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淡去。


    披著兜帽的肖健從迷霧中走了出來。


    隻是……


    “……難受。”


    肖健自言自語著。


    由於兜帽的關係,他的視野就隻剩下眼前的那麽一點點地麵,再遠的地方什麽都看不見。


    這對於喜歡時刻注意周圍情況的肖健來說,變得極為難受。


    當然,如果肖健選擇激活【破惘】特性的話,那麽區區一層布料並不能遮擋他的眼睛,但是……


    “……算了。”


    肖健歎了口氣。


    因為【融合】的關係,肖健從身體到氣息,已經跟兜帽“法師”莫頓完全相同了,對於這個世界的勢力來說,肯定是“自己人”,應該不會受到攻擊。


    但若是貿然動用莫頓無法使用的特性而又被察覺了,暴露而不自知的話反而會更危險。


    “莫頓!?莫頓大人!?”


    就在肖健有些不適應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了陣陣呼喊聲。


    “嗯。”肖健調整了下兜帽,看了一眼對麵的情況,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在肖健麵前,幾個身穿板甲的聖騎士正守在這裏,似乎是專門等在這裏的。


    “您沒事吧?其他人呢?快……快去通報伊恩大人!”


    為首的那位聖騎士,在關心地問了兩句之後,就連忙指示其他同伴趕緊去匯報。


    肖健眼神閃爍,心底暗自算計了一下利弊之後,忽然邁開步子繼續前進。


    現在肖健手中掌握的情報太少,根本沒辦法應付熟人,所以他決定先搞出來點狀況,以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盤問。


    “大人!莫頓大人!您得在這稍等一下……大人!別繼續了……等伊恩大人來了之後再……”


    那聖騎士幾步追了上來,可肖健根本就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徑直往前走,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


    “大人!”


    突然,那聖騎士急了,上前一把抓向了肖健的手肘。


    肖健抬起手肘躲過了這一抓,手臂順勢伸直,反手輕彈……


    “鐺——”


    隻聽一聲巨響,那聖騎士那打造精良的腕甲都被肖健彈出了個坑!!


    “嘶……”


    那位聖騎士倒吸一口冷氣,疼得一手臂直哆嗦。


    直到這時,肖健這才緩緩地轉過身來,鼻腔中發出一個輕微的疑問聲:


    “嗯?”


    “……大人,您不能再繼續了!跟隨您的聖騎士和另外兩位大人都失蹤了,您是唯一的幸存者,需要接受伊恩大人的調查!”


    聖騎士連忙忍住疼痛解釋道。


    “嗯。”


    肖健又是意義不明地輕哼了一聲,既沒答應也沒回應,自顧自地繼續轉身向前走去。


    “大人!莫頓大人!!”聖騎士不敢再動手了,隻能亦步亦趨的追在肖健的身後,同時使勁揮手示意周圍的其他聖騎士也趕緊跟上。


    就這樣,肖健就在一圈聖騎士的包圍之下緩緩前進,很快就來到了肖健上次來看到的那片麥田中。


    農田裏,一些頭戴鬥笠的農民正在除草,肖健特意看了一眼他們的屬性——果然,這些普通農民的屬性,就回歸了人類的標準模板,0攻、0防、3血、5速。


    看來,問題的確是出在第一、第二次洗禮上。


    肖健眼神微微閃爍,忽然在農田旁邊停住了腳步,伸手捏了一根飽滿的麥穗拿在手裏觀察。


    他雖然不是農業專家,但由於要指導風車世界的狂信徒們種植的關係,肖健還是對各種常見植物的種植稍微有所了解。


    目前這根麥穗顯然處於灌漿期,已經接近成熟了。


    隻是因為品種和天氣等等因素的不同,肖健無法判斷它已經種下去多久了,是否會像農產鎮那邊一樣以極快的速度發育成熟。


    “莫頓,你什麽時候開始對麥子感興趣了?”


    就在肖健觀察麥穗的時候,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比較中性的聲音。


    肖健緩緩轉身,就見身後站著個滿頭金發的……人。


    他很帥,或者說很漂亮,甚至帥/漂亮到有些分不清性別。


    “嗯。”


    肖健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就再次轉過身去,繼續麵對著這片麥田發呆。


    但與此同時,肖健的腦海已經飛快地轉動起來。


    這家夥顯然是認識莫頓的,那麽他就是那個所謂的伊恩了?


