樹林。


    約莫十幾分鍾以後,樹林裏果然響起腳步聲,祁柔和餘英帶著三四個人走了過來。


    “哈哈哈,來得好啊……”五台大笑,隨即衝身後的幾個軍人使眼色,示意他們趕緊把槍掏出來威懾對方。


    但是幾人都沒有動,反而一個個露出複雜的神色。


    “……怎麽了?”五台愣住,顯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包括祁柔明明已經看到他了,卻還是無所顧忌地繼續向前走著,仿佛根本沒有把他和他身後的人當一回事。


    “祁柔身後那幾個人是三連的……”其中一個軍人低聲說道。


    五台迅速往祁柔身後看去,表麵上是幾個普普通通的漢子,但若仔細觀察,也能發現他們眼神銳利、氣質不凡,而且手也伸在懷裏,顯然也帶了槍。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拔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誰叫你們來的?!”五台立刻大聲喊道:“我這可都是楊大校的人!”


    沒有人搭理他。


    說話間,祁柔、餘英已經帶著幾個人走到我的身邊。


    薑樂有些激動,忍不住想和餘英打個招呼,被我狠狠踹了一腳踩閉了嘴。


    “來得還算及時?”祁柔笑眯眯地問我。


    “你本來就在附近,有什麽及時不及時的!”我直接樂出了聲。


    就是擔心遇到這樣的情況,所以才提前預備了後路,也是經過雷萬鈞同意的。


    “問你們話呐?!”五台愈發怒火中燒,衝著祁柔身後的幾個人說:“誰讓你們來的,楊大校的命令都不聽了……”


    話音未落,又有劈裏啪啦的腳步聲響起,竟有二十多個手持刀棍的小青年衝了過來。


    領頭的人竟然是關俊才!


    他的出現讓現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雙方都以為他是對麵叫過來的,甚至都在心裏互相叫對方傻叉——都準備動槍了,還叫這些小流氓來有什麽用?


    “祁柔,雷先生,我來幫你們了!”關俊才一邊衝一邊大叫,帶著二十多個小流氓橫衝直撞。


    “不是……”我都懵了,本能地攔了一句。


    可惜已經遲了。


    急於想在祁柔和雷萬鈞麵前表現自己的關俊才,看到五台那邊隻有三四個人直接樂出了聲,生怕遲了一步被別人搶走功勞,立即一馬當先、勇往直前,衝在了最前麵。


    “給老子死!”關俊才手持一柄鋼刀,狠狠朝著五台劈了下去。


    “砰——”


    五台身後的一個軍人摸出槍來,直接打在了關俊才的胸口。


    他不認識關俊才,因為這一槍開得毫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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