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帶著一眾兄弟急匆匆趕到史浩的家時,屋子裏麵已經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全部掀翻,顯然經曆過一場惡戰。


    阿隆等人均是身負重傷、倒地不起。


    史浩則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脖頸間有一道鮮紅的大口子,觸目驚心、猙獰恐怖。


    我報了警,也叫來救護車,將大家都送往醫院,史浩的屍體也被拉走。做完筆錄,從公安局出來,我的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包誌強及時扶住了我。


    不是恐懼,不是害怕,純粹屬於氣的,以至於急火攻心、直衝大腦。


    “楚雲瀾……楚雲瀾……”我默默念叨這個名字,暗暗發誓一定要用他的人頭祭奠史浩。


    一定!一定!


    我效仿當初的李東和凱凱,也不給史浩料理後事,不設靈堂、不擺花圈,就讓他在太平間裏躺著。


    楚雲瀾一日不除,史浩一天不葬!


    逼自己一把!


    原先打算二十四小時跟著衛子羽,好和席洪、阿猛搭上線,但是現在沒有空了,我要親自披甲上陣,收拾楚雲瀾!


    回到酒店,先給衛子羽打了個電話,讓他有了南龍門的消息要及時通知我。


    “也不用你幹啥……哪怕留下他倆的手機號也行,我來聯係他們。”我這麽說。


    “放心吧江堂主,一有信兒就告訴你!”衛子羽信誓旦旦,隔著電話都能聽到他將胸脯拍得邦邦響。


    縱然這樣,我還是不太放心,後來派了一個兄弟過去和他同吃同住,以便隨時監控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衛子羽覺得我此舉是不相信他,表示非常難過、傷心,但也沒有辦法,誰讓他有前科。


    隨後,我又給宋知書打電話,將史浩的事一五一十匯報清楚。


    “楚雲瀾沒除掉,還把史浩折進去了……你準備怎麽做?”宋知書的語氣陰沉,顯然也在隱隱生我的氣。


    如果不是女婿,恐怕就破口大罵了。


    “一個星期,除不掉楚雲瀾,我卸掉所有職位,自己滾出龍門商會。”我當場立下軍令狀。


    “好,那我就等著你。”宋知書掛了電話。


    接下來我便火力全開,發動一切人脈四處搜尋楚雲瀾的下落,還打算直接組織人手衝到他家裏去。


    結果楚家報了警,現場有警察二十四小時蹲守才作罷。


    但這難不倒我。


    很快,我了解到,三天後就是盼盼的忌日,到時候楚雲瀾一定會在她的墳前現身祭奠,這是他每年都一定會做的事情,雷打不動、風雨無阻!


    我便開始籌備這件事情,打算在陵園布下天羅地網,無論如何都要將其的狗頭給拿下來。


    那段時間,整個石城風聲鶴唳,誰都知道我想要楚雲瀾的命,一時間但凡和地下世界有關的區域,甭管賭場、遊戲廳、夜總會還是洗浴中心,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必會討論這件事情。


    一個是外地來的過江龍,一個是盤踞本土的地頭蛇。


    大家都很好奇,我究竟能不能殺了楚雲瀾?


    以至於楚雲瀾的父親——楚洪福都給我打來電話,希望我能放他兒子一馬。


    “要多少錢,我賠給你,以後兩邊和平相處。”電話裏,楚洪福很誠懇地說著。


    “楚總,知道你兒子加入屠龍會了嗎?”我反問道。


    “知道,他就是為了給盼盼報仇……”


    “田風已經死了,他報的什麽仇?”


    “當初田風欺負盼盼的時候,史浩和欒茂才都是他的手下,雖然沒有直接參與行動,但也算是他的幫凶……現在幾個罪魁禍首都死了,他的心結能放下了。江堂主,你開個價,多少錢能和平相處?”楚洪福再次問道。


    “嗬嗬,多少錢也不行,這就不是錢的事情!”我冷笑著:“他的心結放下了,我心裏的疙瘩係上了!楚總,讓你兒子洗幹淨脖頸,我一定要取他的項上人頭!”


    說畢,我便掛了電話。


    絕對沒得談。


    ……


    一棟別墅的落地窗前,楚洪福也把手機放下了。


    他中等身材、腹部微圓,腦袋有些禿頂,皮膚白皙細嫩,穿一套華貴的真絲睡衣,雙手背在身後幽幽說道:“江城不打算放過你。”


    楚雲瀾站在旁邊,冷哼一聲:“我還不打算放過他呐……龍門商會的所有人,我都不打算放過!”


    知道兒子心裏麵的想法,楚洪福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轉而問道:“盼盼的忌日快到了吧?”


