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寶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一位身穿香奈兒春夏高定係列連衣裙的美婦人,正滿臉擔憂的抱著方微微柔聲安慰。


    珍珠色的麵料剪裁合體,珠羅紗點綴於領口,與英國王室流傳出來的藍寶石項鏈遙相呼應,女人舉手投足間都是用金錢捧出來的優雅與恬靜。


    “乖女兒不哭,跟爸爸說,爸爸給你做主。”


    一旁英俊大叔皺起眉頭,他穿著意大利頂級工匠製作的灰色西裝,袖口露出的手表都是無數名表收藏家一生難得一見的百達翡麗紀念款。


    一想到方微微替自己享受這麽多年潑天富貴,她在這邊鮑魚龍蝦、馬爾代夫,自己卻在那邊風吹雨打,田間村姑。


    這個氣就不打一出來。


    她招呼也懶得打,扭頭便往別墅裏麵走。


    卻未曾想,剛抬腳走出幾步,司機就告密。


    將她坐車前的話學給了爸媽聽。


    方延慶登時變了臉色,“站住!”


    一聲驚雷般的怒喝,裹挾風刀霜劍的威壓。


    男人不僅在商界叱吒多年,年輕時還在部隊曆練過幾年。


    如今氣勢一旦傾瀉而出,常遇這具身子瞬間不聽她指揮,被迫原地站定。


    腳步聲越來越近,常遇背後冷汗涔涔。


    按照原書中方延慶一貫偏心的尿性,他肯定又要以自己不尊重“姐姐”為理由,罰她去跪祠堂。


    若是原主便乖乖去了,但她又不是原主,她才不去!


    忽然,青黑的光線下,出現一道略顯佝僂的身影,隨後跟著兩位保姆。


    【統子,快出來,前麵那位老太太是誰?】


    【宿主,那位是奶奶,跟原主的關係一般,對原主的印象是老實孩子,不怎麽說話。】


    【那她對方微微什麽評價?】


    【驕傲、自私,一直覺得她不像方家的孩子。】


    薑還是老的辣啊!一眼就識破方微微比城牆還厚的偽裝。


    要是激起她的舐犢之情,那她不就在方家有了依靠?


    思及此,常遇像離弦的箭一樣,拔腳就跑。


    邊跑邊帶著哭腔:“奶奶疼我!奶奶!”


    老太太臉上每條褶子都寫滿不解,平時幾棒子也打不出一個屁的丫頭怎麽了?


    居然會哭天搶地的向自己尋求庇護?


    常遇一把抱住她的腿,毫無形象的跪坐在地,哭得比方微微還要驚天動地。


    “奶奶~爸爸又要罰我,你幫我求求情吧,我不想再跪祠堂了,上次跪完祠堂,現在膝蓋上的青腫還沒消呢,奶奶你最疼孫女了,對不對~”


    身在豪門,所有孩子自小被教導含蓄知禮,年齡尚小時還會繞著她身邊撒嬌,長大後便少與她親近。


    如今看見一向寡言少語的孫女在自己麵前哭得如此委屈,又想起她早年流落在外,她爺爺臨死前還遺憾她沒能回來見最後一麵,一顆枯槁的心髒好像重新煥發生機,震顫不已。


    “你這孩子,怎麽哭成這樣……你哭的奶奶心都要碎了。”


    方老太太抖著嘴唇,蒼老的眼睛紅成一片。


    聞聽此言,常遇知道自己賭對了。


    “媽,你別聽她亂說,是微微今天狀態不對,剛回家就哭,所以我想問問她,在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麽,誰知道她掉頭就跑來跟你告狀!”


    方延慶麵色鐵青,又氣又窘,礙著老太太的麵沒辦法發作,隻一個勁瞪著常遇。


    “聽你說,你是認為遇兒欺負了微微?”


    老太太將抽抽噎噎的常遇扶起,看向方延慶時已換了副語氣,不怒自威。


    “兒子沒有那個意思……”


    方延慶急忙辯解,身價過億的董事長在母親麵前,一著急就慌得像個孩子。


    “但是,這兩個孩子向來不對付,我不得不這麽想……”


    眼覷老太太的臉色越來越差,方延慶立刻禁言。


    但向來與婆婆齟齬不斷的安瑤卻根本不在乎這些,腳蹬一雙細高跟,拉著方微微,氣勢洶洶的站定,向常遇開口。


    “你給我過來!長本事了?還敢跟奶奶告狀了?”


    她一把拽開常遇,一麵向老太太解釋:“媽,孩子的事情你就別管了,身體要緊,我跟老公一起處理就好。”


    這要是被她拽走,自己還有活路?


    那必不能啊!


    是以,常遇哭著掙脫開安瑤的手,“我不要!你們隻會偏心方微微!我要跟奶奶在一起,隻有奶奶疼我!”


    她像一隻受盡虐待的小貓咪,顫抖著身子縮回方老太太後麵。


    “你!你這孩子怎麽不講良心,怎麽跟你媽媽說話呢?”


    方延慶將安瑤攬進懷裏,一雙鷹眼像要吃人一樣的瞪著她。


    從常遇的視角看,方微微在他們懷裏緊緊依偎著,就好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都別吵了,我老了但還沒死呢,還能做得了主,既然遇兒說你們夫妻倆不公正,那今天就讓老身來判判,誰對誰錯。”


    方微微明顯心虛的晃了下身子,口中囁嚅道:“不用麻煩奶奶,我沒受什麽委屈,就是這些年我被爸媽保護的太好了……內心有些脆弱,妹妹肯定不是有心說我的……”


    弦外之音是,常遇的確對她說了難聽的話,但是她現在看在爸媽的麵子上不計較了。


    但老太太可不接她的茬,冷聲道:“有心無心,待會都扒出來晾晾,我聽一耳朵就知道。”


    方微微哪敢真的對簿公堂,她那搬弄是非的本領,仗著爸媽寵溺自己當然無往不利,但老太太是不偏私的,她那一套茶言茶語完全無效。


    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她不敢再說學校發生的事情,隻聲若蚊蠅的說出方才常遇上車前讓司機改稱呼一事。


    “就這點子事,也值當你哭成那樣?”


    老太太皺眉看她一眼,目光轉向方延慶,“你也是,不問清三七二十一,就吼孩子,瞧把遇兒嚇得,像小羔羊似的。”


    她摸了摸常遇的手,渾濁的眼睛閃著淚光,似乎在心疼,“現在都還發著抖呢,你們這對不負責任的夫妻,自己親生孩子丟了十三年才尋回來。”


    “不喜歡她便也罷了,還動不動讓她跪祠堂,領家法,要不是她今天找我哭,我都不知道孩子竟然被你們害得這樣苦!”


    “媽說的是,我跟老婆以後一定注意。”


    方延慶見老太太這樣護著常遇,也隻能低身下氣的賠不是。


    “媽,您以身體為重,我們知道錯了,先吃飯吧。”


    雖然心裏不服,但在丈夫麵前,安瑤還是對婆婆極盡恭順。


    一頓飯吃得常遇食不知味,滿腦子都是方延慶跟安瑤怒氣衝衝的臉。


    明明他們是缺席自己成長的人,為什麽能那樣心安理得的站在方微微那邊呢?


    夜晚,她躺在床上,聽著自己錄的翻唱歌曲。


    一個念頭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大腦——在父母眼中,討自己喜愛的孩子才是孩子。


    很顯然,方微微在孤兒院長大,從小看著小朋友賣力討好來領養孩子的夫妻,因此她也耳濡目染的知道,該怎樣表演做一個父母需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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