    伊恩……從名字來看,應該是個男名,所以,這個是個金發帥哥?


    “……在你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突然失蹤?”金發帥哥問道。


    “神隱。”肖健緩緩開口,終於說出了除了“嗯”之外的詞語。


    然而“神隱”這個詞匯,並非土著語中的常見詞匯,更像是用“神”和“隱藏”兩個詞拚接在一起的生造詞。


    所以,在肖健說出這個詞之後,那個金發帥哥愣了好一會這才算是理解了肖健什麽意思。


    “神把你們藏起來的意思是嗎?可是神為什麽會把你們藏起來?如果是神把你們藏起來的,我的祈禱為什麽沒有得到回應?”


    金發帥哥一臉懵逼,顯然在他們的語境之中,神是唯一的,以至於當肖健生造出來這個詞之後,他第一時間隻是認為是他所信仰的那位神明將肖健他們藏起來的。


    “……”


    肖健沉默以對。


    表麵上來看是高冷,但實際上他在腦海中瘋狂模擬預測對方所可能存在的各種反應。


    “莫頓?你還好吧?”金發帥哥注意到了肖健的沉默。


    “嗯。”肖健再次祭出了沉默大法,但這一次他並沒有沉默太久,而是直接拋出了一個核心問題:


    “神,不止一個。”


    說完,肖健繼續裝深沉,然後等待著金發帥哥的反應。


    “你!你居然敢……不,等等……難道說……神隱是?不會吧!?”


    直到此時,金發帥哥伊恩這才意識到,肖健所說的“神明”很有可能不是他們自己所信奉的那位。


    “不不不……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金發帥哥似乎有些慌張。


    肖健隻是沉默的轉過身去,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低下頭,專心致誌的看著手裏的麥穗。


    “……不會吧?”


    “……該死!”


    “為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候!”


    “如果早兩個月該多好……”


    “……”


    金發帥哥喃喃著,似乎透露了點什麽,又似乎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其他人呢?”伊恩追問道。


    肖健沒有看他,隻是緩緩搖了搖頭。


    “……也是,遭遇了其他神明,能活下來一個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伊恩歎息道。


    看吧,隻要半遮半掩地不給足信息,人家就會自己腦補的。


    當然前提是肖健是“自己人”,天然就有一定的可信度。


    “伱也別太傷心了,我知道你……唉。”伊恩安慰的話隻說了一半,然後就也跟著沉默了下來,似乎不知道說什麽好。


    過了一會,伊恩回頭衝著周圍的聖騎士喊道:


    “衛兵!”


    “是!”


    之前被肖健彈了一下的那位聖騎士一路小跑的湊了過來。


    “大事件!這附近有邪神出沒!立即稟報教廷!”


    “是!”


    那位聖騎士大驚失色,就連習慣性回答的“是”都有點變了聲音。


    領命之後就連忙離開了。


    不多時,幾位騎士就跳上了戰馬,很快就消失在遠方,徹底遠離了這迷霧邊緣。


    肖健原本還等著這位金發大帥哥再問別的問題,可沒想到當他意識到肖健遭遇了其他神明之後,居然一句話都不問了,隻是默默站在肖健身邊,憂心忡忡地思考著什麽。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站在麥田旁邊“監工”,搞得那幾個農民都有些不敢繼續幹活了。


    沒辦法,肖健隻能打破沉默:“秘境……”


    伊恩抬起頭來,看向了肖健。


    “……隻是秘境嗎?”


    “你什麽意思?”伊恩眉頭皺了起來,“你看到了什麽!?”