    “明天。”楚雲瀾沉聲道。


    “……小心一點。”楚洪福忍不住提醒:“江城或許會在那裏埋伏!”


    “放心。”楚雲瀾點點頭。


    “我會竭盡全力地幫你……”楚洪福還是忍不住說了句:“盼盼過世這麽久,你也該放下了!”


    “不要放下。”楚雲瀾搖搖頭:“我要永遠都記得她。”


    楚洪福也不敢太刺激他,畢竟兒子當初因為這事都進了精神病院,好不容易才緩過來,隻能由著他的性子去做。


    折騰別人,總比折騰自己要好!


    楚洪福小心翼翼地問:“聽說江城那邊有個女孩,長得和盼盼有些相似?你每次見到她,都有些魂不守舍?”


    “再相似,也不是盼盼!”楚雲瀾認認真真地說:“以後不會再上當了。”


    “嗯,那就這樣……明天我陪你去掃墓。”楚洪福輕聲道。


    “不用了爸……”


    “用。”


    楚洪福一字一句地說:“盼盼不光是你唯一認定的妻子,也是我唯一認定的兒媳婦。”


    “……嗯!”楚雲瀾紅了眼眶,思緒又忍不住飛回到幾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天晚上,他喝了點酒,開車送盼盼回家。


    盼盼擔心他酒駕出事,一路上不斷讓他靠邊停車。


    楚雲瀾一氣之下,便把車停在馬路邊上:“那你自己走回去吧!”


    “隻有一百多米啦,走回去就走回去嘍……聽話,你叫一個代駕,又花不了多少錢!”盼盼倒是一點不急,反而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柔情似水,瞬間化解了楚雲瀾的所有怨氣。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溫柔的女孩子啊!


    “好啦,那你回家吧,我現在叫代駕。”楚雲瀾一點脾氣都沒有了,老實拿出手機來操作著。


    “嗯呐,好乖好乖的男朋友,這才是我的大狗狗嘛!”盼盼抓了一下他的頭發,兩隻眼睛像星星一樣閃閃發亮。


    “你才是狗!”楚雲瀾哭笑不得:“快走吧你!”


    盼盼推開車門,背著平民款的包包,邁著兩條細長的腿,走在昏黃的路燈下麵,朝著一棟中檔小區的大門去了。


    楚雲瀾一邊叫著代駕,一邊抬頭看著盼盼離去的方向。


    剛走了幾十米遠,一輛麵包車突然疾馳而來,迅速停在盼盼身邊,緊接著下來四五個漢子,二話不說就來抓她。


    “啊……啊……”盼盼嚇得大叫,拚命用包包砸這些人。


    但她哪裏是幾個大漢的對手,分分鍾就被塞到了車裏麵。


    “幹什麽?!”楚雲瀾咆哮著,立刻推開車門衝了過去。


    “嗡嗡嗡——”


    麵包車已經揚長而去。


    “混蛋!”楚雲瀾大喊了一聲,迅速返回自己車內,一腳油門追了上去。


    “轟轟轟——”


    楚雲瀾將油門踩到了底,橙色的蘭博基尼在他腳下猶如一頭發狂的野獸,追上一輛破破爛爛的麵包車實在輕而易舉。


    可惜就在他即將攔下對方的時候,車子突然失控,狠狠撞上了路邊的垃圾桶,四個氣囊全部彈出,人也徹底昏迷過去……


    再醒來時,他在醫院,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


    但他記得盼盼的事,立刻一躍而起,朝著門外奔去。


    剛來到醫院的樓下,一輛救護車忽然疾馳而來,擔架上抬下來一個幾乎支離破碎的女孩,但楚雲瀾還是一眼認出了她正是自己的女朋友盼盼。


    “啊……啊……啊……”


    楚雲瀾當場就發了瘋,猛地一頭跪倒在地,嚎叫著、痛哭著,淚水爬滿了他的麵龐,精神也因此徹底錯亂了……


    一番調查之後才知,田風並非故意針對楚雲瀾,隻是幾個馬仔在街上溜達時,無意中看到了漂亮動人的盼盼,便擄回去孝敬自家大哥……


    楚家的勢力當然非同小可,但和龍門商會相比還是弱了一些,在宋如煙的強力包庇下,田風安然無恙,最終隻是將一個小弟推出去頂罪。


    直到結識大當家、遇見屠龍會,楚雲瀾才看到一絲絲報仇的希望。


    往事如蒙太奇般在楚雲瀾的腦中閃回,每每回憶一遍,仇恨便多一分,讓他徹底忘卻是不可能的。


    隻要活著,便要報仇,殺光龍門商會的人,便是他一生的使命和目標!