    “毀滅……”肖健繼續當謎語人。“……與新生。”


    “你把話說清楚!”伊恩如臨大敵的看著肖健。


    “那是一個欣欣向榮的世界,繁榮,美好……而我們闖了進去,破壞、殺戮。”


    “我們是入侵者。”


    肖健用極為平靜的語氣緩緩道來,一邊說一邊還留意著金發帥哥的表情。


    可沒想到,當肖健的敘述結束之後,那金發帥哥反倒是鬆了口氣。


    “原來是這個啊……”伊恩鬆了口氣,“秘境不就是用來刷的嗎,裏麵的人隻是曆史的殘影,我們隻是曆史的糾正者,讓殘影回歸曆史,讓世界重變完整,這不正是我們的使命嗎?”


    原來你們是這樣洗腦的啊……


    “……完整。”肖健注意到了這個詞,並且將它作為了突破口,“掠奪、填補……然後變得完整。”


    “是啊,我們……”


    “世界早已毀滅,而我們是隻能靠搶掠才能維持生存的強盜,掠奪其他的餘火溫暖自己的餘燼……”


    “……僅此而已。”


    肖健淡然的看著他,仿佛自己說的是什麽真理——但實際上這隻是要塞鎮對於當前狀況的推測。


    “你在說什麽啊!?你是被洗腦了嗎?不……你的信仰還堅定嗎!?”伊恩震驚地看著肖健,仿佛他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當然沒有……不,也許有,我也不知道。”肖健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仿佛真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洗腦了。


    “……但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肖健繼續謎語人,而伊恩雖然眉頭大皺,但還是很配合地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毀滅……”


    “崩解……”


    “燃盡……”


    “墜落……”


    “末日早已來臨,你我皆是餘燼。”


    說完,肖健就支著耳朵,準備聽聽這家夥會怎麽回應。


    但令人意外地,伊恩並沒有回應,而是神色複雜地看著肖健。


    “……看來,你的確知道了些不得了的東西。但我警告你,不要說出去!不要說出去!不要說出去!”


    金發的帥哥鄭重其事地警告道。


    “嗬。”


    肖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繼續沉默下來。


    “……我是認真的,你真的不能說出去……”


    “當然了,我知道最初接觸到這些信息會很……很震撼,但你不要忘了,你還有家人,你也會有孩子……就算不為了家人想,你也要為自己未來的孩子想一想吧?”


    “隻要我們能維持住表麵的平和,這個世界就真的會變得平和……”


    金發帥哥伊恩越說聲音越低,但見肖健沒什麽反應,最後一咬牙對著周圍使勁擺了擺手。


    頓時,圍在周圍的聖騎士們都離開了,連帶著農田中幹活的那幾個農民也被架走了。


    肖健見狀表麵上雖然無動於衷,但心裏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


    幹貨要來了吧?


    接下來肯定要來點兒幹貨了吧?


    果不其然,當所有人都消失之後,金發的伊恩這才壓低了聲音道:


    “雖然有些東西我不應該告訴你,但既然你已經知曉了,那也沒辦法……”


    “是的,我們的世界早已崩塌……但現在,經過我們無數代人的努力,我們已經建立起了一個穩定的循環,隻要繼續這樣發展下去,某一天能夠真的重建我們的世界也說不定!”


    “你要知道,所有的殺戮、掠奪,都是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而做的!”


    “你不想你的後代生活在真正的世界中嗎?生活在沒有戰爭、沒有饑餓,也不存在壓迫的新世界?”


    “隻有掠奪、吞噬掉其他人,我們才能重回過去,重回千年前的輝煌……”


    “相信我,你是沒見過我們曾經的世界有多麽美麗!”


    “這次回去我就給你申請,讓你看看曾經的我們究竟有多麽的輝煌……”


    “隻要為了這個目標,一切罪惡都是值得的!我們應當擔起責任來!”


    “……”


    接下來的話就都是一些勸誡之詞了,沒什麽營養。但前麵幾句可是將要點全說出來了。


    果然,這片大陸上還是有人知道真相的。


    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這些真相隻被一些少數人把持著。


    而眼前這位伊恩居然有權利盤問同級別的覺醒者,再加上他這遠比普通人美貌的臉……


    ……這讓肖健生出了一些聯想——難不成這個所謂的資格,是以血脈來確定的嗎?


    這很類似古代的門閥或是現代的資本,所以這種壟斷了知識和資源的階層其實並不意外。


    但意外,比肖健想象中來得還要更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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