    第二天一大早,楚家父子糾集了不少人手,來到郊外的陵園給盼盼上香、掃墓。


    無論楚家還是屠龍會,單論人手肯定不如龍門商會,但如果打起來,也能抵擋一陣,足夠他們脫身離開了。


    陵園的每一處,都被楚洪福安排了人手,哪怕一隻蒼蠅飛進來也逃不脫他的眼睛,這樣就方便楚雲瀾踏踏實實地祭奠了。


    楚洪福親自坐鎮,一雙鷹隼般的眼睛掃視四周。


    楚雲瀾蹲在他的身後,挨個擺上祭品,焚燒紙錢,還有各種紙紮的名牌包包、手機、衣服。


    墓碑上的女孩照片年輕漂亮、明豔動人。


    “以前想給你買東西,你總是說不用,還讓我省著花……”楚雲瀾一邊苦笑一邊流淚,“現在好了,隻能用紙紮的,幫我省什麽錢啊,我又不缺這點渣子……”


    “現在好啦,你倒是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一個願意省錢的女孩子了……”


    “有時候真想下去找你……”


    聽到這句話,楚洪福有些緊張起來,立刻轉頭說道:“兒子,盼盼地下有知,肯定不希望你去找她……”


    “知道了爸。”楚雲瀾輕輕應了一聲。


    就在這時,一個漢子突然急匆匆奔上山來。


    “楚總,盼盼來了!”漢子焦急地說。


    “你在胡說什麽……”楚洪福皺起眉頭。


    “真的,不信您看……”漢子立刻伸手指向山下。


    楚洪福低頭看了過去,楚雲瀾也忍不住轉頭一望,父子二人的目光頓時目光一震,就見幾十米以外的山下,漢白玉雕砌的台階處,站著一個溫潤如玉、麵帶微笑的女孩。


    不是盼盼還能是誰?


    “這就是那個和盼盼模樣相似的女孩麽……這也太像了吧,完全一模一樣啊!”楚洪福目瞪口呆。


    不光容貌,甚至身形,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甚至就連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盼盼生前穿過的款式,一套白色的收腰羽絨服,粉色的毛線帽和鴨子造型的手套。


    死而複生什麽的肯定不可能,但世間竟有如此相同的兩個人實在匪夷所思,簡直讓人以為她是盼盼的雙胞胎姐妹了。


    見過盼盼的人也都無比吃驚,有人低呼簡直是鬧鬼了,有人的雙腿瑟瑟發抖,還有人感動到淚流滿麵,說楚公子的癡情終於感動上天,閻王爺把那個女孩送回來了!


    陵園上下一時間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看到那個女孩,楚雲瀾的眼眶雖然微微發紅,但還是咬著牙道:“沒有這麽像的,原先也隻是六七分相似……”


    “那是怎麽回事?”楚洪福愈發不解。


    “衛家的衛初陽翻船,聽說是因為衛子羽易容成了衛錚,將其所作所為全部一五一十詐了出來……江城那邊有善於易容的高手,隻要身形相仿就能換成另一個人,更別提本來就有六七分相似了……”楚雲瀾冷靜地分析著:“這是一個假的,想騙我過去的。”


    “那你千萬不能上當!”楚洪福立刻道。


    “肯定不會。”楚雲瀾認認真真地道:“我說過了,無論長相有多相似,她的靈魂也根本不是盼盼……想騙過我,門都沒有。”


    “……你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楚洪福轉頭看向兒子。


    “一點沒有也是不可能的。”楚雲瀾輕輕呼了口氣:“日思夜想的人就出現在麵前,哪怕知道是個假的,心裏也在隱隱激動!我恨不得撲過去,好好地跟她說說話,解解我的相思之苦……”


    “我幫你把她抓上來!”


    “不用。”


    楚雲瀾繼續吐氣,像是在強行壓抑自己的情感:“她能出現在那,說明江城的人就在附近,就是想引咱們上當受騙……保持理智就行,就當她不存在,隻是一具紅粉骷髏。”


    “……兒子,你真的成熟了不少!”楚洪福轉頭看著他,目光之中滿是欣慰。


    “經曆了那麽多,也該長大了!”楚雲瀾輕輕地歎著氣,強行將目光從女孩身上挪開,又轉過身去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盼盼,無論別人長得和你有多像……也始終無法取代你!她們就是東施效顰、貽笑大方,連你的一根頭發絲都不如。”楚雲瀾將手伸出去,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棱角。


    就像是在撫摸她柔軟的頭發。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個兄弟匯報:“楚總,盼盼走了!”


    楚洪福轉過頭去,發現那個女孩果然消失不見,顯然引誘不成隻能淡然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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